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华宇晴猛地站起身来。
云嬤嬤也是震惊不已。「二小姐,这是真得吗?」
华宇嫻缓缓起身,勇敢地面对姐姐。「是,就在我们进入南陵国的前一天,我在小水潭遇见一个男人,就在那个晚上我把自己交给他了。」
华宇晴气得脸都绿了,她举起手,重重摑了妹妹一巴掌。「混帐东西,你怎能如此作贱自己的身子?」她骂道,差点想把妹妹掐死。
华宇嫻抚着脸颊,双眸露出悲苦的神色。「我如果不这么做,如何显示出我的决心?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无法眼睁睁看你死去。」
「决心?」华宇晴瞇起双眼,俏脸寒若霜雪。「这十三年来,你还不知道我的决心有多坚定吗?我忍辱偷生,就是为了亲手杀死霍暉父子,以消心头大恨和毕生的耻辱。你以为你这么做,就可以改变我的决定?」说着她右手用力一挥,圆几上放着香油一类的东西,全都掉落地面碎裂。
「你根本不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她咬牙切齿地道:「自霍暉血洗皇宫开始,我一直在绝境中挣扎求存,以鲜血和生命去换取每一个报仇的机会,若不是有国仇家恨支撑着,我早一死了之,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在歷经千辛万苦后,眼看成功在望,只等我报了仇,就可以离开这人间苦海。我好不容易等到这天,谁敢挡在我的面前,阻止我这唯一的解脱方法,我就杀了谁。」
「姐姐!」华宇嫻脸色大变,这句话虽非针对她,而是像暨翻崚这类对霍暉忠心耿耿的人,却也是姐姐给的暗示,警告自己勿再阻扰她报仇雪恨。
她知道姐姐为了报仇,心态有异常人,但仍想不到她会变得这么可怕。
「这就是我的决心,你白白糟蹋你的清白之躯了。」她冰冷地丢下话后,拿起长几上的外衣穿在身上,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到姐姐毫不畏死的神情,华宇嫻热泪涌出眼眶。「姐姐……」
「二小姐,你不要再令大小姐为难了。」云嬤嬤上前劝阻道,老人家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唉,你太傻了,为什么不找我商量就莽撞行事?」
「找您商量有什么用,您老人家一向挺姐姐。」华宇嫻哽咽地道。
云嬤嬤叹了口气。「凡成大事,必有牺牲之人。事实上,大小姐是求仁得仁,因为她活得太痛苦,痛苦至不能忍受,早就生出与霍暉父子偕亡之心。」
华宇嫻忍不住掩面痛哭,她悲声说道:「无论姐姐是否求仁得仁,对我这个妹妹来说,总是万般捨不得,我才会想尽办法要救她一命。」
云嬤嬤闻言,猛然记起一件事,她捧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问道:「二小姐,告诉我,你献身的男人,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华宇嫻想到暨翻崚,不禁神色黯然。「不,他只是一个路过的外地人……」她轻声道,低垂下头,怕给奶娘发现她心中的痛苦。
「是吗?」云嬤嬤一手带大她们姐妹两人,华宇嫻有没有说老实话,她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显然认识那个男人,而且一心想维护他。
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她不顾一切献身,事后还这么保护他?
她家小姐一向眼高于顶,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个男人让她看得上眼,即便她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把自己献身出去,但一般庸俗的男人,她也绝不可能给碰。
但崇文城有哪个男人,是她可能看得上眼的呢?
暨翻崚的名字浮现脑海。她之所以想到他,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昨天她听小舞姬说,前天晚上小姐看到暨翻崚时完全獃住了。她当时听了并不以为意,直觉认为她只是在演戏,现在当然知道事出有因。
那些歌舞姬都以为她是被他俊美的外貌震撼住了,其实她是因为看到自己献身的对象,突然现身在眼前,脑袋空白一片而不知所措。
一定是这样没错,她太了解自家小姐,她可以瞒过任何人,却瞒不过她老人家。可是如果真是暨翻崚,他为什么不向霍廷石揭穿小姐的秘密?
