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阿姨敌不过诱惑,锁了门,带着秦凝出去了。
秦凝想再买个房子的想法很久了。
之前,她是出于投资的考虑。现在是完全的卖方市场,根本没有人买房子,房子的价格是前所未有的低,随便买一个放着总是赚的。
而和成屹峰涉及到婚事了,秦凝还是倾向于今后成屹峰能回来老家,他们能单独的过日子。毕竟她愿意走入婚姻已经不易,并不准备去承担几代人生活在一起的、大家庭的生活。
所以,现在开始,她想先物色房子。不合意的可以买着当投资,合意的就自己住。
七十年代的县城实在是小,走了四五条街道,高阿姨就带着秦凝找到亲戚家。
还没进屋,秦凝站在门口看了下地理这位,发现这房子离鲁兆辉家倒是不远,大概百多米这样,秦凝心里挺欢喜。
江南的县城老宅子,门口都做的挺小,从外头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高阿姨喊着“姨父姨父”的往里进去,秦凝倒是觉得这屋子挺大的,最起码,院子就挺像样,有二十多个平方的样子,这在县城民居中算是比较大的了。
最让人惊喜的是,房子古色古香,还保留着微翘的廊檐、雕花的窗户,石砌的台阶,十分有古建筑的风貌。
高阿姨口中的姨父出来,是位七十岁左右的老人,精神还挺好,背有点驼,高阿姨跟他一阵嘀咕,老人就把秦凝让进了屋。
秦凝四处一看,屋子里面挺杂乱,反而没有外头好看,但挺大的,连厨房总共有五间房,每间都有天窗。
老人介绍说,这个房子其实是早期一个大官人家的花园隔出来的,一个园子被隔成了七八户人家,所以里边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个坑,其实早期是一个小人工湖呢!
秦凝很感兴趣,搬着条凳子趴在围墙上看,果然,隔壁人家的屋子跟这院子十分相似,但望过去,确实有个大坑,因为长了草,看起来很不好看。
秦凝当即决定,不仅这个院子要想法子买下来,相邻的几个院子都要买下来。
一个有钱想买,一个老了要投靠儿子想卖,再加上高阿姨想赚三十块,这房子很快就基本谈妥了,就等老人写信通知儿子回来去房管所办个手续了。
秦凝和老人说好了一个月后交易,便告别高阿姨,回去衣丽亚那边吃中饭。
仲倚竹齐山夫妇、陈远程都已经回来了,看见秦凝也是十分高兴,五个人像一家子似的吃饭。
秦凝悄悄的观察,发现陈远程和衣丽亚的互动十分默契。
衣丽亚盛饭,陈远程就不声不响的帮着端碗;衣丽亚坐下吃饭,也是挨着陈远程,等到吃完了饭,陈远程就默默的帮着收拾。
秦凝只当作没看见,心里却默默的祝福着,患难里的真情,要是能成了,倒是好事。
日子看起来过得平稳,成屹峰离开的第七日,秦凝就在文化站收到了他的来信。
“小凝,我到家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很不习惯,我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过的,可以后,我不想再这么过,我期待着,你快点来到我身边,我把申请结婚的材料理了理,明天就能递上去。
不过,我后天就要出发去勘探点了,所以材料递上去之后,就让我爸帮我催着,希望能尽快有批复。
我妈知道我们要结婚的消息,十分高兴,我说了戒指的事,我妈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把老祖宗传下来的戒指什么的都给你……”
秦凝正看信看得嘴角轻勾,忽然感觉,坐在她对面的陶丽芬在偷偷的看她。
说她偷偷的,是因为今天秦凝发现好多回了,当秦凝感觉到目光,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陶丽芬的目光就迅速移开了,不似平时,那么的大方,那么的纯粹。
秦凝不动声色的把信收了起来,已经临近下班了,秦凝站起来,抖了抖衣服,说:“陶姐,收拾收拾,下班咯!”
