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漠北并非不察孟江南的情绪,知晓她是为自己气不过,亦知晓她在与相关的事情上是个死心眼,因此并未像方才安抚柳一志那般安抚她的情绪,是以微微颔首道:“好,那便回了。”
回去了也好将她哄好。
柳一志亦觉这樱桃宴无甚再呆下去的意思,便也赞同道:“向兄能否顺道送我一程?”
向漠北充耳不闻。
柳一志笑着同他们一道站起身。
向兄总是面冷心热的!
孟江南看柳一志总是这般向着向漠北,不由冲他盈盈一笑。
还是柳公子好!这些个所谓的天子门生都不及柳公子一指头!
柳一志见着孟江南冲自己笑,当即也冲她笑了起来,然后得到了向漠北一记冷飕飕的眼刀子。
自樱桃宴后,本对茶楼里的说书无甚大兴致的孟江南日日拉着项云珠的手到京中各个茶楼里去坐,借以打听百姓间是否如同那些个进士那般说道向漠北。
每每离开一间茶楼,她都是揣着满肚子的火气,甚至有好几回她还特意揣了好些糖炒栗子进去,却是一颗也未吃,而是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又狠狠地扔到那些个胡说八道的人后脑勺上去了。
而项云珠的火气比孟江南更大,孟江南悄悄扔栗子在前,项云珠冲上去揪人衣襟揍人在后,然后姑嫂二人双双逃跑。
这般事情若只是一两回,倒也无人在意,然而这姑嫂二人几乎将京城所有茶楼都闹遍了,事情闹到了和天府衙,和天府尹看着那些个隔三差五就鼻青脸肿到自己跟前来恳求主持公道的人,不得不硬着头皮亲自到宣亲王府走了一趟。
这若是项云珠一人为之,宣亲王夫妇已然习以为常,毕竟从前的项云珠总是在外任性得不时有人上门来告状,然而却是得知除了项云珠之外竟回回都有人同她一道胡闹,再经府尹总结告到衙门的那些个人的形容将那另一人的容貌给宣亲王妃描述了之后,他们夫妻皆一脸难以置信。
宣亲王与和天府尹承诺必将小女严加管教,客气地将其送出了府去。
离开宣亲王府的和天府尹舒了一口气,有如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一脸舒畅。
不想他人才回到府衙门前,便又见得一鼻青脸肿的男子噗通一声跪到他跟前,嚷道:“求大人给草民做主!草民好不容易才把脸上的伤养好,今儿个又被那个小娘子给揍了!”
“不对!是两个!”男子边嚷边疼得直吸气。
府尹看着他那乌黑的两个眼眶以及肿得红亮的脸颊,眼皮突突直跳,心中欲哭无泪。
借他十个胆他都不敢再去一回宣亲王府!
但愿这是最后一人告到他面前来的!
此时的宣亲王府,在外边揍了人的孟江南与项云珠自偏门悄悄溜了进来,正要回各自的院子换身衣裳,忽然一道人影挡在了她们面前,伴随着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去干什么回来了?”
孟江南看着挡在她们面前面色微沉的宣亲王妃,再听着宣亲王那道严厉的声音,顿时身子一绷,站得笔直梗着脖子道:“就是到集市上随意走走!我们绝对没有打人!”
因为过分紧张,平日里说话总是细声细语的她这会儿声音不仅脆生生的,还从未有过的响亮。
正要抱住宣亲王妃胳膊撒娇的项云珠:“……”
小嫂嫂,说好的要是被爹娘发现的话绝对要绷住不露馅的呢!
小嫂嫂竟然是这样的人!
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当队友了?
宣亲王妃险些没绷住笑出来:还从未见过小鱼这孩子这般有趣的模样。
宣亲王也被这猛然“站军姿”的孟江南给逗得绷不住脸上的严肃,不得不飞快地背过身去偷笑。
自己将自己和项云珠给出卖了并且后知后觉的孟江南:“……”
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爹娘是不是要罚她和小满板子了?
