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屹萍现在可听秦凝的话了,乖乖的把酒杯递给于盛冬,说:
“我一定好好读书!我现在想读书了!我觉得怎么也不能耽误了这大学生三个字。我现在就是担心我这肚子……”
秦凝往何大姐方向看了看。
何大姐心领神会,和成屹萍说:
“别担心了!我去,我跟你们去大连!你不能耽误了大学生三个字,我不能让你们耽误了肚子里的孩子。虽说我不舍得果儿和朵儿,但我也舍不得你们,所以我跟你们嫂子说了,我先跟你们那儿去帮你们一段时间。”
成屹萍惊讶的张了张嘴,还没顾上说话,任阿山立刻说:
“那敢情好!那我可放心了!这样好!那果儿和朵儿正好留下来,我顾着,屹峰和小凝轻轻松松的去沪上!”
成有川立刻应声,对着俩孩子笑得眼角都是皱纹:“对对对!哎呀,果儿,朵儿,以后就跟爷爷奶奶住咯!”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写着的“看吧,肯定这样”。
成屹峰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说:
“爸,妈,果儿和朵儿还是我们自己带着吧,你们可别忘了,老家的亲人还没见过她们呢!你们之前还不是说,要我们回去秦唐村补办婚礼酒席吗?那孩子不回去,怎么说得过去?还有外公呢,这几年一定担心我们得很,他都八十二了,我们得把孩子带回去给他老人家看看啊!”
一提起外公,任阿山刚才那势在必得的样子立马蔫了,她看看两个孩子,弱弱的说:
“要不,我,我跟你们去老家一趟,再,再把孩子带回来?”
成屹峰皱眉:“妈!果儿朵儿还是跟着我们吧,要不然我也会很想她们的啊!您别忘了,我可好不容易有这两个心肝宝贝呢!”
任阿山一想到儿子曾经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一时不敢出声了。
成有川叹了口气,说:“唉,行了,那,假期得回来,啊?”
任阿山立刻伸着脖子和成屹峰喊:“对对,假期一定得回来这儿!还有啊,你们迟点走,好好过了这个团圆年,过了元宵节你们才能走!”
这讨价还价似的,秦凝和成屹峰又说了好多话,但都没有啥用了,任阿山像个孩子似的坚持着,一定要在这过了年,过了元宵节才走。
唉呀!一家子那个舍不得的样子啊,简直是恨不得把孩子藏起来,任阿山都急哭了。
没办法了,只能折中一下,秦凝答应了:
“好了好了,爸妈,我们过了节才走。那我去打个电话给我契爹,让他帮我在沪上找个住的地方,要不然我们一大家子过完元宵去住哪儿啊?”
一听秦凝答应了,任阿山推开椅子站起来,喜笑颜开:“我带你去后勤处,你慢慢的打电话,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任阿山把秦凝带到了后勤处,本来还要等着秦凝一起回的,可秦凝说:“妈你先回去吧,我跟契爹问问家里的事,会说一会儿呢,你得帮我回去看着果儿朵儿,现在俩孩子太调皮了,一转眼就能把碗砸了。”
“好好,我去看着她们。”
任阿山兴头头的走了,秦凝这才打给赵进明,嘱咐着他帮忙处理沪上巨泼来斯公寓的事情。
秦凝之前在沪上买过一个别墅,也买了两套公寓,这么牛皮哄哄的事,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任阿山也不行。要是让任阿山知道了,要解释也是怪费事的。
现在秦凝一家要去沪上读书,那肯定是住自己的屋子,而不可能去住在学校的公共宿舍。
秦凝想着,要是拿回别墅自己住的话,房子重新装修布置什么的,没个一到两个月时间只怕搞不定。
而且住别墅太过张扬不说,日常打扫起来,没有何大姐的帮忙,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暂时还是住公寓吧。
赵进明在电话里一听秦凝要把一间公寓拿回来自住,立刻问了一大串:“孩子能带回来了啦?你婆婆不给你带着还是你不舍得?你去读书带着孩子怎么行啊?”
秦凝说:“肯定得带回来啊,我婆婆倒是想帮我带,是我不舍得。好了,你别问那么多了,反正你按照我跟你说的,帮我找人清理好公寓就是了!”
