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叹道:“一切的起因应该从那次比武论剑开始。那次的比武,容兄弟获胜,可是却受了伤,中了三尸毒。容夫人大怒,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三尸毒?是谁下的?”叶白衣连忙问。
“是高崇高大哥打伤了容兄弟,但是高大哥义薄云天,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所以,是谁下的毒我也不知。”龙雀叹道。
高伯伯下毒?张成岭心中一动,连忙说:“龙伯伯,叶前辈,我爹爹在临终前给了我一封信,就是给叶前辈的。”他当时将那封信交给了师父保管,连忙看向师父,“师父,你将那封信交给叶前辈吧。”
周絮愣了一下,拿出那封信交给叶白衣。只是,他做这一切,始终没有放开温客行的手。
叶白衣看起来有些急切,打开信就看了起来。
温客行突然说:“龙先生,所以,当时他们真的只是比武过招,并非生死相拼?”
龙雀诧异:“当时我们情义正笃,何来生死相拼?”
“那到底是不是高崇下的毒?”温客行追问。
龙雀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千百遍。我决对不相信高崇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温客行愣了。
周絮忽然道:“龙伯伯,高崇并不是没有理由下毒。他不是颇为觊觎六合心法吗?”
“但是没有人得到六合心法。”龙雀摇头,“六合心法一直在武库之中。那件事之后,武库再也没有打开过。武库必须他们六人集齐才能打开。”
“六人?”周絮一愣。
“嗯,”龙雀点头,“五子分持琉璃甲,再加上容兄弟的钥匙,才能打开武库。他们闹翻之后,武库再也没有打开过。就算抛开情义不算,高崇为何要害容兄弟?”
周絮愣住了,如果不是高崇,老温岂不是恨错了人?他看向温客行,果然,他神色怔忡,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个事实。
周絮连忙抱住他,轻轻唤:“老温,老温,老温。”
温客行深吸了一口气,才渐渐镇定下来。
张成岭也愣了,想到尸骨无存的高伯伯,眼泪不由流了下来。
叶白衣看完了信,似乎心情更不好了,冷哼了一声,又问:“龙雀,三尸毒只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容炫又是怎么发疯的?是谁干的?你尽管说,就算是天王老子,玉皇大帝,我也饶不了他!”
“真要论起来,让容兄弟发疯的,是容夫人。”龙雀一语惊呆了所有人。
啊?张成岭吃了一惊:“我听我爹爹说过,容夫人是顶好的人,和容先生很恩爱。”
“是,正因为他们伉俪情深,容夫人为了救容兄弟,才不惜逆天而为,终至大祸。”龙雀叹道。
阴阳册!
除了张成岭外的所有人顿时明白了龙雀的话,她肯定是用阴阳册救了容炫。
温客行连忙问:“阴阳册果真连毒入心脉的人都能救?那经脉枯死之人呢?”
周絮愣了,见温客行一脸关切地等着龙雀的答案,不由笑了。
龙雀却叹道:“阴阳册若真有这样的奇效,神医为何不用之救人呢?反而要将之封为禁术。所谓生死肉骨,逆转阴阳,乃以以命换命的法子。”
以命换命?张成岭暗暗吃惊。
龙雀继续道:“所谓要补一个人的心脉,必须要从另一个活人身上,挖出一颗心来,给他换上去。”
啊?张成岭不由自主张大了嘴。
“可惜。”龙雀微微叹息,“这样的法子乃是禁术。自从换了心之后,容兄弟时常疯癫。后来,疯癫日重,竟然失手杀了自己的夫人。”
张成岭的嘴巴张得根本合不上,大得能装下一颗鸡蛋。
“不可能!”叶白衣震惊之下大声反驳。
温客行也一惊,容炫竟然失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那他该多么痛苦?他不由看了周絮一眼,见他正关心地看着他,心下稍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龙雀叹息:“若不是容兄弟铸成大错,痛苦懊悔之下丧失最后一点本心,他也不会自此彻底入魔,继而有后面被天下群雄追杀之事。”
叶白衣听到龙雀的话,震惊得踉跄了两下,忽然想到:“岳凤儿的师弟师妹呢,他们为何不阻止?”
