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这一声喊,只见人影的上半部分忽然动了动,秦凝的意识里,便警铃大作。
这是有人攻击的信号.
秦凝立刻紧掐意念,对着人影就是默念:“飞!倒!”
就见人影突然腾空而起,然后就是扑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泥土溅几许在秦凝身上,秦凝听见一声痛苦而愤怒的低骂:“秦月珍,你去死!”
这一声,秦凝可听得清楚,她揉揉眼睛,定睛往地下一看,只见一团白花花的肉,搁在黑漆漆的田埂上,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秦凝不解的喊一声:“秦梅芳?!”
这一声一喊,地上白花花的一团肉,忙不迭的爬起来,嘴里嘶嘶的痛着,却忽然弯腰,往棉花地里躲。
转眼,不见了人影,棉花树“哗哗”的响了一阵,一切恢复宁静。
田埂上,剩秦凝一个人,在黑夜里张着嘴站着,半天无语。
特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个问题,本来秦凝是无解的,但是,半个小时以后,悟空和佐罗回来了。
佐罗嘴里叼一条深色的裤子,不断向秦凝摇尾巴;
悟空猴爪子里玩一件浅色的衣服,暗沉的夜里,尚能看见衣服上细小的花纹,一看就是女式的。
佐罗“呜呜”几声,悟空“吱吱”几下,两只灵宠一顿说,秦凝便全明白了。
佐罗向秦凝告状:“悟空乱跑,看见有人了,它还乱跑。”
悟空吱吱的申辩:“我没看见人,我以为是两只猪呢,白花花的!人都是直立的,他们干嘛躺在地上,还呜呜的?”
佐罗:“人也会躺的啊,你看见人就该走开,主子说了,你不能见人,你还跑去看什么呢?”
悟空吱吱乱叫起来:“我说了我没看见人!我没看见过人躺地上!你才不能见人,你只死狗!”
佐罗不断的后退,让开悟空的爪子,委屈的呜呜:“那你凑过去,那个人跳起来大叫,你也没看清?”
悟空一下子跳到秦凝肩膀上:“他们还吓着我了呢!主子,他们又不是猴子,干嘛也半夜跑出来!”
秦凝无奈的偏着头,任悟空的下肢攀在她肩膀上,上肢揪住她头发维持平衡,问道:
“那,还有一个人呢?跑哪儿去了?”
悟空吱吱的生气:“不知道!他光着屁股跑了。”
佐罗把地上的裤子往秦凝脚边甩了甩:“往西边去了,我给他送裤子,他没敢要,还哭呢,我就回来了。”
秦凝嫌恶的用脚把裤子踢踢开,说:“知道是谁的了?”
“知道,是……”
“嘘,不用告诉我,这种恶心事,我才不想听!不过,他认出你了?”
“呜呜,嗯!”
“那人也看见悟空了?”
“看是看见了,但估计他以为是我,一直骂我呢!我委屈!不是我吓的他!”
佐罗伸长嘴,在秦凝的裤脚边轻轻的蹭着。
秦凝抖了抖裤脚:“唉!你们两个惹祸精!行了,佐罗,你刨个坑,把衣服裤子埋了吧。”
佐罗很委屈:“干嘛要我刨啊?”
“废话,难道要我刨吗?你是男人,男人要多担待,赶紧的!对了,地里还有衣服裤子吗?”
“好像……还有。”
秦凝一把拉下爬到她头上的悟空:“去!把地里的衣服全部捡来,埋了!”
已经大概十点了,佐罗呼哧呼哧的在棉花地里刨了个大坑,把两条长裤,一条女人的短裤和三件衣服埋在下面,秦凝才带着两只灵宠悄悄的回家。
四下里更安静了,隐约听见秦阿南房间有七斤的哭声,秦凝还在院子里等了等,等七斤吃夜奶睡了,她才开了房间门,闪身进去。
佐罗可怜兮兮的挤在门边不走,秦凝便也把它放进了房间。
两只灵宠互相帮忙洗漱,半个小时,倒也洗干净了。
佐罗趴在脚踏上,悟空一气儿跳上床,抱住秦凝求安慰。
秦凝拍了拍它,说:“以后看见人,躲远点,等再过一两年,我们能单独住了,再给你一间房,给你买个玩具屋,哈?”
