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没事,不必担心。”向漠北宽慰小阿睿道,“也不必担心你娘亲,我们回到家了,她适应适应便好了,阿睿也莫慌,便当和静江府的家一般就好。”
小阿睿聪明又懂事,很容易便理解得了向漠北的话。
“家……”小家伙眨巴眨巴尤自湿漉漉的大眼睛,开心又激动,“我们是回到爹爹的家了吗?”
娘亲说过,他们要搬家,要离开静江府,要到爹爹的家去,所以他们这些日子都一直在乘马车。
他和娘亲从来没有乘过这么这么久的马车,也没有走过这么这么远的路,他和娘亲从来没有离开过静江府,可只要能和娘亲还有爹爹在一块儿,不管去哪儿他都愿意他都开心。
小家伙之所以开心激动,既不是因为他终于不用再乘摇摇晃晃的马车,也不是因为这宣亲王府景致幽美,仅仅是因为这是“家”而已。
自静江府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夜,孟江南看着小家伙入睡,告诉他,爹爹的家里有祖父祖母,有大伯二伯,当然小满姑姑也会在里边。
孟江南不曾与他说过他们定会喜欢他的,哪怕向云珠已数次说过这般肯定的话,可她不敢与阿睿夸下这般海口,因此只教他知晓向漠北家中有何许人而已。
但这却足够小家伙想了一路也开心了一路。
自孟江南嫁给向漠北之后,他能活动的地方不再只有那窄窄的后院,他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也见到且学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他知晓了家为何物,家中有何人。
他曾以为家里只有爹娘与孩子,向云珠的到来让他知晓家里还有姑姑,后来他又知晓家里除了爹娘孩子和姑姑之外,还能有祖父祖母伯伯叔叔。
岳家爷爷和岳家奶奶就是小虎头的祖父祖母,他们都对小虎头很好很好,岳家爷爷抱起小虎头坐在牛背上,岳家奶奶会给小虎头剥鸡蛋,岳家伯伯会给小虎头做木玩。
小阿睿欢欢喜喜地想了一路,想着爹爹家中的祖父祖母大伯二伯可会喜欢他?为此,小家伙一路上都在做准备,连带着孟江南的份儿一起。
“这不只是爹爹的家。”向漠北平静地纠正小家伙,“从今往后,这也是阿睿与你娘亲的家。”
谁人也不缺的家,才是真正的家。
站在向漠北跟前听他道了这寥寥几语下来,小家伙方才心中的伤心与不安不仅全都一扫而空,反而欢喜了起来,又眨巴眨巴了大眼睛,迫不及待地问向漠北道:“那、那祖父祖母大伯二伯也都在家里吗?”
从方才阿睿哭哇哇地跑过来时就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的宣亲王这会儿忽地也在小阿睿面前蹲下了身来,一脸欢喜激动地同他道:“小阿睿再唤我一声来听听!”
他这忽然的一举一动成功将小阿睿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身上,好奇地看看他又看看向漠北。
对于小阿睿这个“小拖油瓶”的存在,宣亲王府一家子是从一开始便知道的,并不觉这有何不妥,相反在见到小阿睿的第一眼便被其俘获了好感。
乖巧听话又懂事的孩子,谁人能不喜爱?
宣亲王更是觉得小阿睿身上仿佛有着他三个儿子的影子,这才刚见着,便喜欢不已。
祖父祖父,唤得可真好听!终于也有小娃儿唤他祖父了!
宣亲王这般激动欢喜并非毫无缘由,他十八岁当了项璜的爹,二十岁与宣亲王妃结为连理,二十又二时宣亲王妃为他生下麟儿,而今不仅二十又六的长子项璜成婚三载毫无动静,同样二十又六的项珪尚是孤家寡人一个,就连能有着些盼头的幺子向漠北眼下即将二十又三才娶了妻,他若想要当祖父,可有得等。
这会儿就有个小乖娃唤他祖父,如何能不令他高兴?即便不是亲生,那也一点儿不妨碍他高兴!
不过宣亲王一张脸生得太英俊精致,哪怕已过了不惑之年,瞧着仍如而立出头一般,令小阿睿一时间犯了懵,虽没有向漠北的提醒,但想着方才项珪在院门外那一声笑话的嚷嚷,聪明的他总归没有认错:“祖、祖父?”
宣亲王的眸子瞬间亮得犹如闪烁着星辰,他开心得想要立刻冲到宣亲王妃面前去告诉她他有多欢喜。
不过他这会儿还不舍得走。
不舍得终于舍得回家来的小儿子,也不舍得这个和当初他的长子次子一般的小阿睿。
宣亲王蹲着身朝小家伙凑得更近些,正要说话,只听小阿睿关心地问他道:“祖父你为什么哭?”
看宣亲王眼眶红红,小家伙还小大人似的抬起手,学着向漠北给他擦眼泪的模样将自己的衣袖扯到手里,抓起来为宣亲王擦了擦还有些湿漉漉的眼角,一边道:“祖父不哭了哦,祖母会心疼的哦。”
岳家奶奶是岳家爷爷的妻子,祖母就是祖父的妻子,娘亲是爹爹的妻子,爹爹伤心难过的时候娘亲会心疼,祖父哭了祖母肯定也会心疼的!