于是,甚么话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项云珠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孟江南成功地被宣亲王夫妇“拎”到了花厅。
孟江南站在宣亲王夫妇面前,低着头丁点都不敢抬,十指死死绞在一起。
项云珠也老老实实低头站着,不过她从小跟着项珪胡闹惯了,练就了一身厚皮,完全不似孟江南那般紧张,她只是在想:娘这回会怎么罚她?
一个月不许出门?还是一个月不许看话本子?
不行!都不行!
如是想,她抬起头来,正要率先说上什么,却正正好对上宣亲王妃严肃的眼神,顿时闭嘴,不敢说话。
宣亲王妃只看了项云珠一眼,便将目光落到了孟江南身上,既不愠恼,也不严厉,只是不疾不徐地问,“小鱼你来说,这一个月来你日日同小满出去,都去做些什么了?”
孟江南不说话,而是将双手绞得更紧,将头垂得更低。
宣亲王妃丝毫不着急,又是问道:“你们可知崔府尹今日到咱们府上来了?又可知他是为何事而来?”
孟江南慌张地抬起头来,在对上宣亲王妃那双仿佛能看到她心底去的眼眸时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只听宣亲王妃接着徐徐道:“你二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揪着人来揍的事情已经闹到衙门去了,崔府尹前来求你们爹好好管教一番你们。”
“关于此事,你们可有何话要说?”
“娘,是他们——”项云珠张嘴便道。
宣亲王妃一记眼神看过来,她瞬间闭嘴。
“爹娘别怪小满!”孟江南此时忽地跪了下来,着急道,“这些日子都是我找小满同我一块儿出去的,不干小满的事!”
“小鱼……小鱼知道自己打人不对,可是……”话及此,本是低垂着头的她抬起了头来,虽然紧张又着急,却是迎上了宣亲王妃的目光,咬咬唇后坚决道,“可是小鱼打的都是该打的人!他们、他们胡说八道,道嘉安的不是!”
她知道悠悠众口是难以堵住的,她这般做其实也无济于事,可她既听到了便如何也忍不住,她虽然堵不了他们的嘴,但她能揍他们一顿!
就算要受罚,她也没有错。
明明怕得小脸发白,可她的腰杆却是挺得笔直,抬起的头也未有再低下去。
只见宣亲王妃朝她伸出手来。
孟江南以为宣亲王妃要掌她一嘴,当即紧紧闭起了眼来。
然而宣亲王妃却是将她扶了起来,一边温和道:“打得好。”
孟江南睁开眼:“……???”
只听宣亲王笑吟吟道:“我与皎皎是不便出手打人了,你们做得好。”
外边关于珩儿高中六元及第实则是舞弊而来的传闻他们并非未有耳闻,他也并非未有想过去制止,只是他若横加干涉怕是只会适得其反,届时流言只会更甚,只能作罢。
小满与小鱼这两个孩子如今这一闹,倒也算是替他们出了一口气,非但不该罚,还当该奖。
至于答应崔府尹的事,他只说了他会严加管教,可没说他定能管教有方,是吧?
不过是他与皎皎都未想到小鱼这孩子平日里乖乖巧巧的竟也会打人罢了。
倒也挺好!
“哎呀!我就知道爹娘不会真的要罚我和小嫂嫂的!”项云珠笑着抱住了宣亲王的胳膊,“爹娘你们可把小嫂嫂给吓的!”
宣亲王妃笑着轻轻捏了捏孟江南的脸颊,她这才回过神来,又急又羞地又低下了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儿重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娘,这事儿不要告诉嘉安成么?”