“哎呀,我马上能看见我的宝贝契孙女了呢!行行,我明天就让小季去办,他要是敢办不好,我拆了他!”
秦凝这边又和赵进明絮叨了一些家常话,这才挂了电话往回走。
成家的院子离后勤处不远,走路不过三五分钟,秦凝走在前后都有屋子的巷子里,将要走到成家屋角的时候,就听见成家前面的屋子里,也就是方工程师家里,传来清晰的争吵声。
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非要去那你就去,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丈夫!只想着自己去出风头,已经知道孩子不稳妥了还非要去读大学,你根本就是个冷血女人!”
再是女人尖利的声音:“孩子不稳妥怪谁?怪谁?还不都是你妈!你妈把我当佣人使唤,我在我家也是捧在手心里过来的,到你家做牛做马伺候你一家,你现在倒来怪我!你还是不是人?”
又是男人的声音,一点没有顾忌,很大声:“又怪我妈?又怪我?哪个当媳妇像你这样的,啊?我就没听见你说过我妈一句好!考上大学了不起啊,行,你去,你去,咱们不过了!”
继而,就看见一个男人怒气冲冲的从方工程师家冲出来。
他身上的呢子大衣扣子也没有扣,手里还拎着条围巾,身子往前冲,把地下的雪踩得咯咯响,倒是秦凝见过一次的、方国娇的丈夫,小姜。
小姜十分生气的样子,走了几步还回头,对着屋子方向大声说:“要是孩子没了,咱们就离婚!”
这时,米阿姨就追了出来,压着声音劝着:“好了,小姜,别闹了,让人听着多难听,有话好好说啊!我来劝娇娇,大家好好说啊!”
小姜没出声,恨恨的把围巾给自己包上,就大步走了,一点面子也没给丈母娘留。
米阿姨又追了几步,眼看追不上,大力叹了着气回转身,便看见秦凝站在成家屋子的拐角处。
米阿姨有些慌张有些迷茫的看了秦凝一会儿,才向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你,是屹峰的,呃,媳妇吧?”
秦凝本来不想走过去的,人家吵架就吵呗,她不想看见,她等人家走了就回家。可既然这米阿姨自己来搭腔,她也不好不出声。
“是的,米阿姨好。”
“呃……你好,刚才……”
“刚才我啥也没看见。”
“呵呵!那个,小年轻嘛,没有不吵几声的,呵呵!”
米阿姨牵强的说着,秦凝牵强的笑了笑,并不愿意再跟她尬聊下去,说了声:“米阿姨再见。”便往成家院子走去。
可秦凝的手都搭上成家院子门了,这米阿姨却又在她背后说道:
“哎,屹峰媳妇,听说你们家屹峰没考上大学是不是?唉呀,没考上也好啊,你看我们家国娇,就是考上了,家里还吵吵的,不舍得她去读大学呢,毕竟怀孕着。哎呀,就是我家娇娇怀孕着,还日夜的努力,才考上的,唉,真是不容易啊!”
呵呵哒!
这,是自己觉得女儿女婿吵架丢脸了,还非要贬低一下别人,好把优越感给找补回来?
这大婶,可真是有够无聊的!
方国娇不是才考了个医专吗,哪里算大学?还自以为了不起呢!
秦凝背转着身,舌头在嘴巴里绕了几下,想想还是不要打击米阿姨了。
她现在是当母亲的人,血气没有以前盛了,想着刚才听见的几句争吵话,似乎这个方国娇怀孕着,孩子不稳妥,却还要去上学,家里都要闹离婚了,也怪不容易的。要是秦凝再说一下,成屹峰考上复晨大学了,只怕这米阿姨心里更难受。
还是算了!
可是,偏偏,有的人不愿意算了。
就在这时,任阿山从院子里出来了,大概本来要去接秦凝的,一看米阿姨站在门口,就扯起嘴角,不咸不淡的招呼了一声:“老米也在啊!”
米阿姨见自己刚才说了那几句,秦凝没出声,她心里舒坦极了,任阿山既然出来打招呼,她立刻又说道:
“啊,我正好出来,瞧见你家儿媳妇,听说你家屹峰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啊,我就跟她安慰几句哩,呵呵!”
