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丽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撒谎,于是又问:“那叶知青呢?又是给你挑鞭炮原料又是给你送麦乳精,说他对你没意思,没人信。”
“他是喜欢我没错,他还说要追我。”原芯又故意提高了音调,“我看他是挺有诚意的。”
“那你什么意思?”胡春丽忙问。
原芯:“看他表现吧,或许能试试。”
沈皓觉得自己又被捅了一刀。
原芯第二天起来,首先是认真看了看地板,果然被她在桌腿旁边找到了一团纸。
她把纸团捡起来翻开,里面就是一叠票证,有布票、米票、工业票还有肉票。其中布票是最多的,别说做月事布,给自己做两身新衣裳的量都够了。
闹了半天,她的挣钱系统原来叫沈皓。
昨晚因为他那句“没关系,随口一问”积了满肚子的气,现在也消得差不多了。
照这样推算,之前的五百块跟大白兔奶糖都是某人的杰作。
七十年代军人的工资虽说不错,但沈皓被沈家剥削多年,他即使给自己留了一手,这五百块起码是他所有积蓄里面的大头。
沈家村娶媳妇的彩礼都不超过两百,他却给了自己五百,还敢说不喜欢自己,说出来谁信?
一想到这里,原芯心里美滋滋地,但也忍不住叹气。
沈皓是当了七年兵的人,25岁回来地方就当公社书记,在部队的军衔肯定不低。像他这种没背景的农村小伙能混成这样,肯定是不要命地拼回来。
就这样一个勇敢的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却要推开,原芯能想得出来的原因无非只有俩,一个就是自己跟沈旭订过娃娃亲,他担心自己被人指指点点,另一个就是他害怕把她克没了。
一想到这里,原芯对沈皓的气彻底没了,反倒对他的心疼多了几分。
原芯把票证收好,洗漱之后就挑着鞭炮去交货,顺便再多领一些原料回来。胡春丽这两天不能出去上工,只能在家里跟她一起做鞭炮。
今天在领取点负责清点记录的还是李知青,不过她今日的态度相对前几天,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原芯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向排在前头的妇娘打听,才得知沈皓最近都下生产队考察工作,今天刚好轮到高田大队,估摸着很快就来到沈家村了。
原来如此!
自从今天早上确认沈皓是挣钱系统之后,原芯对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避如蛇蝎,她甚至期待着在回家之前能碰到他,多看两眼也好。
不过即使前头的队伍很长,但李知青今天工作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轮到她了。直至她挑着鞭炮原料回家,沈皓还没有来到沈家村。
其实,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原芯还真能碰上沈皓,只是他在黄屋村被耽搁了一下。
沈皓在黄屋村考察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底下却有人跑来跟他说:“沈书记,那边有个妇娘说是你堂姑母,有急事找你,想让你过去一趟。”
沈皓立刻转身,就看到沈丽娟正站在田野的边上,瞧见他回来就立刻朝他招手。
“老六,你堂姑母找你,赶紧过去一趟吧。”沈树根在一旁也听到了,立刻对沈皓说。
沈树根是大队长,今天当然也作为下属陪着沈皓一起考察。
本来儿子当了公社书记是一件很威风的事情,可沈皓这次回来明显跟家里不亲,就连建房子这种事情都交给了沈大强这种外人,让沈树根被外人看尽了笑话。
今天一起考察,他本以为沈皓在外面多少给自己这个老父亲一点面子,可面子没给,问了几个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让他丢尽了脸面。
现在趁着这茬,他连忙用吩咐的语气,希望能挽回一点场面。
沈皓没理会沈树根,只不过他知道沈丽娟一向做事有分寸,就沈树根当了高田大队多年大队长,她都没有因此沾亲带故地占过便宜,当下众目睽睽之下找自己,肯定是有急事。
“大家原地休息,我去去就回。”沈皓说完,就迈大步朝堂沈丽娟走去。
“堂姑母,有事吗?”沈皓走过去就问。
沈丽娟神色略显焦虑地朝四周看了看,说:“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沈皓看沈丽娟的房子就在前头不远,于是应下,跟她一起回去。
一回到陈家,沈丽娟便将大门关好,等进了堂屋才对沈皓说:“昨晚那个小姑娘,就是跟沈旭有过娃娃亲的那个原家女儿?”