悟空满足了,吱吱的躺到床里头去。
佐罗伸舌头舔了舔秦凝,秦凝也拍拍它狗头:
“你也很乖,只是,以后进门出门小心些,别人给的东西,千万别吃啊,人多的地方,也尽量躲着些,知道不?”
“呜呜,知道了。”
一人两宠这才睡下。
十月了,文化站终于有点小忙,各种国庆活动,各种国庆宣传,秦凝每天都在各个宣传栏或者宣传点工作。
陶丽芬也忙,除了自己公社的活动,清溪鼓乐队名气响的很,还有别的公社还请去打鼓的,日程都排到十天后去了,一群孩子轮流的坐着汽车出去表演。
这样一来,许春燕都是忙碌的,因为许春燕现在不仅是鼓手,还是小歌手呢,一曲《我的祖国》唱得回肠荡气的。
世间的事,种好因便有好果,有些事即便不是当时就看见成效,但却会在日后的生活里显现出来。
秦凝在前进小学代课不过两个月,但本着给孩子们打开眼界的想法,搞了个鼓乐队,还拿到了中心小学的文艺表演大奖,那内心有着小骄傲的桑老师,就开始效法了,她在秦凝走后,开始选拔自己班级里的孩子唱歌。
这人都有攀比心,桑老师一搞唱歌,别的班也搞唱歌。
那等到胡老师休完产假,回去小学教课的时候,便也跟着搞唱歌,搞的如火如荼的。
正好,许春燕升到三年级了,就是胡老师当班主任。
胡老师有多感激秦凝,就有多喜欢许春燕,一个被老师喜欢的孩子,想读书不好也难,许春燕越来越优秀了,自信又勤奋,胡老师便又选她出来唱歌,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也一点一点的教,把自己懂的,都教。
农村孩子加一个农村老师,一开始的时候,你要说会唱的如同天籁,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自信和勤奋可以加分,再加上秦凝偶尔的指点一下,许春燕往台上一站,那小气势,颇能唬人。
九岁十岁的小姑娘,嗓子清透而甜美,在加上许春燕积累了这么久打鼓的舞台经验,一出场,自信又大方,便在中心小学的文艺汇演中也拿了奖。
陶丽芬知道这个事情以后,她觉得,又找到了感谢秦凝的机会,便让许春燕在县城的一次鼓乐队活动中唱了一次,反响竟然很好,她喜滋滋回来告诉秦凝。
秦凝便干脆给陶丽芬出主意,让陶丽芬把几个打鼓的孩子又筛选了选,组织了一支合唱团,让许春燕当领唱,就练一两首像《我的祖国》这样的经典歌曲就行。
因为出去农村表演,基本上没有良好的舞台设施,连话筒也没有的,都是一片空地就开唱了,那在许春燕的独唱时,用合唱来做背景和铺垫的话,声音能更浑厚,场面更恢宏一些,表演层次也更丰富一点。
效果十分好,《我的祖国》成了鼓乐队的另一个保留节目。
反正,这个时代,爱国拥军是最应该的,这歌走哪儿红哪儿,无数的人跟着一起唱“为什么战旗美如画”,爱国热情空前高涨,不让他们鼓乐队表演这个的,就是思想觉悟不高!
便是这样,清溪公社的鼓乐队,不但有气势恢宏的鼓乐合奏,还有独树一帜的、王妙的腰鼓独舞,再加上充满爱国热情的合唱团,哇!节目丰富多彩,他们出去表演更受欢迎了,得到的酬劳也更稳定了。
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也是螺旋式上升的事,这么一搞,孩子们有报酬拿,他们的家长就支持,孩子们也得到了肯定,更积极了;
而陶丽芬,又在她的履历上增加了成绩,也更积极了,几下里一凑,清溪鼓乐队都快成农村艺术团了,一到像五一,八一,十一这样的大日子,那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秦凝便也得帮着她,一起去各地表演。
这么一来,上回秦凝用五十斤葡萄酒、让苏瑞帮忙换回来的两台针织横机,就依然摆在秦凝家的西梢间里头,没人去碰过。
秦凝忙到十月的下半个月,总算有空去看看针织横机。
这个东西,说是机器,其实结构是非常简单的,只是两边两块钢板斜斜的搭着,上面几百只针,引了线在上面来回的织,衣片便出来了。
秦凝前世的时候,跟着外婆到乡下亲戚家里作客,是看见过人家操作的,但现在要让她自己慢慢的在机器上学习,学会了再教给村里的妇女……太麻烦了!