陶丽芬笑了笑:“哦,是呢,你先走,我还有一点东西没弄好。”
“什么东西啊?要我帮忙吗?”
“就是,就是上回县委宣传部要的那个节目单,我再好好排排。”
“哦,你不是已经排的很好了嘛,要有信心哦,你现在可是咱们昭文县最出色的文艺节目总导演呢!”
“我……呵呵,呵呵,我哪里称得上嘛,呵呵。”
“陶姐真的不要我帮忙?”
“啊,不用不用。”
“真的不和我一起走?”
“呃……我,等一下再……”
“陶姐没有什么要和我说?”
“……”
陶丽芬看着秦凝,秦凝也看着她,安静、平和、期待。
终于,陶丽芬干咳了一声,说:“秦凝,要不,你坐一下,我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好。”
秦凝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依然安静的等着陶丽芬。
陶丽芬抬着眼,眼里是纠结、无奈、和隐隐的愤怒,她叹了口气,说:
“昨天我哥跟我说,前天革委会王主任找他了,把他骂了一顿,先是说了很多学校的事,说他工作不踏实,说什么我们公社的小学教育工作没有大起色,扫盲工作也做的不好,等县里要半年度考核的时候,别指望公社革委会能给我哥写好评和盖章。
唉,要是往常,我哥肯定心惶惶的,但这次,我哥知道是为什么,他说他心里就想,要不然他再给主任送些东西就算了。
可是,还没等他想好呢,咱们张站长找他,说是王主任也把张站长找去骂了一通,说张站长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把党和组织给予的信任看得太轻了,那么重要的工农兵大学生选拔,怎么能推荐你去呢?说让张站长一定要开除你,理由是,是,你作风不好……”
陶丽芬顿住,忧心的看着秦凝。
秦凝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呢?”
陶丽芬闭了闭眼,很是为难,声音越来越小:
“你那天那件事,我只和我哥说了,我哥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你,他也说,这种事,让人知道了,总是你吃亏,所以他没有告诉张站长。
那王主任和张站长这么一说,张站长还跟王主任理论了一句呢,‘作风不好?怎么回事呢?秦凝在我们站工作这么久,一直挺好的啊!’结果王主任就说,说你……
唉!秦凝,我都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都难过死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姓王的真的太不是人了!”
陶丽芬把手盖住眼睛,大力的摇着头。
秦凝深深的吸气又吐气,让自己冷静,说:
“陶姐,不管什么话,只要不是真实的,总是站不住脚的,我也一定能找到方法解决的,你只管说,姓王的说我什么?”
陶丽芬不抬头,憋了半天,话在手心里出来,仿佛这样,下面的话才不是她说的:
“说你,说你勾引他。就为了能通过选拔,你在主任办公室勾引他,可他一个一心为国为民选拔人才的干部,怎么能受你的勾引呢?他就骂跑了你。但这还不够,我们的干部队伍决不能混入你这样的坏分子,所以,得开除你,如果张站长不开除你,姓王的就要打报告,撤了张站长。”
办公室里静了静,忽然传出一声:“噗!呵呵,呵呵呵!”
是秦凝气极反笑。
陶丽芬这才缓缓放了手,茫然无助的看着她。
秦凝已是一脸寒霜:“还有什么?张站长决定开除我了?”
陶丽芬轻轻的摇头:
“还没。张站长跟我哥说,王主任说秦凝勾引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但秦凝一个年轻姑娘,要是就这么的,给随便以作风不好的理由开除,这不是害人家一辈子吗?
这种事,总得有个事实根据啊!张站长问我哥怎么看这种事,然后我哥就憋不住,把你前几天在王主任办公室的事和张站长说了。
张站长也很愤怒,但是,这个事情,确实是又没有人能出面证明,就算说了出来让人评理,多半也是你吃亏。
唉,张站长就说,要不然先拖着,等再过几天,姓王的气消一点,他再去给王主任那儿替你说说情,能怎么办呢,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唉。”
办公室里,在陶丽芬的叹气声之后,又静默良久,秦凝忽然问:“那,工农兵大学生选拔的事,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谁?”