她不想嘉安为此多想。
“知道小鱼最是心疼珩儿。”宣亲王妃笑得温柔,“自是不成问题。”
孟江南闹了个大红脸。
红缨此时领着一名太监朝花厅走来。
第245章 、245
“赏花宴?”向漠北站在孟江南面前,由她为自己宽衣。
这些事情本由下人来做,只是孟江南习惯并且执意自己为他做些起居上的小事,向漠北便也由着她了,总归不是甚么会累着她的事情。
“嗯。”孟江南点点头,将为他解下的腰带在木施上挂好,细声道,“今日长安宫来人了,道是淑妃娘娘两日后在宫后苑[1]设花宴,请诸府千金与女眷前去赏花。”
“小鱼想去?”向漠北稍稍抬手,好让她为自己将外衫脱下。
“我这辈子进过最大的宅子就是我们宣亲王府与樱桃苑了,我从未入过宫,担心自己有失礼数丢了嘉安与我们宣亲王府的颜面。”孟江南抿着嘴,声音轻轻的,看得出她确是心有担忧。
自从向漠北确定回京城来时起,她便开始日日注重礼仪的学习,如同她从未懈怠于练身习武一般,她也未有一日懈怠于礼仪的学习,只是她一直来都是从书上学习,未曾有人特意教过她,樱桃宴时她可是担心极了自己会出差错,不过是后来被气得忘了罢了。
她曾有心让向漠北以及宣亲王妃为她请一个教习嬷嬷,然而他们母子二人如同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口径一致,皆道“小鱼不需要”,便是宣亲王都说“小鱼如今这样儿没甚么不好的”,以致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甚至曾一度有心同宣亲王妃、项云珠或是萧筝学习仪礼,然而她们在府里从无人循规蹈矩做事,不是舞刀弄枪便是随意做自己喜好的事情,孟江南只好作罢,只能继续默默从书上学。
宣亲王府里规矩讲究极少,以致她根本不知自己学得如何了,眼下受邀入宫参加花宴,未免紧张。
“小鱼不想去便不去。”向漠北道得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回绝一个后宫娘娘的邀请有何不妥,“那般场合不适合小鱼。”
不是每一座府邸里的人心都如同他们宣亲王府这般干净,能在那一座座深宅大院里活下来并能出席宫中宴席的女人能有几人表里如一?
宫里的妃嫔,除了太子妃,今上的妃嫔如今好端端活着的又能有几人双手是干净的?
淑妃今设此花宴,明面上是宴请各家千金与女眷,不过是为了想见见小鱼罢了。
想来她知自己是见不着他,便打算从小鱼这儿来打听他的真实情况。
“不,嘉安,我要去。”向漠北的话音才落,孟江南便着急地握住了他的手,好似生怕自己说得慢一些他便会着人去回绝了淑妃似的。
只听她语气亦是急切道:“我不能一直都躲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我总要出去见世面的,届时日后我受封诰命逢年过节进宫去才不会手忙脚乱的!”
她说这话时扬脸看着向漠北,眸子里仿佛闪着光。
她贴着他掌心的手暖得过分。
向漠北不禁怔住,尔后失笑:“小鱼这是将往后的事都打算好了?”
孟江南眨了一眨眼,腼腆地笑了起来,看着他的双眼却是一瞬不瞬,眸中光亮更甚:“嘉安心中有瀚海,终有一天会为衍国为百姓建功立业,到那时候,皇上肯定是要给嘉安的家人封赏的,届时我就是诰命夫人啦!”
“嘉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我可是都是知晓的!嘉安这么——唔……”
孟江南话还未说完,便被向漠北一手扣着腰,一手轻捏着下颔,覆上了她的唇。
直至她有些快喘不过气来,他才将她松开,然而却是将她拦腰抱起,朝床榻方向走去。
孟江南看着尤敞开的屋门与窗,急得面红耳赤道:“嘉安,门和窗还未——”
然而又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向寻与小秋分别飞快地将门与窗阖上了!
臊得脖子根都红了的孟江南:“……!”
“嘉安,你才下值回来,爹娘很快就要到花厅等你一块儿用晚膳呢……!”孟江南急得不行亦羞得不行。
“无妨。”向漠北将她放到床上,轻轻咬着她的耳廓,鼻息滚烫,“不过小鱼若是着急,我便快些好了。”
“……”她说的不是这个问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