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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看不见啾啾身影。
  陆云停咬了咬牙,心一横,也抬脚往里面走。
  “你站在门口等我就好。”上面传来啾啾的声音。
  她能看见他?
  “你没事吧?”陆云停问。
  “没事。”啾啾手指动了一下,慢慢从剑柄上拿下来。
  ——没事,就是魔气铺天盖地,钢针似的往识海里面钻,疼痛得让人想扑腾翻滚,不需片刻就头痛欲裂。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痛,比上次她被抽出神识还要痛。
  像是有锐利的刀在来回切割她的灵魂,带着暴戾的铁锈,一寸一寸腐蚀她心底最阴暗的地方。
  让她想要把所有能看见的东西都切碎,去释放那股压抑的躁动。她想杀个什么东西,人也好,魔物也好,杀了才能舒服一点。
  多一个人进来就是多一份危险。谁也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暴戾,最后开始自相残杀。
  不过万幸,剧痛之下,没有任何魔物攻击她。
  甚至,还退散了一些魔气,仿佛欢迎她似的。
  啾啾继续往上跳。
  ……
  从照影园出来,少女眼睛下已经被恶欲烧出了一抹躁狂的红,在她雪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但是,又很和谐——好像这样才是真正的钟啾啾。
  陆云停怔怔看了她一会儿,才垂眸去瞧她手上的东西。
  啾啾直接抱了个鸟巢出来,简直有勇气,闯了魔物巢穴,还偷了别人家。
  果然乖巧的皮囊下是个疯子。陆云停想给她跪了。
  “姐……”他没忍住,喊错一声,“这又是什么?”
  “去找张府人。”啾啾平静道,“这巢穴里——”
  “是一副小孩子的骸骨。”
  ***
  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猜不透了,张顺成和张夫人赶到的时候,陆云停仿佛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挂在椅子上,一脸茫然。
  外面的世界好复杂哦。
  好他妈复杂哦。
  想回沂山。
  虽然沂山派平时也尔虞我诈,但不用像正道人士一样去想“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嘤”“我好难过好没头绪”。因为沂山派众人明争暗斗只有一个目的——剿灭对方,得到提拔。
  外面世界这些爱恨情仇,根本想不明白啊。
  啾啾也不太想得明白,目前手上线索还是太少了。等张顺成和张夫人一脸惊诧看完那具骸骨,确信他们不知情后,她才开口。
  “我想开棺看看玲珑的尸体。”
  “好。”
  “好!”
  异口同声。
  没想到的是,不止张夫人,连张顺成也一口答应了。
  开棺验尸对死人可是大不敬,连凡间仵作也要经过层层审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能换来一次开棺机会,张顺成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就不知道他是太害怕,还是感情没那么深。
  张顺成几乎下意识地瞟向张夫人,张夫人只是一脸肃穆。
  啾啾眼睛黝黑。
  于是咸鱼陆云停又茫然地跟着一起去看了尸体。他已经决定好不再动脑了,除了打架出力,其余时候都要一路躺赢,被啾啾带着飞。
  但是片刻后,他就一个咸鱼打挺,眉头一皱。
  尸体早就被烧得焦黑缩水,只勉勉强强看得出是个女人,身上残留着灵气与魔气,
  这是个修士。
  修士没有逃脱凡间火灾的理由只有一个——她被扔进了火场前,已经被杀掉了。
  啾啾问:“玲珑修仙吗?”
  “不,”不等张顺成回答,陆云停便愣愣开了口:“这不是玲珑。”
  啾啾看过去,陆云停浑身僵硬地凝视着那具尸体,他的洞察术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我和你说过,门派小较那天,我跟在她身后进的太初宗。”
  陆云停咽了下口水,声音艰难。
  “她是青莲山庄的刻相大师。”
  ***
  刻相大师修为不高,不过才两百多岁,金丹期。她本名并不叫刻相大师,这个头衔就像“第一铁匠”、“最佳绣娘”一样,刻相是她的能力。
  传说她有一柄秘术匕首,能够雕刻人的容貌。比换颜丹都好使,雕刻完成后,不用定期嗑|药维持效果,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总之用过都说好。
  现在刻相大师却死了。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并没有魔气。也就是说她是离开太初宗后,生出心魔,然后被杀死扔到了这里。”
  陆云停抱住胳膊,觉得手臂有些发凉,他小小的脑袋瓜已经不能容忍信息量了。
  想了想,他又有些奇怪。
  “按理说,门派小较结束后,刻相大师应该和青莲山庄的人一起回去了,就算是死也不该死在这附近吧?”
  门派小较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根据张府失火时间来算的话,刻相大师死在门派小较后的第四天。
  确实,怎么想她都不应该死在这附近。
  除非她离开太初宗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因为什么事逗留在了这片地界。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但啾啾却觉得自己抓住了那么一缕线头。线头后连着盘枝错节的树,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第二日。
  苟七、棠鹊、与温素雪来到了张府。
  苟七是负责联络青莲山庄接人,顺道来帮个忙的。
  但是另外两个——
  啾啾第一眼便和温素雪对上了视线。
  少年一双眼如同琉璃,原本美丽淡漠,现在刚一见面就定定盯着她,沉默地涌上些想要乞怜靠近的欲求。
  啾啾别开眸子。
  少年柔软的唇线抿了抿,下意识想要说话。
  ——啾啾。
  柔软的唇舌尖已经含了这两个字,只等着小心地说给少女听了。
  他记得她以前有段时间莫名的执着,希望他能叫她一声“啾啾”。温素雪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心愿,只是惯性使然,拒绝了她。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拒绝她。
  拒绝和她做朋友,拒绝坐在她邻座,拒绝陪她去看红叶。
  ——虽然最后,温素雪还是全都满足了她。
  但用温素雪一直以来给自己的解释是,他是被啾啾推拉着强行前进的。
  他总是一口拒绝,拒绝习惯了,就把自己架在高台上,下不去了。
  就算后来有一次,看着啾啾期待的眉眼,他心中一软,几乎就要顺从她脱口而出了,然而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变成了一声冰冷刻板的“棠鸠”。
  这好像是他唯一坚持了许多年,未曾动摇的点——仿佛是唯一守住的没被啾啾拿捏的矜持。
  但现在他想喊给她听。
  然而不等他开口,一旁另一个更活泼的声音截断了他,率先冲过去:“啾啾!”
  少年喊得很自然。温素雪唇线抿得更紧。
  啾啾眼神明显软了几分,看向苟七,嘴角有了一丁点的弧度,几不可察的弧度。
  犬耳少年已经奔到了她身边,像个忧愁的小兄长,嘘寒问暖好几声,才拽着她胳膊,背过身,满脸担心。
  “不是我把他俩找来的。”
  他知道啾啾不愿意见到温素雪和棠鹊,慌忙解释。
  “我本来是和钟棘师兄一起来的,但他俩当时正好要下山,我们就同路了——没想到他们目的地也在这里。”
  小钟师兄。
  啾啾抓住了一个关键词。
  “钟棘人呢?”
  “不知道。”苟七继续忧心地挠耳朵,“他路上好像发现了什么,说要去看看,晚一点再过来。”
  钟棘就是一团毫无章法、随心所欲的野火,根本控制不住。
  啾啾理解。
  上次和小钟师兄一起去沂山派地宫,小钟师兄冷着脸踹碎那道墙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啾啾点点头,宽慰了苟七几句。
  因为苟七露出一脸“弟弟不听话”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