“好像是李水根的外甥。”
“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吗?”
“唉呀,这个,我不太记得了,田什么的吧。”
“肯定是姓田,不是姓周?”
陶丽芬摇着头,一脸的愁:
“不是姓周,肯定是姓田。唉呀,秦凝,你现在还关心这个做什么啊,我心里都难过死了,你说要是过几天,姓王的还是非要张站长开除你,那可怎么办呢?一旦开除了,总是遭人议论的,说来说去,好的都给说坏了,秦凝,那,那你可怎么办呢?那可都是我造的孽了,我,我昨晚一晚没睡好,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秦凝却笑了,真心的笑容,轻松得很:
“别愁了,只要选拔出来的人不是姓周,那就好办了。陶姐,这个事,我自己解决,你先把革委会几个领导的情况跟我说说,我现在只知道,姓王的是一把手,徐震清是二把手,还有呢?”
“秦凝,你,你问这些做什么?咱们还是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要我说,你先找找你那个亲戚丁局长吧?”
“不不,陶姐,你刚刚也说了,污蔑一个人作风有问题,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的事,怎么能只顾眼前的处理呢!一辈子的事,就该用一辈子来谈,革委会的人事,我以前不在意,你比较清楚,来,你跟我说。”
这天下班,比平时迟了半个多小时,但秦凝从文化站出来了,没有回家,而是连着做了几件事。
她先是到了蒋丹家。
“蒋丹,听说公社选拔工农兵大学生的事已经定了,你听说了吗?”
蒋丹脸上很平和,看不出什么太大波澜,点头说:“听说了,是副主任李水根的外甥。”
秦凝说:“周健没选上,你,不替周健可惜?”
蒋丹抬头,向在外屋忙着的母亲看了一眼,说:
“总是有点可惜的。可我妈妈说,这种事,也没啥可惜的。要是周健选上了,他们家的优越感肯定更强,也不定怎样呢!
最先一个,不是还要送材料政审吗?他们不是现在就觉得我的家庭出身有问题吗?那结婚证就不能领,那我们婚事就会一直拖下去了,夜长梦多的,谁知道以后怎么样。
唉!其实,通过这件事,我妈妈又不怎么同意我和周健了,她总觉得,周健家看不起我,以后我过得不会好,但现在定了亲了,又不好多说,唉,我夹在里头为难。”
秦凝也向外屋的蒋丹妈妈背影看了一眼,问:“那现在呢?五月一号会照常结婚吗?”
蒋丹的不高兴就明显了,摇着头说:
“昨天周健过来了,他是和我说,想照常结婚,可他家里还因为没选上大学生挺不高兴的,这几天还没定下来。”
“他姑父徐震清很不高兴吧?这事可真是没面子呢!”
蒋丹撇嘴:“可不是。当时和周健家说得非周健莫属的样子,还让我们暂时别结婚什么的,送了好些东西,结果却这样,他姑父也正郁闷呢!”
“这个确实会郁闷,旁人知道了也会说,徐震清是二把手,李水根才是三把手,大家都推荐自己的亲戚,结果还是李水根的外甥选上了,那看来,李水根比徐震清厉害啊!”
“唉,就是啊。成天的把自己夸得多厉害,现在周健姑姑也不好意思多说了。”
蒋丹摇着头,看起来,她对周健这个姑姑家实在没啥好感。
秦凝站了起来,说:“不过你看来还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走了。”
“你就是听说了这个事情,专门来看我的?”
“不是,我没那么好心,我就是想来知道一下,周健那个骄傲的姑父,徐震清是不是特别郁闷的。”
秦凝特一本正经的说着,可蒋丹笑了起来:“哈哈哈,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