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麻娘子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把金秀骂一通,看热闹的众人看得很过瘾。
更让人好笑的是莫桂花的表现。
莫桂花比三麻娘子更加的不甘心。
她刚才被金秀当着那么多人说,娶了她,怎么都是比不上秦达前头的女人的,莫桂花真是气得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她可是帮秦达家生了儿子的,她哪里比不上死去的那个女人呢?
金秀还反复的说,不祭羹饭这话,就是她莫桂花说的,莫桂花真是百口莫辩。
话是她说的没错,可当时,也是金秀当着三麻娘子的面骂秦凝,她才说的啊,况且秦达金秀也没阻止啊,怎么事情出了,就都怪她了呢?凭什么要赔礼了,就拿她莫桂花说事!
莫桂花脑子一向拎不清,这会儿见三麻娘子几个骂金秀,她也不管自己在这场事情里是什么角色,立刻也嘟囔起来:
“就是!什么都怪我!还不是你每次都骂秦凝,我才说的,怎么现在人家问上门来,就怪我了呢!”
金秀那个气啊,真是别提了!
这女人平时拎不清也就算了,现在秦达前头的女人娘家都要来搬嫁妆了,这个女人还不肯受几句委屈,在这个时候跟她较真,真是太不懂事了!
况且金秀被三麻娘子几个指着鼻子骂,正十分害怕项家拿她出气呢,莫桂花还在一旁凑话,有这么窝里反的吗?
特么的要不是莫桂花娘家穷的要死,一件嫁妆都拿不出,她金秀母子此时又何必受项小玉娘家人的气呢?
该死的女人!
金秀的气恼,“噌噌噌”的在身体里冒泡,眼看莫桂花一白眼向她翻了翻,金秀“嗷”的一声,扬手对着莫桂花就是一耳光:
“你个猪头女人,不怪你怪谁!不就是你说的,不就是你说的!”
三麻娘子等人,金秀自忖是斗不过的,毕竟她们人多势众,可自己的儿媳妇,自己还不能打吗?
金秀打完了,还生怕莫桂花再胡说什么,揪住莫桂花的衣服前襟就把她往房间里推:“猪头女人,不会讲话就别开口,滚,滚你的!”
说实话,金秀的策略是对的,她的想法是,按着骂莫桂花的时机,把莫桂花塞进房间,再把房间门一关,那外头这些人就不能进去了,毕竟破门而入,还是不对的啊!那她就好趁机再给项家人赔礼道歉,多说点软话,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莫桂花这样的蠢货,哪里会和金秀有这样的默契?况且还有个怕事的秦达呢!
秦达看见金秀打着推着莫桂花要进房间,他非但不帮着莫桂花,反而自己想趁乱,先一步的躲进房间去,所以金秀推着莫桂花的时候,秦达便缩啊缩的,悄悄躲在了莫桂花的背后。
秦凝被秦阿南叫醒以后,快速的穿衣服下床,脸也顾不上洗便奔到秦达这边,正好的看见金秀和莫桂花窝里斗。
秦凝都要笑死了,哎呀,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打得好!不过,秦达想躲,那是不可能的!
眼看着秦达脚要退着跨进门槛,秦凝利用空间之力一提,秦达身子立刻仰了仰,完全不受控制的,从倒退变成了向前飞扑,向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项大元那儿扑了过去。
项大元哪里知道秦达是不受控制的啊,他只知道他们还没有动手呢,金秀就先自己打起了儿媳妇。
可见得这种婆婆不是好的,小玉活着的时候,一定受了不少委屈,项大元心里正难过呢,就见秦达向他扑过来,他就啥也不管,冲上去就按住秦达,挥起了拳:
“敢动手,啊,敢对我动手?你老娘打你老婆,你敢对我动手,我今天不收拾你,我白当了一回舅爷!我揍死你!”
