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心塞地看着影者越走越近。
它的步伐很符合一名强者,冷静,沉稳,不急躁,宛如一切都成竹在胸。简单来说,它走得很慢,很慢很慢。但它的威胁不会因为迟缓而减轻,首先,它很高;其次,它很壮;最后,它很强。否则阿黄不会老远就朝着它大叫,一定是从它身上察觉到了威慑。幼犬嘛,越害怕吼叫得越凶狠,就为了告诉敌人它不怕。
好在阿黄已经怕到连恐吓敌人都不敢了,要不她还得一直捂着它的嘴,好累。
在温迪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冲过去跳进玉米地的时候,影者突然停下了。在即将走出大雾前,它突然转身,又朝着雾里走去。哎哎哎?温迪很害怕但更揪心,你先出来呀,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啊?你有种吓我那有种你也不要跑啊!喂!喂喂!温迪放下阿黄打算追,这时大雾散了,影子也不见了。
有没有搞错?真是白日闹鬼啊?温迪气到跺脚。
她仔细回忆着影子的形状,清理出一片空地,用刀在地上划出一个隐约的形状。它的体型和野猪有些类似,画出来才发现,它俩真的长得很像,不过影子的头应该更尖些,还有,还有,好像还少了什么东西……温迪仔细回忆,终于想起一点,试探性地在它头部画了两个向上弯的勾勾。
对!影子和野猪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它长了两个角!
温迪终于画出了雾中生物的剪影,非常高兴,一回神发现自己饿了,赶紧又吃了两个饭团。
真没想到,画画也会累。
她在空地上继续画着玩,没多久黑毛就来了,带着空筐子。
他问温迪在画什么。
她把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可惜你不在,不然我一定要追上去看看它的庐山真面目。”
“不看也好,太危险了。”黑毛边说边把她抱起来,动作自然得像打招呼一样。
“你干嘛?”
“不是要走吗?我抱你走嘛。”
“你放我下来!”温迪动动腿,“阿黄还在下面呢!”
于是黑毛蹲下来,抄起阿黄扔进温迪怀里,仍然保持着公主抱的姿势继续走。
温迪实在受不了这个天旋地转的地势:“喂,你还是背着我吧,我晕。”
“可这个姿势不是很浪漫吗?”
“你跟我干嘛要浪漫……”温迪的吐槽在黑毛受伤的眼神里渐渐消失,她干咳两声,重新说,“我的意思是,我这么躺着走真的很晕,头疼,你还是换个姿势,背着我吧。浪漫也不代表舒服呀,你关心我我很感激,但我想舒舒服服地上路。呃,我是说,找路。”
黑毛摇摇头,无奈地换回正常姿势。
温迪本来觉得被背着搞得自己像个废人一样,很奇怪,被公主抱了一回才发现做废人挺好。
两人继续前进,按照温迪的要求,得找到下一处田垄再停下,可一直走到天黑,也没再看到新的田。她理解,自己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运,接受现实,就地扎营。她烧火堆,黑毛负责扎营,今晚特别冷,温迪就把阿黄搂进自己的睡袋里一起睡。
熊熊的烈火在冷风中疯狂旋转,但一直没有熄灭的迹象。
温迪一直提防它突然熄灭,提防到深夜终于扛不住,头一歪,沉入梦乡。
第129章 第129日
温迪醒了,但她既不起床,也不睁眼,用意念来描摹时间。
现在应该是早上。她想。
温迪打了个哈欠,往睡袋里又缩进去一点,随着意识渐渐恢复,她逐渐感觉到自己手里正抓着一堆毛茸茸的东西。不对,她抓着的就是一堆毛!她差点尖叫着把手里抓的东西扔出去,幸好理智提前恢复,令她想起自己抓的“一堆毛”是聚合的毛,浅显易懂地说她抓的是阿黄。哦,对,她昨晚抱着它睡来着。
她想起来了,重新把阿黄抱紧,它身上的毛暖呼呼的,抱它像抱个裹棉的热水袋一样舒服。
接着睡。
温迪困得要死,下意识再次把自己蜷缩起来,脑袋往旁边一歪,却突然撞在一块硬邦邦冰冷无比的东西上,就在睡袋边,武器?!温迪打了个激灵,发出一声大叫,从睡袋里一跃而起。
“汪!”“怎么了?”旁边的阿黄和稍远的黑毛一块被她的嚎叫声给吓醒。
得,都不用睡了。
温迪手脚并用爬出睡袋,站起来摸自己脸:“我流血了?我面瘫了?我怎么没感觉了?”
