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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后半夜,吴铎接替任长湛来守夜,任长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吴铎默契地没弄出声响,他看着任长湛轻轻地抱起他的妻子,将身上的衣物全拢盖在她身上。
  吴铎无声地笑了笑,对任长湛点点头。
  任长湛扔给吴铎几颗发青的果子,现在没什么可吃的,这果子虽然还涩口,但勉强能咽下。
  “谢了。”吴铎无声道,他将果子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抓着它送到嘴边,咬下一口,果然酸涩无比,吴铎被这味道刺激地挤眉弄眼,又贪恋里面的果香和一点甜味,只能闭眼将青果子囫囵吞下。
  第二天天刚透出光的时候,太子悄然下了马车,他走到任长湛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显然,太子有话要对他说。
  任长湛将宴惜灵抱回马车里,与太子走到离马车较远的位置。
  “殿下。”
  “非要这么生疏不成?”太子似笑非笑。
  “规矩不能少。”任长湛笑道,“承衍大哥,好久不见。”
  元皇后在时,常常将妹妹和骆湛叫进宫中,姊妹情深,自然也不希望她们的孩子关系生分,骆湛与景承衍可谓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感情十分深厚。
  太子听到这久违的称呼,一时也感慨万分,他面向任长湛,月亮一般矜淡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任长湛伸出右手,得到太子的用力一握。曾经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淌过漫长的十年,穿过血光冲天的那场动乱,终于冰释前嫌。
  “好兄弟。”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向沉静的眸子里终于有了波动,“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
  “自然。”任长湛笑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姨母。”
  任长湛沉吟:“说真的,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太子深深地看着他。
  “毕竟过去了十年。”任长湛自有他的顾虑,十年不曾见面,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所有人都接受了他死亡的事实,如果突然出现,也许对他们而言,不是惊喜,而是负担。
  “不会,姨母和姨父都很想你。”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着身后的马车,“你再考虑考虑。”
  任长湛回身,见宴惜灵站在马车下面正四处张望寻找他们。
  任长湛和太子往回走,从茂盛的树丛后现了身影。
  “长湛!”宴惜灵上前,语气轻快,“我准备了点热汤,大家先吃点东西,吴大哥说今天要赶很远的路,早吃完早动身。”
  宴惜灵也看到了太子殿下,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便省去了那个怎么都能惹出事儿的称呼:“早上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个冷馒头,先垫垫肚子。”
  说是热汤,里面只加了点调料菜叶,上面漂着零星的油花儿,但热乎乎的喝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不少。一路上粮食都要省着吃,越往北走越是荒凉,之前准备的干粮都要省着吃。
  将军夫人话不多,她总是柔柔笑着,对谁都很客气,她接过宴惜灵递来的热汤,对她说了句谢,宴惜灵受宠若惊,一顿饭下来也没缓过来。
  吃罢早饭,吴铎驾车继续前行,任长湛琢磨着找机会再弄来两匹马会更快,他将这话告诉吴铎,吴铎嘿嘿一笑,告诉他不必担心。
  果然到了下一次停车休整时,神出鬼没的凌绝影卫给他们送来了两匹耐力极好的马。
  宴惜灵:“他们一直都跟着咱们?”
  吴铎:“不错。”
  “咱们缺什么他们就能弄来什么?”
  “一般而言,是这样没错。”
  “早知道,我们就能喝上热粥了!”宴惜灵看着包裹里的干馒头,神色悲怆。
  任长湛揉揉她的脑袋,朗声笑道:“好了好了,你进马车里坐着,前面风大,注意些。”
  宴惜灵点点头,鱼一样钻进了马车。
  任长湛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在心里思考着以后的布局。
  同时他也迷惑,七王爷为何会在形势对他最有利的时候放弃,为何会让他们完好无损地离开京城?
  而且,这一路上也不曾遇到追兵。
  □□静了,反常必有妖,这样安稳的行途反倒让他生出诸多不安。
  依七王爷的城府,莫非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就连投奔北烈城也是他一早想到并引导的?
  任长湛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听到吴铎的呼喊:“任兄弟,怎么不走了?”