龙雀摇头,叹道:“阴阳册乃神医谷禁术,容夫人用了此法,是永世都不得回神医谷的。圣手夫妇便替她回师门,寻访根治之策。武库的钥匙,便在那时交给甄家夫妇带回了神医谷。”
周絮忽然看向一旁的温客行,神医谷甄氏夫妇的名号说出时,他竟然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而且反握住了他的手。
周絮见温客行神色莫名,不由心中一动。他以前猜测老温是容炫之子,老温一直不承认,现在看来,是他猜错了。老温对这件事如此在意,并不是因为他是容炫之子,而是因为他是甄家夫妇之子。
甄家夫妇的孩子,甄衍?!周絮在刹那间想了许多,神色亦变幻不定。
龙雀继续道:“天意弄人,甄家兄弟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距离青崖山之战不远了。”他叹了口气,“如玉不眠不休,奔波几日赶到青崖山,想要用自己的名声保下容兄弟。可是容兄弟自己不想活了,打晕了如玉,自刎身殒。”
周絮用力握了握手温客行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都传给他,低声道:“青崖山之役,众人打着追杀魔头的旗号,多半是垂涎武库的钥匙。不料容前辈死后一无所获,又把主意打到了甄前辈头上,不惜与神医谷撕破脸皮,逼甄前辈就范。”他说这些话时紧紧盯着温客行,见他身躯微微颤抖,心里叹息,这个老温,果然是甄衍。
龙雀叹道:“甄兄弟孝义两难全,抵死不肯透露武库的秘密。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拿什么正邪不两立不做借口,逼迫老谷主大义灭亲,根本就是想拿神医谷要挟甄家夫妇就范。”
周絮把另一只手也覆在温客行的手上,道:“江湖传闻,甄家夫妇自甘堕落,结交匪类,误入歧途,被老谷主亲自废去武功,逐出门墙。老谷主随后仙逝,名震江湖的神医谷自此一蹶不振。原来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
张成岭只听得暗暗心惊,这些事虽然久远,但是镜湖派灭门并不远,那些武林所谓正道,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为的却是自己见不得人的私心。
他不由抬头,想让师父安慰安慰他,却见师父一直看着温叔,根本没有注意他。他把视线转向温叔,却见他神色悲伤,眼睛里竟然隐含泪光。
他顿时吃了一惊,温叔哭了?!为什么?
他大惊之下,没有听清龙雀接下来的话,他回过神时,听到龙雀继续说:“……等消息传到龙渊阁,甄夫人已经带着伤残的丈夫和幼子,不知所踪。”
周絮心中一动,道:“所以,龙伯伯,江湖传闻,龙渊阁另有办法打开武库,是您放出去的消息?”
啊?张成岭有些吃惊,为了武库,那些人无所不用其极,龙伯伯这么做,不是给龙渊阁招祸吗?他却看到龙伯伯点了点头,显然这件事是真的。
周絮自然也明白,道:“您是怕江湖上那些人贼心不死,依旧打着甄家夫妇的主意,所以才将所有的麻烦,都揽到自己身上。”他顿了顿,看看这个狭窄脏污的山洞,心里叹息,又道,“甚至不惜放弃龙渊阁的大好基业,迁移至此,乃至有今日之祸。”
温客行身体又颤抖了一下,看着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默默不语。
龙雀却浑不在意这些,只道:“都是亡羊补牢,没办法的办法。除了这些,我也没有什么能为大家做的了。甄家夫妇一直全无音讯,我遍寻他们不获,只盼着他们一家好好躲了起来,过上好日子,从此不问江湖纷争。”
温客行再也忍不住,微微背过身去,只有周絮看到,他的脸上流下了眼泪。
周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对龙雀一脸动容道:“龙伯伯,你为了朋友,不惜做到如此。便是比先贤左羊之交,亦不遑多让。人生一世,得友如此,九泉之下,亦可欣然。”
龙雀摇头叹息,表示不在意这些。他又对叶白衣说:“叶前辈,容兄弟曾经说过,要将钥匙送到您足下。只是我也不知道钥匙的下落,有心无力,恳请前辈原谅。”
叶白衣一直怔怔地听着,见龙雀这么说,气得挥挥手,道:“钥匙?我要钥匙干什么?什么破武库,什么破武功秘籍?我稀罕吗?”他语无伦次了一会儿,才戚然道:“那个小畜生,还好自己叛出门墙,要不然我、我……”他脸皮抽搐,显然心情激动。
张成岭一直看着叶前辈,心里明白,叶前辈嘴上骂容前辈小畜生,其实一定很难过。
叶白衣怔了半晌,才轻道:“我只恨当时为什么没有把六合心法给毁了。”语毕,转身离开。张成岭眼尖地发现,有一滴眼泪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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