不过揉着揉着她就尴尬了,脸上渐渐恢复知觉,她才明白自己刚才是冻木了。
她低头看向睡袋边,被她误认为是兵器的,原来是一层冰。怪不得……咦?冰?温迪单膝跪下,仔细去摸,会反光,透明的,寒冷刺骨,果然是冰!怪不得那么冷。温迪摸着冰说,“昨晚已经到零下了,看来,今天要是没收获,我们就得马上回去,不能再在草原上过夜了。”草原上的夜晚本来就比别的地方更冷,清晨结了冰,可见现在温度低到了什么程度。出于安全,今天是温迪最后的放肆行。
“那太好……了……呃……咳咳。”黑毛的喜色在温迪瞪过来的眼神里略微收敛。
“别耽搁了,时间不够,赶紧出发吧。”温迪弯腰把阿黄叫出来,卷睡袋,收拾东西走人。
在温迪的催促下,黑毛也只能嚼着冷饭团上路,边走边吃,边吃边走。
“你往左转一点。”温迪看着天上的亮点,不断修正方向,“哎,不对,往右走。”
“刚刚不是说左转吗?”
“左转是保持直行,没错,可是我现在要你往右走。”温迪骑在黑毛肩膀上,看得比他远得多,“那里有两片田垄,不远,你要是跑过去……五分钟内能够到达。”
“那我跑吧。”
“然后我和阿黄会被颠飞……你还是走过去吧。”温迪正经地说,“安全第一。”
黑毛听她的,没跑,不过也尽量保持快速行走,在十分钟后赶到了田垄。正如温迪所说,这里是两处田,虽然很接近,但并不在一起,而且根据她的说法,这两处田养的是两种不同的植物。
“是吗?”黑毛费解地左看右看,“可我觉得它们长得一模一样。”
“那说明你眼睛瞎了,从谷粒到穗叶全都长得不同,你怎么看的?”温迪费解。
黑毛比她还费解,难道真是自己眼睛瞎了?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那这是稻子还是麦子啊?”
“你看,你连稻子和麦子都分不清,还好意思跟我怼?这是稻子,那是麦子。”温迪指着两边说,“长一块儿了而已,一边是糯稻,一边是小麦……它们怎么长到一块了……管它的呢,一并收割,回去以后分开放就行。真行,你运气不错,我运气也不错。”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黑毛分不清稻和麦,但分得清温迪现在的情绪是开心。
他问:“这就是你要找的?”
温迪轻轻点头,摸着小麦的穗说道:“我要找的是这个,糯稻是意外收获。”
她本来觉得自己能找到大米已经很好运了,没想到从天而降又弄到糯稻,冬天可有得玩了。
“算了,我还在这里啰嗦什么?赶紧做事。”她一皱眉,想起正事。
这么大片的稻田和麦田,得在天黑前全部收割才行。
“我快,我先来。”黑毛先抢走柴刀,跳进田里,由糯稻开始收割,他只管收割,温迪负责捡,捡起来后装进筐子里。把带来的几个筐子全部装满后,就换人交替,黑毛带上筐子回家,温迪继续收割糯稻,收割稻子比收割玉米要轻松得多,温迪已经积攒了几次经验,这回效率更高,在中午前就已经收割完所有的糯稻,开始收割小麦了。
黑毛也从山洞赶来,这回手里拿的不是糯稻,而是旱船。
“你怎么带这玩意来啦?不重吗?”温迪问。
“不重,我觉得只要抱它一个比较方便,而且它装得比筐子多。”黑毛回答。
他只有两只手,每次能提的筐子最多八个,可那并不代表他只能带走八个筐子的重量。只不过,要是筐子多了,他一不好拿,二没法保持平衡,很可能全砸了。后来回到山洞,看到旱船,顿时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想明白了,这玩意的容量可比八个筐子大得多!果然,剩下的糯稻全部都能装进旱船里,黑毛把它轻轻松松扛起来,扭头就走,健步如飞。
“厉害啊。”温迪抹了抹汗,继续收割小麦。
小麦比糯稻的数量少一些,她在中午结束前收割完毕。
“这回就有效率多了,我早该这么做了。”温迪忍不住吐槽,扑通坐下,“是吧,阿黄?咦?”