只有一个可能,他喜欢上她了。若是如此,她要找赵怀鈺好好商量。她若要小姐利用美色将暨翻崚争取过来,必须得到他的同意才行。
云嬤嬤和华宇嫻一样,都不希望将韶安城无辜的老百姓,捲入无情的战火中,若是暨翻崚肯站在他们这边,伤亡将可以降到最低。
「好吧,这件事就算了,我就不再逼问,小姐也趁机好好休息吧。」
她口虽这么说,内心却在盘算着,暨翻崚确实是个人材,如果日照国由他和小姐共同治理……她渐渐的开始放宽心,觉得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
暨翻崚虽然不想再和花洁瑜接触,然而隔天晚上,他被迫再次踏进崇文别馆。
由于这次霍廷石和花洁瑜单独相会,很有可能逗留到深夜,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他把内院的歌舞团护卫全换成禁卫,并且亲自坐镇。
在老嬤嬤的引领下,他和霍廷石跨入内院禁地。这时一串清滑轻脆的箏音从房间传出来,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欣赏到花洁瑜的箏艺。
他并非如霍廷石说得对音律一窍不通,不过对花洁瑜弹奏的曲子,他却分辨不出它出自何处,看来应该是她的随兴创作。
他不由自主地仔细品味,虽然是随兴创作,但他发觉她弹出的每一个音,都有种特别的韵味,没有任何虚饰却扣人心弦,似在温柔地挖掘着每个人心内至深处的感情。
这时箏音一转,音调变得郁怨深浓,透着一种对命运的无奈和落寞。他一时心神俱醉,忘了身处何方,迷失在魔幻般的音乐情境里。
一曲既罢,意却未尽。暨翻崚一震醒来,讚叹不已。难怪她走到那里,都受到王侯般的礼遇,音乐练至如此层次,天下间恐怕无人能比拟。
陪他们进来的老嬤嬤,站在房门口道:「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他来了。」花姬艳后甜美迷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嬤嬤,请太子殿下到上房坐,我换件衣服马上过去。」
暨翻崚难掩心中的震惊,房间里传出的声音,有着浓烈企盼和喜悦的情绪,透露出她渴望见到霍廷石的心境,想不到她对他已经如此迷恋。
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人物,再不会为花洁瑜和男人亲热有任何激动,可是仍不禁为她贪恋美男的放荡行为而感到怨愤。
虽然他对花洁瑜已没有野心,但总希望她找的男人是个有品格的人。霍廷石的名声如何,他不相信她不知道,可是她仍然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完全不把他残忍好杀的行径放在心上,怎不叫人感到失望而愤慨。
霍廷石也听出她的心意,喜得他连忙说道:「你慢慢来,不要紧。」
暨翻崚紧绷着下顎,看着霍廷石欢喜的跟老嬤嬤而去。
他感到那颗麻木的心,仍有一丝抽痛。他恼恨自己始终对荡女留下三分情意之时,驀地注意到一件事。
老嬤嬤转身离开时,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仔细打量他。
他正为此感到不解,房门打了开来。花姬艳后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嬝娜多姿地走出房间。
她看起来刚沐浴过,身上穿着白底黄花常服,俏脸不施脂粉,却更显露出她高雅雍容的气质。
但她神情冷淡,见到他微一欠身,像是很勉为其难地和他打招呼。「这二天没看见暨将军,还以为大人不屑见到我。」
暨翻崚听得无名火起,心想我不找你麻烦已经够给你面子,你对我摆什么架子。
他不禁冷冷地瞪她,她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小嘴还不屑地嘟起来。
她身旁的贴身婢女,看到他气得脸色铁青,忙轻扯她的衣袖。
「小姐啊,别再说了。」她声音低沉,惶然地看了他一眼。
「哼,你只懂为他说话。」花姬艳后说着挥手甩脱她的牵扯。「我不用你陪我进去,那边有云嬤嬤服侍我们就可以了。」
婢女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她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眸,带着凄然的神色,注视着花姬艳后消失在上房。
暨翻崚直到此刻才明白,她留着上房是做什么用途了。可是她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和男人欢好?这个喜欢美男的荡女,难道有特殊洁癖不成?
这时婢女转过身,她一对眼睛泛红,望着他时的眼神有点复杂。「对不起,暨将军,刚才我家小姐如有冒犯,还请大人有大量。」
「没关係,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暨翻崚冷然道。
起初他并没有将婢女放在心上,一方面她只是个贴身侍婢;再来她的容貌平凡,并没有任何出眾之处,把她放到大街上都没人会注意,直到她看他的眼神,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