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国中会有小动荡——”
“可要紧?”武成帝问。
“有些严重,不过皇上洪福齐天,福泽深厚,最终都能化险为夷。”
武成帝对此倒没有怀疑,他对大周的国力还是很自信的,普通的天灾大约都能撑得过去,“国师可知这动荡的源头在哪?”
“在南。”岑霍犹豫了一下,还是透露了一些。谎言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真中有假,假中带真,真真假假混淆其中才能取信于人。况且他所说也并非都是谎言,大周确实动荡了,只是这动荡是国之基石要易位的先兆。
岑霍说这话时,没发现他的大弟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非他不想说真话,以他对武成帝的了解,他是那种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性子,要让他知道这星象的意义,指不定这一开年没多久就要血流成河了。
况且新帝星出世,乃是顺应天命,说明大周气数将尽。武成帝这颗老帝星,注定要慢慢陨落的。
岑霍是个很现实的人,不执拗看得开,他的师傅就曾说他非常适合道门的。意思就是他这人很没立场,没大是大非观念,所以遭到天道反噬的概率比较小。他是想得开,而且他是有立场的,他的立场就是站在天道这边,不会逆天而行。
在外人看来,武成帝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他呢,就应该死命报答武成帝,天道反噬不算什么。
可他偏不这么觉得,人活着这一辈子,谁不是为了活得更好更肆意?都只有一个人生,难道他就该为了武成帝牺牲到底?
啊呸,说这话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他和武成帝顶多算是互惠互利,武成帝是给了他国师的高位,却不足以让他肝脑涂地。他逢年过节也干活了啊,特别是每年的占测国运,要是他测到啥说啥,他早就没命了。
就说这江山天地自古就存在,难道就一定得姓宇文?这宇文氏的江山也是从别人手中得来的,没听人奠国公说过一句话吗,江山依旧在,只是朱颜改。
窥测天机,本就容易五弊三缺。如果因他一句多言,造成新的紫薇帝星夭折,沾上了大因果,那他要背负的业障就重了,轻则暴毙而亡,重则祸及子孙。
他不可能为了武成帝做到这份上,死他一个不足惜,就怕报应到他子孙身上。
岑国师预言了国势之后,武成帝放心了。大周那么大一个国家,一年到头哪能没点事呢。要是岑霍说今年全国上下太平,他才怀疑是不是他隐瞒了什么呢。
占测国运之后,便是迎春祈福仪式,此时两个仪式下来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宫中,女眷这边祭拜奉先殿的仪式没有那么繁琐,早已祭拜完毕,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慈宁宫。祭拜完后,天还乌漆抹黑的,毕竟都是三品以上的命妇,她们的丈夫都随武成帝前往太庙呢,不可能让她们现在就回去的。
太后让人准备了茶水点心给她们垫肚子,然后一边闲聊一边等着皇上的銮驾归来。
回到慈宁宫后,栾徽音就一直和谢如沫在一块。有些个想找谢如沫说说话套套交情的命妇见此,犹豫了片刻还是过去了,比如陆渊的夫人秦氏是第一个过去的,和小姑娘凑一块有点尴尬,但架不住她医术好啊,迟早都得打交道的,在场的都是女性,爱咋猜测就猜测去。
稍晚就是元旦大朝了,谢如沫的心神全在这上面,所以回到慈宁宫后就和栾徽音呆在一块,不想费那许多精力去和命妇们凑热闹。
秦氏来找她说话,说实话,谢如沫是有点受宠若惊的。陆老夫人秦氏不难相处,几句话就聊到了女性的陈年旧疾上头,谢如沫上手给她看了看,给了一些建议,并针对她腰疼的问题顺势推出了推拿这个青囊医院特有的治疗项目。
谢如沫上手后几下就摸出了她的腰上的疼痛点,让秦氏对她的医术产生了信服。她们这边的情况很快就吸引了别的命妇,她们中很多人都是年过三十四十的人了,谁身上没点毛病啊。可许多时候,那点让人羞于启齿的小小的不爽利都靠自已熬过去,除非是大病才会请大夫。
先前呢,坊间传闻谢如沫的医术很好,但她们这些命妇怎会轻易相信这些呢?对这些传闻一笑置之的多。但也不会否定谢如沫,认为她医术不好,毕竟谢家的招牌在那杵着呢。她们更多的是观望,加上年前忙碌,也没时间去找她证实一下。
刚才她们中有些人就心思浮动了,只是这样的场合让她们抹不开脸,也害怕别人的胡乱猜测,这才没上前攀交情。
“皇祖母,谢家妹妹的医术看来是真的很不错啊,咱们何不向父皇求个恩典,让她入宫做个女太医或女御医呢?这样咱们宫中的女眷们看病可就方便多了,也没有了许多找男太医看病的掣肘。”
三公主宇文婧提议,让整个场面为之一静。
她们中大多数人是乐意的,如果谢如沫进了宫,那就得受宫规皇上太后等人管着,
以她们丈夫的身份,有了皇上的恩典,就能让谢如沫前去给她们看病了,容不得她拒绝。
但有些人想得更深一点的,却觉得不妥当。求人看病,总得让大夫心里乐意才行。
这个提议,谢如沫自然是不愿意的。有谢家的招牌在,她自已也打响了名声,不需要进宫做御医太医之类的来提高自已的知名度和认可度。还有就是谁愿意放弃自主权啊,太医御医要值守还要随传随到,她哪有那个美国时间。
太后娘娘沉吟了片刻问谢如沫,“你意下如何?”
她肯定不愿意啊,但谢如沫只能装作迟疑地说道,“回太后娘娘,这不合规矩吧?”
三公主想反驳,在你身上不合规矩的事多了去了,一女的当少主家主,合规矩吗?但一看到太后在沉思,自已也不好明着针对谢如沫,只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