沈皓不知道沈丽娟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哎呦……真是造孽了!”沈丽娟一听,皱着一张脸说:“我今天去河边洗衣服,听村里的妇娘说,咱们陈家村那个傻二要娶媳妇了。傻二是傻的,谁愿意给他当媳妇呢?我就多嘴问了别人一句,谁知道那妇娘说是沈家村原家的女儿。”
“不可能。”沈皓想没想就否定道:“原婶很疼原芯,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昨晚你们摸黑来买药酒,原芯这么紧张她妈,母女感情肯定很好,当妈的也不会这么黑心肝把女儿给坑了。”沈丽娟说:“但我一打听下来,才知道这亲事是咱生产队队长家的陈小芳牵线的,她是傻二的堂妹,最近跟原芯那两个嫂子来往得很紧。那妇娘说傻二他妈给了五百的彩礼,估计是原家那两儿媳给吞了。”
张秀珍跟孙燕婉是什么人,沈皓已经见识过,绝对有可能做出这种龌龊事。
他的脸色顿时沉得像是乌云一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光是看着就让人小心肝打颤。
沈丽娟看他的反应,更加笃定了自己昨晚的猜测。
她拉住沈皓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沈皓,姑母知道你从小过得苦,你大哥没了之后更是生活在自责当中,可命犯孤星、扫把星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你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而错过了自己的幸福。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看人很准,原芯是个好姑娘,我也瞧得出来你对人家有意思,这样的姑娘你错过了以后可能就碰不上了。”说完,她又拍了拍沈皓的肩膀,“姑母也不逼你,你好好想想,但现在原家儿媳收了傻二家的彩礼,即使是乡里乡亲,你也得帮帮原芯。”
“姑母,我知道了。”说着,沈皓大步走出了陈家。
原芯把鞭炮原料挑回家,又给胡春丽煮了一个鸡蛋跟几条番薯才对她说:“妈,我的月事快来了,想今天就去黑市买些布料回来做月事布,现在那几条实在太烂了,我怕到时候兜不住。在家里就算了,要是到了学校,被学生看到可难看了。”
胡春丽本来还心疼她又去黑市买东西得花大价钱,但听到后面那句就随她了,只叮嘱道:“你只买布就好,别的就不要买了,特别是肉,下价肉也别买,不然你兜里的几个钱要见底了。”
原芯心想自己有个人肉挣钱系统呢,不过这话不可能跟胡春丽说,只乖巧应下,“我知道啦!”
说着,她背上挎包,装了两条番薯跟一壶水,戴上草帽就出发了。
其实,她今天出门要去买布料做月事布是真的,但也只是个借口,她得回来的时候绕去陈家村,打听一下陈小芳跟傻二的事情。
原芯也是今天早上起床之后才想起问胡春丽,到底是谁介绍她去黄屋村相女婿的。按照原书的进度,胡春丽在原主被退亲不久后就去相女婿了,断然不会拖到昨天。
她觉得事有蹊跷,总觉得有人在故意诱导这个情节的发生。果不其然,胡春丽说黄屋村那个人是陈小芳介绍的。
如果之前原芯还只是怀疑陈小芳是重生或者穿书,那现在她可以肯定了。
虽然胡春丽这回因为沈皓捡回了一条命,但她一天不嫁给傻二,陈小芳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她当然想过直接戳穿陈小芳跟张秀珍他们之间的勾当,可这样就会打草惊蛇,最后顶多就是这事黄了,这些人就当损失了一回“买卖”,她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原芯今天出门迟了,去到公社已经不早了。虽说有布票不用去黑市找卖布的倒爷,可在供销社排了半天的队才轮到她。
供销社的布也不多,原芯想着做月事布的布料要更好一些,她挑了半天才挑到一些合适的。即使手里有足够的布票,但她也只是买了一些,就够做月事布罢了。
本来她还想买些肉的,不过以免胡春丽肉疼,她忍着没买,就拎着一点布回去了。
陈家村就在沈家村的前头,回去的路上必定经过的。
原主的记忆里没什么陈家村的记忆,不过路在嘴边,一条村就那么大,多打听几遍就知道了。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她用布蒙住了脸,加上原本戴的草帽,就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进了陈家村不久后,就看到河边有一群妇娘,正想走过去打听,突然远处有个妇娘径直朝河边跑来,还边跑边喊:“赶紧,有好戏看,打起来了。”
一群妇娘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听到“好戏”、“打起来”,大家就兴奋起来,也顾不上洗衣服了,把所有东西往木盆里面一塞,抱起来就跑。
原芯不明所以,但也加快脚步跟上妇娘们。
直至穿过一片竹林,就听到女人骂人的嚷嚷声。
妇娘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原芯也跟着跑了起来,很快,她就看到一间屋子前面有两个女人扭打起来。
一个是跟胡春丽差不多年纪的妇娘,一边揪着另外一个年轻女人的头发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萝底橙、摄灶嚹的老姑婆,不好好嫁人偏要做搅屎棍,亲戚的血汗钱也敢骗。陈小芳你这个贱人,你今天不把钱交出来,我就报公安,让你蹲大牢。”
陈小芳?原芯听得一愣,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女人的脸。
虽然她被妇娘扯得面容扭曲,但不妨碍原芯认出她。
陈小芳这个黑心肝的女人,原芯看她被打也看得心里直叫爽,可她为什么会被打呢?
于是,原芯又往妇娘扎推的地方移了移,然后就听到她们七嘴八舌地说:“这小芳真是活该,人陈大嫂拖着傻二这么个儿子够凄凉了,她为了骗人家五百块钱彩礼,说沈家村原家的女儿愿意嫁给傻二。”
“这年头大家都吃不饱喝不暖,嫁给傻二不等于背个累赘吗?谁愿意干这样的蠢事?”