谁人也没料到小家伙会蹦出这么一句,便是向漠北都微微怔住了。
已经来到他们跟前的项珪憋着笑:可别说,这小豆芽说得可真对。
小家伙说完,在宣亲王怔神时低下头朝他一路而来除了洗澡睡觉时都背在肩上的小书袋里掏啊掏,然后掏出来一件小物什双手捧着递给宣亲王,又道:“这个给祖父,祖父乖乖不哭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上了!放假和上班一样累,今晚终于得休息了。
明天的更新能调回到早上9点。
第170章 、170
小阿睿不知从何人处听闻“见面礼”这个东西,于是听孟江南说他们要跟着向漠北回他的家见他的爹娘兄嫂之后,他便十分认真且执着地要给他那不曾谋面的祖父祖母大伯二伯甚至还有大伯娘准备见面礼。
孟江南见小家伙如此认真又执意,不仅不能够阻拦,反还要帮着他“出谋划策”,心中想着届时到了向漠北家中她多多看着些小家伙,若是不适宜,便不教他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便是。
只是计划全然赶不上变化,这才到宣亲王府门前,孟江南自个儿便懵了,便是连阿睿她都没来得及顾上,更莫论还顾着他一路上都宝贝似的揣在小书袋里的那些个“见面礼”。
向漠北自也是知晓这些的,毕竟在静江府时小家伙已来不及准备,他小书袋里的这些东西都是这来的一路上准备,为了保证收到它们的人都能喜欢,小家伙不仅认认真真地同向云珠询问了他们的喜好,还找向漠北确认一回,再将所有人的礼物都准备好了之后,他又找向漠北再确认了一回。
因此小家伙这会儿从小书袋里拿出来的东西他可是能够拍着小胸脯保证宣亲王能够喜欢的。
小阿睿双手将自己用心为这宣亲王府里向漠北的每一个亲人准备的见面礼捧至宣亲王面前时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光亮。
祖父喜欢他准备的礼物,就会喜欢他,也一定会喜欢娘亲哒!
宣亲王与项珪的目光都落在了小阿睿双手捧着的物什上,诧异又好奇。
那是油纸包裹着的东西,见宣亲王怔愣着没有伸手来接,小阿睿便将双手朝他眼前递得更近些,用期待不已的语气道:“祖父你打开看看呀!”
宣亲王这会儿才回过神伸出手来接过小阿睿送给他的见面礼,当着他的面将油纸打开。
只见一块做成小兔子模样的饴糖卧在油纸里,小兔子还是圆滚滚胖乎乎的模样,一对耳朵大得不行,一双用枣泥做成的眼睛既圆又大,好玩得不得了的模样。
这是小家伙朝向云珠与向漠北询问了宣亲王的喜好后和孟江南一块儿想出来再做出来的礼物。
宣亲王喜甜食,属兔,总是背着宣亲王妃偷偷吃甜食,就真像只兔子似的。
时下虽是冬日,但以防饴糖不好保存,这块胖兔子饴糖还是前几日在客栈落脚时孟江南特意找掌柜借了厨房和小阿睿在里边捣鼓了整整一个白日才做成的,为了能做成小阿睿要的这个胖兔子效果,孟江南可谓是绞尽了脑汁,最后这红枣泥做的双眼还是向漠北给出的主意。
宣亲王看着油纸里的胖兔子饴糖,喜欢得不得了,眼里的光亮不比小阿睿的少,笑得像个孩子。
看到宣亲王笑了,阿睿也欢喜地笑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他道:“祖父喜欢这个小兔子吗?”
“当然!”宣亲王毫不吝啬自己的答案。
并非敷衍,而是由衷喜欢小阿睿给他的这块胖兔子饴糖。
阿睿顿时高兴得直拍小手,正要再问上些什么,本是站在他身后的项珪忽地也蹲下身来,就紧挨着宣亲王,笑眯眯地盯着小阿睿,好整以暇似的道:“我说小豆芽,可是我将你从大门提溜到这儿来,莫说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只顾着到你爹跟前来告我的状,可是忘了些什么?”
小阿睿对高大的项珪仍有些害怕,正要朝向漠北怀里躲,只见宣亲王狠狠瞪了身旁的次子一眼,沉着脸道:“你是想气死我这个当爹的是不是?在外边吓跑姑娘家不算,在家中还要吓跑小娃儿?”
嫌弃完项珪,宣亲王又转过头来对小阿睿笑道:“阿睿别怕,这是你爹爹的二哥,模样是吓人了些,心地还是好的。”
“爹,有您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么?”项珪表示不服,“都说我生得像娘,您倒说我模样生得吓人,那您就是在说娘生得丑,等我告诉娘去!”
“信不信我揍你!?”宣亲王气得吹胡子瞪眼。
那在战场上有着阎罗之称的项将军这会儿遭了自己老子糊脑门只敢低着头念念叨叨:“那是我让着您,不然我一根指头就能把您给撂倒。”
宣亲王气得牙痒痒,真真想揍自己这个皮儿子一回。
宣亲王会气得揍项珪,还是项珪从军之后,孩子年幼时他从不舍得打,哪怕被项珪气得够呛时,而在项珪从军之后他那所谓的“揍”,也不过是拿着竹篾打他手心而已。
他这会儿就想打这熊孩子的手心!