轮不到秦达分辩。
项大元一动手,他带来的二十多个人群情激愤,非但不劝解,还都在一旁叫好。
金秀一看,也顾不上推莫桂花了,赶紧去解救儿子:
“哎唷,别啊,你们干什么啊,哎唷,你们这样要出人命的啊,莫桂花,你个死女人干什么呢,还不快来拉开啊……”
金秀喊莫桂花,莫桂花正自己伤心呢,擦眼抹泪的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过来帮忙要拉开项大元。
项家舅妈腰一叉,指着莫桂花鼻子骂:“你算什么东西?别来啊!大舅哥为死去的妹子管教妹夫,关你啥事,你要来,我打你啊!”
莫桂花看着这气势,楞是不敢上前,秦达和金秀实实在在的挨了项大元好几拳,好在唐队长来解救了他。
唐队长也是衣服都没有穿好就奔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这生产队,尽出事,现在这么多外村人来自己生产队闹事,要是有个什么,还不是他这个队长的职责。
等唐队长到秦达家一看,项大元正按住了秦达打,唐队长当即就上前去劝架了:
“哎哎,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么打,要出人命的啊,好了好了,那个谁,别看着啊,劝开劝开,出了事我们生产队就光荣了吗……”
唐队长对着人群瞪圆眼,总算有几个积极分子出来,帮着拉开了项大元和秦达金秀。
项大元毕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天不过是要把这些年的气出一出,但秦凝让郭军义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办好的。
项大元打了秦达一顿,便见好就收,还给队长递上香烟,说:
“唐队长,你还认识我吧?那,抽支烟,呼,看着你唐队长份上,我先放过他,不过,今天要是他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还是要把我妹子的嫁妆搬走的,谁让他家敢说出不祭我妹子羹饭这种没道义的话!”
队长接了烟,当起和事佬:
“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唉,这个我刚听说,刚听说啊,是不像话,太不像话,不过有话好好说啊,好好说,来来,坐下,坐下说嘛!”
唐队长把项大元拉到秦达家灶间,左劝又劝,又让秦达一家过来,说了无数道歉的话。
调解了大半个小时,终于,项大元松了口:
“要我不抬走嫁妆也行,但是,得答应我几个条件。第一,秦达和莫桂花要跪在我妹子的灵前起誓,今后都会好好的祭奠她;
第二,我妹子的这些嫁妆,当初我爹娘还是花了百多块置办的呢!我不能因为唐队长你的面子,太过便宜了他们,这小凝也大了,眼看着要嫁人了,秦达得拿三十块钱出来,当是给小凝的嫁妆,想当初秦达卖小凝还得了三十块呢,是不是?
第三,以后,只要我听见一句他们找小凝麻烦的话,我就到他们家来,把所有我妹子的嫁妆都砸了,顺带把他们屋子也扒了,这么不要脸的一家人,还住房子做什么,当畜牲去啊!”
项大元寒着脸说了这几个条件,秦达金秀面面相觑,别的都还好说,这,拿出三十块钱来……呃,那可太吃亏了!
金秀当即表态:
“亲家舅爷啊,你说的有理,都对,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祭奠小玉,秦凝是我亲孙女啊,我以后都不再骂她了,就是这钱……亲家舅爷啊,不是我们不想给,是我们家穷啊,我这总生病,实在拿不出钱来啊,秦家舅爷,你行行好,行行好啊,我们以后都不敢了,真的,再不敢了!”
项大元冷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穷,拿不出是吧?那好,写欠条,欠着,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一年还不出,就让生产队扣啊!唐队长,对这样畜牲似的人家,我够讲理了吧?”
唐队长心里也不想理秦达一家,当初秦达卖秦凝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好几个人都说过,秦达家卖了秦凝,得了三十块钱和好些布票肉票,转眼的就去供销社买布买肉,天天像过年似的高兴,他们家这么大方的花钱,打算的不过是,秦凝人在秦阿南家,可以后还是可以压榨的,所以三十块钱是尽得的好处,只管花了就是!
谁曾想得到,秦凝一卖了出去,就一日比一日有出息,如今赚的可不知道多少个三十块了,况且秦凝还懂礼数,逢年过节,还知道偷偷的送东西给唐队长呢!