她突然发现阿黄居然不在旁边。
它刚刚不是一直跟着她跑,在身边打转吗?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
“阿黄!阿黄!”
温迪到处找,喊了半天,才依稀听到远处有回应。“汪!汪!”
真的挺远的。
温迪犹豫了一下,回头拿了柴刀,还是追过去了。
“阿黄,你在哪?阿黄?”她边喊边循着狗叫声找过去,离开麦田后没多久,她又来到了一片大雾中,但这片大雾占据的面积不大,越过大雾后一切清晰可见。她看到了阿黄,还有……还有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色矮林。她向前迈出一步,惊讶地看着这片才到自己膝盖的“林子”,这植物她认识,是蒺藜。
但,蒺藜不是绿色的吗?怎么这片林子的蒺藜是黑色的?
而阿黄就在蒺藜林边试探,似乎很想钻进去。
温迪赶紧叫它:“过来,阿黄。”
“汪!”阿黄不过来,它继续往里头钻,然后终于钻了进去。
“喂,你别进去,很危险!”温迪想去追,踩进蒺藜林里第一脚就发现不对劲。
好硬啊!
温迪震惊地收回脚,蹲下来看这些蒺藜,没错,它们确实都长着蒺藜的样子,但尖端都无比尖锐,比植物蒺藜要锋利得多。温迪用柴刀轻轻敲打在这些蒺藜上,竟然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有没有搞错?这些玩意居然是金属的?温迪不信邪,伸手抹了一把,然后左手食指就惨遭划伤。
她无语,她信了。
她真踏马倒霉。
温迪无缘无故挨了一戳,还见了血,正是无比郁闷的时候,阿黄居然在蒺藜林里穿梭无碍。她顿时羡慕嫉妒恨,还有三成的担心:“喂,你出来呀!你要是在里面出事了,我真的救不了你!”她尝试用柴刀收割这片铁蒺藜,可它的刀真没法把它们的根茎截断,她不愿承认,可事实证明这些蒺藜很可能真的是铁质的。
草原尽头,居然是一片铁蒺藜林!
这种环境令温迪想起了梅子林里的镜湖,都是无边无际不可突破的地图。
可为什么阿黄能过去呢?
温迪心中一动,难道,阿黄是从铁蒺藜林对面来的?不然,她无法解释阿黄为什么能够在这么危险的铁蒺藜林中轻松穿梭,就像是普通人走路吃饭一样自然简单。是啊,草原尽头,除了铁蒺藜林还有什么呢?阿黄总该有个来处,也许来处就在这片铁蒺藜林的对面。她需要去拜访一下阿黄的家狗吗?它还有亲属吗?
温迪胡思乱想半天,只觉得阿黄马上要离自己而去,然后她冷静下来,想到,且不管阿黄有没有亲属,她要是再不叫住阿黄,它就会穿过去了,然后,她就不可能把它找回来了!她今天就要回家,如果她走了,阿黄知道怎样从这里返回山洞吗?它是会认为她等不到就回家了,还是会认为她把它抛弃了呢?
虽然从事实来说,现在是阿黄正在抛弃温迪,但人不能跟狗讲道理。
“阿黄!”温迪用更大的声音朝着矮林中穿梭的影子喊道,“你回来吧!我带你回家!”
“汪?”
阿黄听不懂她后面说的那些话,但它听得懂她在叫它。
教了这么久,它已经知道“阿黄”是自己的名字,最起码知道叫阿黄就是叫自己。
听到温迪叫它,它再次停下,疑惑地看着她。
温迪继续挥舞着双手吸引它的注意力:“喂!阿黄!我们要回去了!”
“汪汪汪!”
“阿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