秦凝皱眉,默默的又把盖在机器上的布给盖回去了。
不行,得找个人来做这个事!
这个人,得是聪明的,但又是忠厚的,以后都只帮她干活的,毕竟有了机器,不用多久,针织毛衣就可以拿出来卖了,那可比节约领还要拉风,市场需求也大啊。
那这个人,作为技术骨干,千万不能将来出息了,老多人求着了,就自我膨胀得把秦凝给扔了,那她到时候找谁哭去?
现在手头的人,都各自忙着各自的活计呢,且他们大部分是勤劳有余,聪明不足,忠厚……那个,更不好说,这个东西又不能试验,人性最不可试验,有的是啪啪打脸的痛苦,她可不想做这种蠢事。
那么找谁好呢?
秦凝挺犯难,一时的想不出来,便把这个事情先搁下了。
她回自己房间,躲进空间,看成屹峰的第四十二封信。
“小凝,我得感谢你。
今天,我们去一个井下勘察的时候,我差点就……呵呵,别怕别怕,我逗你呢!
其实,人坐在家里,也是有危险的,对吧?哪儿都有危险,对吧?
我要告诉你的是,当我面对危险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竟然一下子就想起你了!
你猫立着你的大眼睛看我,可凶可凶了!
可怎么办呢?我竟然还跟自己说,这么凶的小丫头,我得好好的回去,听你喊我哥!
所以,我得感谢你。
小凝,我这里,一转眼,就进入冬季了,冬季我们看似不用去户外了,但其实,像我这样岗位,就比较忙碌了,要把矿物样品不断的比对和筛检,各种报告都要出来,我看,我大概不能隔几天就写信你了,但是你要知道,我每天都想你。
小凝啊,咱俩谈对象吧,这样,我一定会在危险降临的时候,怎么都想着回来,好不好?
你倒是回个信啊,好不好?哪怕你骂我呢,我也想看见你凶巴巴的骂我。
你回个信吧!
一九七二年,十月三号”
秦凝捏着信纸,默默的闭了闭眼睛。
一颗泪,从她白皙光滑的脸上迅速掉下来,她迅速的把信移开,泪掉在她的真丝吊带裙上,迅速的洇染成了硬币大的水迹。
她把信放下,走去小竹屋外。
空间里,永远的芳草萋萋,鲜花不败,它们只是生长,生长成它们一生中最好的模样,便停留在那里,等待秦凝的采撷,可秦凝穿梭期间,一朵也没有采;
前方,月亮河轻轻的流淌,循环往复,没有停滞也没有偏离,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秦凝随手的脱了裙子跳下河,蝶泳仰泳自由泳一阵,还是上了岸;
远处,黄花梨木日趋高大,郁郁葱葱,华盖如伞,笔直如站岗的军人,秦凝在里头走了走,最终,停下脚步,轻轻抱住一棵最高的树。
这一棵花梨木,是最初的种子长成的,别的树木,都是他的子孙。
秦凝把脸靠在它身上,木头粗糙的皮硌得她脸生疼,她却说:“陪我说说话吧?好不好?”
树无语。
空间里,连风也没有,树静默的像石头。
秦凝的泪,就顺着树皮的缝隙淌下来:“妈妈,我想你了……外婆,我也想你了……抱抱我吧,请抱抱我……”
孤独,像黑夜般把她吞没,泪,像洪水般涌出来,可是,树依然无语。
秦凝紧紧抱住树,抽泣着说:“我,只是,偶尔这样,真的,妈妈,我只是偶尔这样……外婆,不要骂我,我只是偶尔这样……”
树,用一生的沉默,坚持着,留在它自己的世界,不愿意介入人类的感情。
这空间,每一样,都是蓬勃的生命,却每一样,都永远只在自己的世界。
所以,繁花似锦处,是孤独;溪水涔涔流,是孤独;绿树茵茵下,还是孤独。
秦凝抱住树,痛快淋漓的宣泄自己心里突然而至的孤独,再回去,看着桌上的信。
她提笔,顿了好久,才写下:
“回来吧,哥,你要是平安回来,我们就谈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