唐队长当然不会帮秦达家说话,便直点头:“是这个理!项舅舅这个提议可以!那就这么办!”
他转头就喊秦达:
“秦达,我已经够帮忙了啊,你要不是我们生产队的社员,我才不要理你呢!你自己作的孽,就该自己还!要么还嫁妆,要么就是打三十块钱的欠条。
要是到年还不上,我直接在账上扣给秦凝,你自己看,是哪个?赶紧的给我吐口,生产队都要出工的,我没功夫跟你磨洋工!”
秦达抬着一只青青的眼眶,可怜兮兮的看自己的娘,要等娘来定夺。
金秀抬着乱蓬蓬的头,四处在人群中寻找秦凝的身影,要是可以,她得再给秦凝求一求,这死东西,小时候不这样的啊,怎么现在越来越凶狠,竟然敢叫舅舅家来闹事啊!
终于,她看见了秦凝,秦凝的目光,正像一把利剑般的对她一闪,带着无比的寒凉,让她看一眼就心里突突的。
但是也没办法啊,三十块呢,要是被秦凝这么闪几下可以免了的话,她也就罢了。
金秀立刻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喊起了秦凝:
“小珍,小珍啊,奶奶作孽啊,一年到头没有力气出工,没有钱啊,你行行好,跟你舅舅说说,放过我们吧,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祭奠你娘,好不好?都是一家人呀,不要这样不讲情面啊!”
秦凝冷笑:“哦,没有力气出工,就是有力气骂我,就是有力气污蔑我,就是有力气跟我要钱是不是?”
“我没有啊,小珍,你不要听……咳咳,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我们总归是一家人,是至亲啊,你做得这么难看,人家也会说你的,算了吧,好吗?算了,啊!”
“你当初把我卖了的时候,你倒没有让自己想想,总归是一家人,你在污蔑我的时候,你倒也没想想,我们是至亲?”
“我,唉,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但我真的拿不出钱啊,你要是到年让生产队扣,那你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实在拿不出啊……那好,我还有一个方法,不用你们出钱,但,三十块钱,跟你们家换样东西。”
“换,换什么?”
“换埋着我娘的那块坟地!”
不到七点的时候,项大元神色凄然的带着人从秦达家出来了,和唐队长又敬了支香烟,说几句客气话。
项家舅妈边走边擦着眼泪,想着秦达夫妻跪着,承诺以后会好好祭奠项小玉,项家舅妈就忍不住的想哭,唉,本来就该这秦家做的事,却要弄成这样才算完,到底是委屈了项小玉的。
秦凝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纸,纸是唐队长帮着写的文书,证明秦达家把埋项小玉的那一小块地,划给秦阿南家的自留地户口上(秦凝不是户主),这样,算是彻底解决了以后的可能存在的纠纷。
别人看来,这是毫无意义的事,秦凝却有自己的打算。
首先,毕竟秦达这样的人家,就算今天迫于压力,答应了会好好祭奠项小玉,谁知道一转背,他们又出什么幺蛾子。
坟地划到了秦阿南这边,今后就算秦达家真的不祭奠项小玉,她便能再根据风俗,想办法来处理。
毕竟再过几年,人们不再讲破四旧了,宗教活动也自由了,那秦凝除了每年扫墓,以后还可以给项小玉做做法事什么的,也好了了她这原身那隐隐约约的伤心。
这才是今天这场闹剧的最终目标。
秦凝心知肚明,问秦达和金秀拿钱,终究是拿不到的,就算通过生产队拿到了,背后也不知道受了秦达金秀多少诅咒,今后就算他们家祭奠项小玉,也不是真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秦达和金秀因为不用出钱了,自认为又占了便宜,便不会对项小玉和秦凝怀着太过大的怨气;
且今天这么闹一闹,总算让他们知道,他们还享受着项小玉的余荫,便不敢轻易的再拿祭羹饭这种事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