“谁说我家屹峰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啊?谁说的?”任阿山几乎是本能的就瞪起了眼睛看着米阿姨,气咻咻的说:
“我家屹峰考上复晨大学了!要到沪上去上大学!哼!哪个没眼色的人说我们屹峰没考上的?我们屹峰都考不上的话,大院里没几个能考上!连我家屹萍考的都是财经学院呢,不知道比那些个考了中专的好多少!小凝,快进来,怪冷的,过几天你们小夫妻俩就要一起去读名、牌、大、学了,可别冻着了!”
任阿山出来,拉开院子门、怼米阿姨、拉着秦凝进去、关院子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进了屋,米阿姨楞楞的站在门口,半天挪不动脚。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生疼,疼到了心里。
而成家屋子里,任阿山还拉着秦凝说话呢:
“我刚听着外头吵吵两声,我不放心,立刻出来了,那个米辣子和你说别的话没有?她要是敢说你什么,你告诉我,我去骂死她!女儿考了个医专也好意思出来嚷嚷,真是的!”
秦凝笑了笑:“没说什么了,算了,妈,咱们一家子四个大学生,她们已经够嫉妒的了,咱们就低调点吧!”
饭桌边,成屹萍就说话了:
“哎,妈,怎么了?你和米阿姨吵架啦?我们在屋子里都听见你声音!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我出去溜达,听隔壁马阿姨说的,方国娇胎相不大好,有要滑胎的征兆,她婆家不许她去上学,为着这事吵吵了好几回了,方国娇住在娘家养胎呢!”
任阿山一边脱出去外头才穿的大衣,一边气哼哼的说:
“我和米辣子吵啥啊?我才不和她吵!可谁让她在门口打听你嫂子,说你哥没考上大学什么的,我不回敬她几句,那不是太便宜她了嘛!方国娇的事我早就听说了,现在咱们大院的女人我也不搭理她们,还是百货公司的陶经理跟我说的呢。
说这方国娇的婆婆在单位里天天的说儿媳妇的坏话,懒、馋、作、还欺负她儿子,反正娶了这媳妇是倒了八辈子霉的意思。还说方国娇考了个医专一点意思也没有,无非就是想逃避家务劳动,不想在家里呆,女人心野不是好兆头,要按古代,这种儿媳妇早就该休了!
我听着这种话啊,我心里真是庆幸,还真得谢谢老米,当初把这么个人家给抢了去,所以,她不来招惹我,我才不去和她吵架呢!”
秦凝听着这话,轻轻拉了拉任阿山的袖子,背转身向她挤眼睛:“妈,别说别人家的事了,快吃饭吧,吃完我带孩子回去。”
任阿山这才意识过来,于盛冬还在呢,有些话说多了容易误会,便也不说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继续喝酒庆祝,任阿山还给了四个考上大学的人一人一个红包,成屹萍一把抢了于盛冬的红包,若无其事的装在口袋里,大家都笑起来,一屋子的喜气洋洋。
等又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了春节,任阿山倒主动找上了秦凝,说是现在天气冷,秦凝和成屹峰要准备上学的事,还要去老家办结婚喜酒,确实不应该非得在东北呆到元宵节再走,确实耽误事了。
她当时听着孙女们一起跟着去沪上,觉得怎么也舍不得,可现在缓过劲儿了,替儿子儿媳妇想想,那么多事要做呢,真不能还留在这儿耽误事,所以已经让人帮着买火车票了,就看成屹峰秦凝觉得买哪天的合适。
成屹峰等母亲一走,就摇着头和秦凝说:
“瞧,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凡事就不能想清楚了再作吗?当时哭得,非得让我们过了元宵节走,现在又得回来和我们陪笑脸,还补上火车票,真是的!”
秦凝笑得不行:
“这不是挺好的嘛,反正咱们知己知彼的,也没吃亏啊!我那天收到宝生的信给她一看,外公还那么惦记孩子,我就知道妈肯定会自己主动来找我们,好让我们早点回老家安顿好外公的。咱妈这个人,心思还是很好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