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母女两个挽住手臂,亲亲热热的走路。
秦阿南一阵嘘吁:
“唉,所以说啊,人老了,总是最好子女在身边,这个还非得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总是有矛盾,我看啊,现在你舅公身体好,东升他们还能勉强看护着,今后你舅公要是生病了,东升家是一点也靠不到的。”
秦凝故意的把手臂从秦阿南手里抽出来:“姆妈,那我呢?我也不是你亲生的呀?”
秦阿南一把抱住她手臂拉回来,暗沉沉的夜里,她侧着脸瞪秦凝:
“谁说你不是我亲生的?谁说的?哼!你就是我亲生的!”
“呵呵呵!好,我就是你亲生的!”
秦凝低低的笑声响在乡间小路上,在任贵均家的低沉心情就没有了,哎,和简单的人在一起,就有简单的快乐啊!
三月初,秦凝开始到文化站报到,当清溪公社文化站的临时工,主要负责文化站的宣传栏和黑板报等一些画画工作。
这时代,文化站的宣传栏里,主要宣传主席的最高指示啊等等东西,内容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的,实在没啥写的时候,照抄一段语录就行了。
这份工作很轻省,但每个月有十八块钱。
秦凝就每天早早的来,泡上一杯茶,和陶丽芬说上两个小时家常,混到近中午,就到各处看一看,图书馆或者哪里是不是需要重新画宣传画啦,需要,她就吃了中饭画一下,不需要,她就继续和陶丽芬吹牛皮。
她,提前四十年步入了老年生活,悠哉极了。
过个三五天,她就自己骑自行车去一趟城里,给衣丽亚结个帐,或和高阿姨丁局长联络一下感情,或者就是纯采购,买一堆东西丢在空间里。
最近,她迷上了收茶叶,反正空间是恒温保鲜的,想到后世好茶叶那么难得那么贵,她有空就跑去卧牛山上,跟林场公社的人家买最好的明前茶和雨前茶。
所谓明前茶,就是在清明节前采制的茶叶。
这个时候,茶树经过冬天的潜伏期,受虫害的侵扰少,茶叶受到的污染也少,芽叶最细嫩,是茶叶的香气物质和滋味物质含量最丰富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茶叶炒制好以后,色翠香幽,味醇形美,闻一下都能醉人。
但这个时候,也是气温普遍较低的时候,茶树发芽数量有限,生长速度较慢,能达到采摘标准的产量很少,所以这个时候的茶最贵,古往今来都贵,有“明前茶,贵如金”这样的比喻。
后世那些高级名茶,啥啥西湖龙井呀、洞庭碧螺春呀、最好最贵的品级,都是清明前采制的茶叶。贵还不要紧,偏一般的人根本买不到。
雨前茶就是在清明后到谷雨前这段时期的茶,也不错的,虽然没有明前茶那么细嫩,但是比明前茶滋味鲜浓更耐泡一些。
总之,明前茶和雨前茶,在古代都属于贡品,在后世嘛,虽说标了明前茶,可不懂行的也喝不出来,商家以次充好的多,真正的极品茶,不好买。
秦凝自来是个爱喝绿茶的,但前世有了钱,好的明前茶也喝不着,现在穿越回来了,不赶紧的喝,还等什么呀!
