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成想,才介绍了没两句,他就听到他的这个好舅舅又心血来潮地提出想要看他收藏的那副千里江山图来,现在,立刻,马上。
一听到这么个要求,贺兰箬的额头便瞬间崩出一根青筋来,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许久,他牵着棠宁的手就要回院子给他去取。
谁料他拉着棠宁的手还未走下石阶,司徒鄞略显慵懒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朕现在就想看,你拉着你娘子得需要多久才能给朕取过来?你不会这么点时间都不愿与自己的妻子分离吧?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也没变过……”
司徒鄞精准地戳中了贺兰箬的死穴,使得他立刻转身,对着身后,满不在乎的司徒鄞就开始怒目而视了起来。
因着纪慕清的关系,明明在外人,甚至在棠宁面前都能维持自己云淡风轻的纨绔小公爷形象,可偏偏到了司徒鄞面前,他随意的一个动作,随便的一句话都能引得他各种冲动易怒。这几年来,皆是如此。
贺兰箬闭了闭眼,心里想着就算将棠宁留在这里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吗?
早在纪慕清进宫之时,他母亲为了安慰他,失口说出的司徒鄞其人,别看着后宫里装的满满当当,实则根本就不近女色,只是因着某些特殊的原因才不停充实他的后宫,让他不要再这般颓废下去这样的话来,虽说具体什么特殊原因他并没有从缄口不提的母亲里问出来。
可正是母亲这样的话,才使得他一直抱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想着有朝一日,慕清能再次从宫里出来。
可谁能想到,竟然叫他遇到了棠宁。
“宁宁,你在这里稍等我片刻,我很快就会回来。”
贺兰箬声音温和地跟棠宁这般说道。
要快是吧?那他就给他快!
已经完全被司徒鄞激起了莫名其妙好胜心的贺兰箬一跟棠宁交代完这些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跳下了台阶,飞速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奔去。
棠宁甚至都来不及与他多说些什么,就已然被他留了下来。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棠宁只觉得如芒在背,呼吸也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急促了起来。
可谁料下一秒原本还站在她身后有一段距离的玄衣男人忽然从一旁弯腰低头看向她压得低低的脸庞。
猝不及防下,被他吓了一跳的棠宁,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就直接坐到了身后的石凳上,一双漂亮的杏眼当中早已盛满了惊慌失措,眼眶更是瞬间就红了起来。
见她被自己吓到了,原先还觉得有些好笑的司徒鄞,看到她开始泛红的双眼时,眉头顿时就皱到了一起。
“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哭了?朕今天又没对你干什么,为何你又要哭?”
棠宁却只是红着眼看着他不说话,看上去就跟个受了委屈的小狸奴似的。
这使得司徒鄞也跟着一起烦躁了起来,随后站在原地想了会儿,就往后退了两步。
“朕站远些可以了吧?”
棠宁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说话。
“那再退远些呢……”
棠宁抿了抿唇,仍旧没有说话,眼睛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红了。
“不哭就行了!”
天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哭也就算了,也身上的味道也会变得微微有些怪异起来。
还是喜欢香味的司徒鄞见香味终于变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几步上前便在棠宁身侧的另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完全没有猜测到对方一将她哄得不哭了,就立刻在她身旁坐下来的棠宁,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随后她便察觉到这人托着下巴,就开始打量起她的模样来。
“听说你自幼在京城之外的地方长大是不是?”
“还听说你先前还与建王府的卫世子订过亲,只不过卫世子和那个假千金被人捉奸在床,你才意外嫁给了贺兰箬是不是?”
“你脸好白,擦了什么粉?珍珠粉?”
……
可以说,司徒鄞完美地给她展现了一个不会聊天的直男强行聊天到底是个什么槽点满满的行径。
关键他聊就算了,他还不着痕迹地往她这边靠近。
一直低着头,毫无任何准备,忽然察觉到对方的声音好似离她极近的棠宁,猛地抬起头来,却惊愕无比地发现司徒鄞早已一脸惬意轻松地坐在离她极近的位置。
被吓了一跳的棠宁猛地站起身来,往后退去,“我……我……”
她还没我出什么下文来,退着退着,脚下便忽的一个踏空,惊叫一声后,整个人便往后倒去。
见状,司徒鄞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手上微动,就将棠宁整个地拉进了他的怀中。
一时间,棠宁身上的异香与司徒鄞的龙涎香,便瞬间混合到了一起。
慌乱之下,她还没来得及从他怀中逃开,一道暴喝之声便立刻在两人的身后响了起来。
“你做什么!”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眼前这一幕的贺兰箬,连自己的多年珍藏千里江山图都顾不上了,随手就丢到了路旁,疾步上前,一下就将棠宁从司徒鄞的怀中扯了出来,藏至自己的身后,眼神恶狠狠地朝面前的司徒鄞看来。
“她要摔了,朕随手扶了她一下,还能是做什么?”