  任长湛策马追上,依然眉头紧锁。
  坐在马车里的宴惜灵听到吴铎喊任长湛,也留了神仔细听,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两个模糊的名字,更多时候,她只能听见两个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再往后,她什么也听不清了。
  如任长湛所说,越往北走,气候越干燥,太阳直直地挂在天上,晒得马车顶都发烫。马车里更成了蒸笼,又闷又热,宴惜灵只得将车帘全部撩起来,这才觉得有一丝凉快。
  路过一处杏子林,任长湛让吴铎停了马车,他下车去摘几个杏子,宴惜灵见他下了马车,自己也跟了上去。
  任长湛扭头见她下来,将自己戴着的草帽按在妻子脑袋上,宴惜灵捂着帽子钻进杏林里,边走边四处打量。
  杏林就在大道上,外面的杏子基本上被行人们摘光了,只剩下几颗青果子孤零零地挂在上面。宴惜灵小时候没少去偷摘杏子,她眼睛一扫,就知道哪里有好东西。
  任长湛跟着她往里走,果然里面少有人来,杏子多是完好,宴惜灵垫着脚用树枝钩杏子,一棵树上摘上十几颗,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捧。
  宴惜灵扔掉树枝,从任长湛怀里捡了一颗橘红的杏儿在衣服上蹭了蹭,任长湛笑她小时候肯定没少偷吃,宴惜灵哼笑道:“那当然。”说着,将蹭干净的杏子喂到任长湛嘴边,“你尝尝,这颗肯定甜。”
  任长湛没推辞,他一口吞掉杏子,果然汁水甘甜,果肉饱满,等他吐出杏核,宴惜灵已经又擦干净一颗,自然是自己吃了。
  他们也不贪心,摘完就往外走,宴惜灵指着外围几乎被摘秃噜的杏树说道:“外面的杏树都被摘光了,过不久,连里面的也要遭殃。”
  “往来行人众多,谁见了这片杏林都想摘两颗杏子尝尝,都紧着自己,哪管林主的收成。”宴惜灵说完,嚼着杏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咱们摘的也不少,要不要给林主留点东西……”
  “留什么?我们身上并没有值钱的东西,何况,就算留下了,也可能被路人拿走。”
  宴惜灵不说话了,自顾自地往前走。
  “你这丫头。”任长湛追上去,安慰道,“你摘得不多,又有分寸,全是上面的杏子,这杏林偏僻,等林主过来收杏,这东西全烂地上了。”
  “说的也是,我爹也这么说。”宴惜灵快步走出杏林,留下任长湛哭笑不得地追上去。
  夫妻两个从杏林里现出身影,吴铎见宴惜灵满面笑意,身后的任长湛也是一脸笑容,便也跟着笑起来:“这么高兴啊。”
  宴惜灵笑着说:“摘了好多甜杏子呢。”
  任长湛将杏子兜起来,让宴惜灵拿进马车里,他留了一大把,递给了吴铎。
  太子吃□□细又身体虚弱,这些杏子还需洗干净再吃。宴惜灵用水囊里的水洗了几颗杏子,将它们递给太子和夫人。
  两个人捏起一颗甜杏放进口中,果然又香又甜。
  马车重新动起来,吴铎吐出杏核,扬声道:“前面就是北烈城地界,最迟明晚咱们就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精神一震。到了北烈城,意味着太子将有可以与七王爷抗衡的兵马,还意味着,太子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支持。
  骆严将军掌握兵权,又有纪律严明作战勇猛的“骆家军”为后盾,何愁不能再回帝都!
  任长湛心里却是又另一番想法,到了北烈城,也意味着他的身份随时会被人知晓,也意味着,他要见到阔别十年的父亲,以及正是大好年华的小妹。
  近乡情怯,任长湛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太子已经离开京城,七王爷若要登基,还需面对来自几位权臣的压力,太子并不慌乱,显然是在京中仍有布局。任长湛感慨昔日的好兄弟已经成为不苟言笑心思莫测的继任者,与之前那个略带天真的少年相距甚远,也笑自己早已经走上了另一条与他们都不相干的路。
  值得庆幸的是,他身边还有宴惜灵。
  到了晚上,吴铎他们赶到一家破旧的旅店,虽然破旧,可也比餐风露宿的强。旅店老板是个身宽体胖的中年妇人,见到他们几个,妇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得格外灿烂:“几位住店呢,正巧还有客房。”
  一行五人便要了三间房,太子身份特殊,自己单独睡一间,夫人与宴惜灵一间,吴铎则和任长湛睡一间。
  旅店里没什么好酒菜,五个人点了几样家常菜,匆匆吃下便回去休息。
  任长湛与宴惜灵两个人来到后院喂马,小两口悄悄摸摸凑到一起,心里都是甜蜜。
  宴惜灵跟着奔波许多天,整个人瘦了不少,任长湛揽过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你怎么一直摸我脑袋?”宴惜灵凑到他耳边嘀咕。
  “摸摸你有多傻。”任长湛面不改色,顺手喂给马匹两把豆子。
  “嗯?”宴惜灵不服气,在他胳膊上拧了一记,“我可不傻。”
  “不傻,我娘子聪慧伶俐,比谁都好。”任长湛呵呵笑起来,他在宴惜灵额头上落下一记轻吻,万分真切道,“我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
  “羞不羞。”宴惜灵急忙看向四周,发现周围没有人后才娇嗔道,“不知羞。”
  任长湛看着宴惜灵,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如果不傻,怎么会千里迢迢跟着他跑到北烈城。
  如果不傻,又怎么会跟着他抛头露面。
  傻姑娘,这是他的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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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写到十万字啦!快乐!
  今晚奖励自己喝冰阔落!
  想让宴惜灵拥有不一样的人生,想让她可以挣脱束缚出去闯一闯~
  还好,任长湛是个开明体贴的丈夫,对妻子的想法总是支持~
  当然啦,作为媳妇儿的宴惜灵也相信支持丈夫~
  后面的剧情更多的是成长和互动
  希望我能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