秦凝买茶还不花钱,拿东西跟人换,苹果蜜桔草莓、香椿春笋西兰花,都拿出来跟林场的农户换。
林场农户家里都有自留的茶田,反正一时半会儿的自己也喝不完,况且绿茶这个东西又不能放太久,放久了容易氧化,色泽一变,就跟草似的,没人要了,农户就很是乐意和秦凝换。
秦凝没花一分钱,出来一次,就能换个几十斤的卧牛山明前茶存放在空间里,乐得跟什么似的,每天有空就在空间喝一杯,这日子真是给神仙也不换的,她还想着最近要来的勤些,雨前茶可是转瞬即逝的啊。
当然,她到山里也不单单是为了收茶叶,主要还是给悟空活动活动,培养培养感情。
悟空现在毛色鲜亮,两只猴眼睛炯炯有神,十分的机灵聪明。
秦凝觉得,每天把她关在空间里,只到晚上放她出来玩一会儿,真是太可怜了,就趁着到山上,把她放出来玩耍。
秦凝也不给她戴锁链,还在空间给她做了好些小裙子,小裤头,头上还做了一个装饰着花朵的发带,搞得跟小姑娘似的。
悟空穿着小裙子小裤头在山林里穿梭跳跃,一会儿的就不见猴影了,秦凝一点也不担心,找棵大树一靠,拿出在图书馆借的书看一会儿,悟空就回来了。
小裙子被树枝扯成了布条,悟空拿猴爪子捂住,咧着猴嘴和秦凝撒娇,秦凝也不骂她,拿出一根针来,让她自己缝。
可怜的猴子啊,把自己的猴爪子戳的鲜血滴答,也没把一条扯坏的地方给缝起来。
等下次秦凝再放她出来的时候,她就不敢乱来了,会很谨慎的护着她的小裙子,走路都夹着屁股,一扭一扭的,十分趣逗。
这么悠哉的日子,一转眼的就过到了五一节。
秦凝放假在家,但秦阿南他们这些社员没有得放假,棉田里正是最忙的时候呢。
秦凝一个人躲在空间里,给沪上出版社画画呢,就听着外头有人喊:“秦凝!秦凝在家吗?”
秦凝听着像是胡老师的声气,赶紧出去了。
门一开,果然是胡老师,抱着已经一岁多的女儿,笑眯眯的站在了门口。
“呀!琼琼来了,快进来。”
胡老师的女儿原本取名叫胡琼,算是这个时代十分特别的名字了。
为着这个名字,胡老师和丈夫一家还闹了场不愉快。
因为现在,大家男的都是取名叫建国建刚建设建啥的,女的大多是丽芬丽梅丽萍之流的,最多搞个燕啊静啊的,就很是不错了嘛,干嘛叫“琼”这个字呢?
这年月,你搞特殊也是错啊!
何况这个琼字,听着像穷,不吉利,那么胡老师的婆婆就很不高兴了。
胡老师的一帮子兄弟妯娌们,还凑事情,有事没事的喊“琼啊琼,真真琼”什么的,胡老师的丈夫就很生气,非要胡老师把女儿的名字改了不可。
胡老师不愿意,她觉得琼字很好,琼是美玉,是精致的东西,为什么要改呢?
她坚持叫着,结果,他丈夫私自跑去派出所,给女儿上户口,取名胡静。
可把胡老师气坏了,但也没办法,户口上了,人家派出所轻易不给改,忙着呢,谁理你这种事儿啊!
胡老师就自己叫,别人看见孩子都是叫胡静,她自己叫女儿琼琼,还偷偷的和秦凝吐槽过:
“嫌我的琼字不好,可他怎么不说我们自己的姓不好呢?这个胡,加上琼,就是无穷,不就不穷了嘛!非要叫啥胡静!胡静胡静的,胡静就好听了?我觉得像是狐精!”
(当地方言,胡无狐三个字的发音是一样的)
呃……
秦凝不敢笑出来。
看来,夫妻之间要是一着不慎,连孩子的名字都得遭殃啊!
结婚,真要不得啊!
胡老师可不知道,因为她家孩子的名字,秦凝心里还有了这些拒绝婚姻的理由。
她还是常常的会和秦凝吐槽他们家的那些家事,从不把她看作一个半大孩子。
“胡老师,来,给琼琼吃草莓,草莓好咬。”
秦凝把一个白色的小碟子放在桌子上,琼琼的眼睛就被里头鲜艳的草莓吸引了视线,“吃,吃!”小孩子挣扎着向草莓去。
胡老师拿了一颗给她,和秦凝说:“哎唷,还是你有好东西!这个还是你上回给我几颗我吃过呢。”
“嗯,现在草莓正好当季嘛,我昨天又和人买的。”
“谢谢你啊,很贵吧?”
“还行,买一点尝尝呗。”
两人略微寒暄几句,胡老师就切入了正题。
“秦凝,我今天来……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反正我跟你说归说,你别当真就是了啊。”
胡老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秦凝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那个,袁志忠的娘呗,跟我求了好几次,非要我来给袁志忠做媒,咳咳咳,你别这么看着我!”