正当这父子俩又闹起来时,小阿睿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项珪的衣袖,乖乖地唤他一声道:“二伯。”
小满姑姑唤这个奇奇怪怪的可怕伯伯叫二哥,祖父也说他是爹爹的二哥,那他就是二伯,是好人,他不能害怕的。
项珪抬起头来看小阿睿,只听小阿睿又道:“二伯,我不叫小豆芽,我叫阿睿,睿智的睿哦。”
项珪本是想笑,但看小家伙一脸认真又正经地纠正他,也就憋着没笑,而是朝他伸出手来,故作严肃道:“既然你祖父都有见面礼,我这个做二伯的是不是也该有见面礼?”
小阿睿被项珪严肃着脸的模样吓得小心肝颤了颤,忍着往向漠北怀里躲的念头,急急忙忙地捣了捣小脑袋,道:“有的哦,阿睿这就给二伯拿。”
小家伙说完,赶紧又低下头朝自己挎在肩上的小书袋里掏啊掏。
项珪在小家伙低下头时忍不住笑了,在小家伙抬起头时又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色。
宣亲王毫不掩饰地对自己这个明明已经二十六岁偏还像个没长大的少年郎似的儿子翻了个白眼。
向漠北觉得自家亲爹没资格嫌弃他二哥。
宣亲王的性子与项珪的性子那是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的半斤八两:只有紧要时候沉稳干练,大多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最大的不同之处则是:宣亲王得哄着,项珪靠揍着。
从小被宣亲王妃揍到大、如今早过了娶妻生子年纪但仍然没少挨揍的项珪这会儿正好奇地拿着小阿睿双手递给他的见面礼。
小阿睿是十分用心地准备了每一人的见面礼,为了不唐突,他还每一件见面礼都用油纸给裹着,而为了将这一层油纸裹得整齐,仅仅是这层油纸该如何来裹他都练了一次又一次,练好了之后才用崭新的油纸来包的。
项珪的这一个比他手巴掌稍大些的见面礼也同宣亲王的那一份一般,用油纸整整齐齐地裹着。
这将宣亲王的好奇心也给勾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看自己儿子的礼物。
项珪将油纸打开。
小家伙忽然间有些紧张,忽然间担心项珪会不喜欢他准备的东西。
于是他着急地转头去看身侧的向漠北。
向漠北并未说话,只是摸摸他的脑袋,示意他无需担心。
小家伙再转回头来看项珪时,项珪满面都是惊喜。
只因小阿睿给他准备的见面礼是一本书卷,无字的书皮破损,纸张泛黄,右上书角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一看就是一本极有年月的老旧书卷。
这还是小家伙有一回同向云珠去书肆时从一个布满里灰尘的角落里扯出来的书,倒不是他一眼便注意到的它,而是因为向云珠叫他帮她照着最破最旧的书来找,兴许那里头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故事,他才奋力地从角落的书架脚与墙面之间的缝儿里找到了这本书。
奈何它不是向云珠想要的话本子,倒是孟江南觉得小阿睿将他扒拉出来太不容易,便替他将这本残破的书买了下来,然而店家觉得这书实在太破,一文钱不值,干脆着就送给了她。
小家伙秉着向漠北教他的“读万卷书”的好习惯,将这本残破的书带到了书房,打算清理干净了认真地学习,可上边写的东西太过深奥,他一丁点都看不懂,唯有请教向漠北。
向漠北翻看过后不教他再看,道是此书太过难懂,待日后他长大了再看不迟,后来听闻小家伙在给他家中亲人准备见面礼,他便将这本残破书卷拿出来交还给他,建议他送给二伯。
这是一本兵书残卷,老旧得已经追溯不出何朝何代,可里边的行兵布阵方略却是衍国的任何一本兵书上所没有的,向漠北初时之所以将其收起,为的就是日后送给项珪。
而今交还给阿睿,由他亲手送给项珪,再好不过。
项珪惊喜激动得一把将小阿睿抱到了怀里来,用力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朗声笑道:“小豆芽,你这见面礼我真是满意极了!”
小阿睿高兴得眼睛闪闪亮,怯生生地忍不住问:“祖父和二伯都喜欢阿睿的礼物,那、那祖父和二伯会喜欢阿睿吗?会喜欢娘亲吗?”
项璜来到听雪轩时见到的便是宣亲王以及自己两个弟弟都蹲在地上围着小阿睿的一幕,走近了则是听到小阿睿这么很是紧张却又满含期待的怯生生一问,由不住笑着替他们回答了小家伙:“会的。”
看爹与二弟如此高兴的模样,又怎会不喜这个乖巧的孩子?而三弟之所以愿意回来,皆是三弟妹的功劳,他们一家人可是感激喜爱三弟妹都来不及的。
小阿睿一听项璜陌生又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当即转过身来,扬着小脸看他,乖乖唤他道:“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