鼻前那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浓郁香味一消散,司徒鄞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烦躁地答道。
闻言,贺兰箬捏着的拳头仍旧没有松开的意思,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棠宁,眼神问了她一下是不是这样。
看懂他眼里意思的棠宁忙点了点头。
可即便是意外,贺兰箬也没有松懈的意思,天晓得刚刚在看见棠宁被司徒鄞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惶恐害怕,他多怕三年前的事情又会重演。
三年前的他在司徒鄞的卑劣下,没能护住慕清,他决不允许这人再来打棠宁的主意。
他母亲说的什么司徒鄞不近女色都是假的,他分明……分明……
贺兰箬用力捏紧了棠宁的手腕,随后扯着她便去到下方将被他丢在一旁的千里江山图捡了起来,径直丢向了司徒鄞。
“陛下,这就是你要的千里江山图。内子身体不适,微臣先带她回去休息了,微臣会派人让微臣的母亲过来陪你。”
说完,他甚至都不待司徒鄞准许,捏紧棠宁的手腕,就带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不转睛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司徒鄞只觉得怕不只是棠宁难搞,真要硬来,贺兰箬这边也绝不会轻易松口。
这使得司徒鄞的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
这一头,被贺兰箬拉着手腕跑出了一大段距离的棠宁,看着他难看至极的脸色,终于停住了脚步,同时也拉住了闷头往前冲的贺兰箬。
“子初,我真的没事,刚刚确实是我要摔倒了,所以陛下伸手拉了我一把,所以你相信我好不……”
棠宁剩下的话都没说完,整个人忽然就被猛地转过身来的贺兰箬给抱了个满怀。
男子用力极大,手更是不住地收紧收紧,似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似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我不信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司徒鄞罢了,你不知道……”
才说到这里,贺兰箬又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猛然间反应过来,从开始到现在,棠宁好似也只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女子,却根本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她本就不在京城长大,自然完全不了解他与慕清过去的种种。
念及此,明明想要跟棠宁控诉一番司徒鄞各种罪行的他,张了张嘴,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明明前不久他还能那样淡定自若地与棠宁说着他们曾经求而不得的种种,可到了现在,他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甚至,甚至开始担忧害怕,害怕棠宁在得知他与慕清的过去之后,会不开心会难过,他不想她不开心。
“嗯?不知道什么?”
棠宁轻问了声。
“没什么?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地过好不好?”
“当然好了,我都嫁给你了嘛。”
被对方抱在怀里的棠宁笑得一脸温和,却在想到什么的时候,眼神微黯了黯。
棠宁走了之后也没兴趣再这嘈杂的国公府待下去的司徒鄞,很快就回了皇宫。
回到皇宫之后,他便直奔原先纪慕清住着的宫殿而去,却不曾想竟直接扑了个空。
在身旁的大太监的提示下,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早就已经将那谁给打入了冷宫了。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印象?
于是当天晚上他到底因为什么将纪慕清打入冷宫,她在冷宫里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包括她私底下已经开始给远在国公府里的贺兰箬写的血书,司徒鄞也一并知道了。
血书吗?
一听到这两个字,司徒鄞就忽然病态地笑了起来。
怎么?他的这位前宸妃以前也这般体贴懂事吗?他真的没印象了啊!
司徒鄞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的安静也使得担忧了好几日的棠宁也跟着一起放下心,再次开心了起来,棠宁开心,贺兰箬自然也跟着一起高兴了起来,甚至还意外在北区遇到了一位连脸都能换的江湖人士,让他跟着啧啧称奇了好久。
只可惜他还没高兴两天,这一日,他就忽然收到了一封信件。
坐在书房里,他下意识地将信封撕开,然后竟从里头抖出一封血书来。
一闻见这血书上浓浓的血腥味,贺兰箬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犹豫了好久,到底还是将已经有些粘到一起的血书展了开来。
开口熟悉的笔迹就使得贺兰箬整个人都怔楞在了原地。
慕清……
一时间,贺兰箬甚至连坐都坐不住了。
为何慕清会突然传这么一封血书给她,这上头都是谁的血?这么多,都是谁的血?
贺兰箬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可更令他痛不欲生的还在后头,血书几乎凝聚了慕清这三年来所有的血泪,因着当初她是被逼着入宫的,再加上她日日思念着他,所以司徒鄞待她并不好,而且他根本就是个疯子,她几乎日日都在担心,自己哪一天会直接死在他的刀下。
她死不要紧,她最怕的是就是死也无法再见他一眼。
写到这里,血书上甚至还晕开了一点痕迹,就像是有人在写的同时,眼泪重重地砸到了信纸之上。
好不容易从司徒鄞的身边逃开,却也不过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冷宫的日子太苦了,她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就当她求求他,求求他救救她,救她出去……
她知道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新婚的妻子了,她不求其他,只求贺兰箬能将她从皇宫这么个吃人的地方救出去,只要能逃出去,她必定会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纪慕清字字泣血,语气卑微的甚至完全不像是贺兰箬曾经爱过的那个才貌双绝,空谷幽兰一样的女子。
贺兰箬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甚至连眼睛都开始发涩了起来。
慕清……
与此同时,被自己的暗卫告知纪慕清的血书已经送到贺兰箬手里的司徒鄞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这样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