胡老师见自己一说,秦凝眼睛瞪圆了,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便笑得捂住嘴:
“我可没想你们成啊,我的情况就是不来一次不行,你明白我的处境吧?这人家没有眼色,我有什么办法呢?”
胡老师摊手,继续笑。
秦凝缓缓合上嘴,不说话,还叹气。
胡老师就说:
“哎,你别叹气,你先给我想好,我回去怎么回绝他们。我已经跟袁志忠的娘说了几回了,人家秦凝现在在文化站呢,人家秦凝什么都会,人家秦凝还小呢,唉!我就差直接跟她说,你省省吧,你家袁志忠根本配不上了!可她还是要让我来,你看看,这没眼色啊,也是要命的!”
秦凝无力吐槽,挠头说:
“要不,你就说,我们家这个情况,肯定要入赘的,袁志忠是长子,入赘的话,他娘不会答应的吧?”
胡老师想了想,点点头:
“呃……这个理由,我倒还没试过,行吧,我回去试试。你都不知道,我也是难,袁家是把琼琼爹的亲叔叔过继过去了,所以袁志忠娘,好歹是琼琼爹的亲婶婶,那我一个晚辈,也不好跟她太不客气啊。
她前前后后找了我不下十回,今天知道我放假,一早的就来找我,在我房里嘀嘀咕咕的,我不走她不罢休,我这只好带着孩子来一趟,你可别生我气啊!”
秦凝苦笑:“我生你气干嘛,又不是你要娶我。”
胡老师笑的不行:
“哎呀,你呀!不过,我可跟你提醒一下,我看袁志忠是不会罢休的,你这个理由未必管用。你不知道,他现在在梅陈公社的供销社当临时工,他娘就把他吹天上去了。
反正我看他们家的意思是,除非天上的仙女,谁都配不上他家似的。现在他们看上你,你看不上人家,人家可不是不甘愿嘛。”
“那又能怎样,我反正不会答应的,搞什么啊!”
秦凝大摇其头,胡老师就说:“反正我的感觉是,说不定,袁志忠他娘会自己跑到你家来说呢!”
“不,不能吧?”
胡老师把孩子放下,让孩子趴在条凳上自己吃草莓,胡老师自己叉着腰和秦凝学袁志忠娘说话的样子:
“怎么不能呀,她今天跟我说的什么,你看啊,‘哎哟,我是知道的,虽然现在秦凝是在文化站当临时工,但是,这秦阿南家是地主呀,地主家攀亲也是难呢!
我们志忠多好啊,我们家三代贫农,根红苗正,我们志忠在供销社啊,你不信我自己去问秦安南,跟我们攀亲,看她会不会开心的跳起来’,
那,秦凝你自己想,她是不是在做梦?她做这种梦,是不容易醒的,真说不定自己跑来帮儿子说的,你等着看!”
秦凝苦笑着摇头,眼里含了一抹冷:
“她要不怕丢人,不怕被我骂,就让她来好了。”
胡老师看着她的神情,敛了笑,用胳膊肘撞撞她,好心的告诫:
“哎,我可跟你说啊,要是真这样,你就算心里再生气,你也不能当面骂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地方,女孩子太泼辣,保管被人说的难听死,加油添醋的给你说,你以后还要不要出门了?要不要攀亲了?”
秦凝摇头:“我不攀亲。”
“瞎!你又说这话!那你更不能过日子了,被人议论死!人言可畏你不会不懂吧?”
“我不怕,人家爱说就说呗,一个人太过在意别人说什么,就没有自我了。反正我不攀亲又不犯法。”
“唉,你这丫头也是个倔的,随你吧,我也不劝你,我是觉得,咱们女人要是真能一辈子当细娘,那也是福气的,可又有几个人能挡得住流言蜚语的呢?女人真难!”
胡老师和秦凝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才走。
临走,秦凝给了她不少东西,鸡蛋,苹果,番薯干什么的一大堆,琼琼高兴的帮母亲揪住包,笑的口水都流下了了:“吃的,好吃的!”
把秦凝和胡老师都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