“就是,偏偏陈小芳说原家那女儿被退过婚不好说亲,说只要陈大嫂肯给五百块的彩礼,她就愿意嫁给傻二。别说陈大嫂家了,放眼整个前溪公社,娶媳妇能拿得出五百彩礼的青年仔能有几个?但陈大嫂为了傻二,咬咬牙,掏空家底又东凑西借,总算把五百块凑齐,交给陈小芳送去给原家。”
“陈大嫂本以为过几天就能娶上儿媳,谁知道今天有人跑来跟她说,说原家那女儿已经有对象在处着。”
原芯听到这里,心里直打鼓,她什么时候有对象了,自己也不知道?
“有对象处着又怎样?她都收了陈大嫂的彩礼了,就要嫁给傻二,不嫁就去抢。”
“抢?听说原家女儿的对象大有来头,陈大嫂哪里敢去抢?那彩礼钱是交给陈小芳了,现在就管她要。”
“原家女儿不说被退过亲吗?能处上什么有来头的对象,该不会是瞎编的吧?”
“被退过亲又怎么样,原家那女儿不是咱们这附近出了名的美人吗?你们可能没见过,我年初去沈家村喝喜酒的时候见到过一次,穿着是普普通通的,但那张脸又白又嫩,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还有,那身段,啧啧啧,腰细细小小的,那胸,咱们生过孩子的女人都没她大。哪个男人不好色,她能处上好对象有什么稀奇的?”
“……”原芯听着,不由自主地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隔壁妇娘的。咳咳咳……大概是她营养太好的原因。
“哎……你说了这么久,倒是说说她到底处了什么样厉害的对象了?”
“我听说是处了个在沈家村插队的省城知青。”一个妇娘刚说完,另外一个妇娘立刻道:“哪是什么知青?我明明听说是一个当官的。”
传闻自己跟省城知青处对象,原芯可以理解,毕竟这是因为她想遏制张秀珍他们,暂时任由传播的消息。可这个当官的对象实在有些空穴来风,在她认识的人当中,当官的就只有……沈皓了。
原芯正想着,远处突然跑来几个男人,一下子把陈大嫂跟陈小芳拉开了。
来的男人是陈小芳的几个大哥,后头还跟着她的嫂子跟父母。
陈父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事情的原委,他作为陈家村的生产队队长,得知女儿做出这种事情,气得直接上前,一巴掌就甩陈小芳脸上去。
陈小芳本来就被陈大嫂打懵了,以为父母跟哥哥嫂嫂来了能有人给自己撑腰,谁知道父亲一上来就是一巴掌,她顿时委屈极了,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我真的没有骗大娘的钱,那五百块彩礼是张秀珍跟孙燕婉拿了,你们不信就跟我过去找他们问清楚。”
陈母看女儿被扯得头发乱成鸡窝,满脸满脖子都是抓痕,心里肯定心疼,于是走上前跟陈大嫂说:“大嫂,小芳这事情的确办得不妥,但把彩礼私吞这种事她肯定不会做,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原家,把事情弄清楚。”
“去就去,今天要是不把钱给我拿回来,我跟你们没完。”陈大嫂虽然气到了极点,但想着有可能把钱拿回来,她还是理智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沈家村走去,原芯混在吃瓜群众当中,也跟着大队伍往前赶。
这个点还没下工,沈家村这两天大部分社员在搬鞭炮,大家直接去了鞭炮仓库。
“沈书记,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呀!”
突然前头传来陈大嫂杀猪般的嚎啕声,走在最后的原芯连忙探出头去看,只见陈大嫂跪在一个男子面前,抓住他的裤管求道。
原芯顺着男子的大长腿往上,就看到了沈皓的脸。
……考察不是在早上吗?怎么这个点他还在沈家村?
不过现在不是原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只见沈皓弯腰扶着陈大嫂起来,“阿婶,你有事就起来慢慢说,现在是新社会,不用跪的。”
陈大嫂闻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站起来,说:“沈书记,我是陈家村的社员,我儿子是个傻子,我花了五百块彩礼给他娶沈家村原家的女儿原芯。可眼看着过几天就要结婚了,现在有人跑来跟我说,原芯处了个厉害的对象,不可能嫁我儿子。我们家没靠山,也不敢去抢媳妇,我现在只想拿回我的五百块。”
“陈大嫂,现在讲求婚姻自由,抢媳妇这种话你不要再讲了。”沈皓肃着一张脸提醒道。
陈大嫂一听,生怕因为“抢媳妇”这话被拉去批/斗,连忙应下,“是是是,我一时气糊涂说了糊涂话。”
沈皓没理会陈大嫂这句话,继续说:“既然现在原家女儿不嫁你家儿子,那你把彩礼给了谁就管谁要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