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一气之下揍了兄弟李禄,然后又抽了大闺女,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一口郁结之气堵着,怎么都消不下去。
枕边人辗转反侧,床铺轻晃,王氏也被吵的没法入睡,翻来覆去的烙饼。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翻身坐起,用被子捂住脖子,压低了声音道:“她爹,老三以前最是孝顺娘了,也最听话。娘病了,他怎么无动于衷,半点儿看望表示的意思都没有?难道,真为了文秀那小贱人打算跟咱李家断干净?”
从李俊再次出现在西塘村时,给人的感觉就变了,不再是曾经那个少言寡语、闷头干活儿的傻小子了。如今的李俊,同样少言寡语,不苟言笑,但却深沉老练,没人能够捉摸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若说他会为了文秀与李家彻底断绝往来,这也是说不好的事。
李福也同王氏有同样感觉,想不通道不明,有些不耐烦的坐起来,与王氏面对面的坐着,沉默了好半响,才道:“你说,这个三弟会不会是假的?”
前后五年间,李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是当年的那个人。李福这个大哥,算是看着李俊长大的,对他也算是了解。但是,这次他遭到拒绝,拿不到一个子儿,他心里窝火的难受。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他便怀疑李俊根本不是李俊。
李福猜测的话音落下,却见王氏连忙摇头,脑海里飘过老太婆风风火火跑回来如撞鬼一般的脸色,她道:“娘都验过了,他是三弟不假。”
“......”
李福想不明白,既然是真的,为什么他改变会如此之大?
李福和王氏都算计着李俊和文秀荷包里的银钱呢,夫妻俩睡不着,竟然唠嗑聊到了后半夜。直到王氏实在是困极了,她才躺下睡觉。
王氏睡下之后,李福又坐了一会儿,心里做了一番决定后,这才睡了。
第二天,夫妻俩都起晚了。
周氏为了在老婆子面前表现表现,天蒙蒙亮就起床给老婆子做早饭了——红糖荷包蛋,外加白面儿馒头。
老太婆病的还有些厉害,面色发白,精神不济,心肝儿痛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躺在大炕上,看着周氏端着荷包蛋进来,有气无力的眨了眨眼。
王氏走进厨房,瞧着篮子里唯一剩下的两颗鸡蛋没了,顿时气的火冒三丈。一下没控制住脾气,随手就将灶台上的锅铲摔在了地上。
李福经过厨房,恰巧碰见,立即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道:“你想闹哪样?”
“唯一的两个鸡蛋,我还说给麦穗尝点儿荤腥儿,没了。”王氏气的厉害,李麦穗被李福打的那么严重,不吃点好的养养,以后记仇怎么办?他们夫妻俩没儿子,将来还得指望两个闺女呢!
李福说着就给了王氏一巴掌,打的王氏胳膊火辣辣的疼,他凶神恶煞的咬着后槽牙道:“你没脑子是不是?麦穗那丫头,你能给她吃鸡蛋?李狗蛋都还没份儿呢!”
李狗蛋是李家的小霸王,有什么好东西都有他的份儿。篮子里的两个鸡蛋连李狗蛋都没份儿,还能有李麦穗吃的?
王氏的心还真是大!
李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绷着脸直摇头,他这辈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些个赔钱货?他李福扮猪吃老虎半辈子了,膝下怎么就没个儿子?
哎!
昨晚就该打死大的赔钱货,真是让人越想越生气。
李福摇头叹气的走了。
王氏挨了打,半响没敢吱声,直到李福离开了,她才抿着嘴骂道:“没用的男人,就知道欺负我们娘仨。”
李麦穗被打的躺在床上下不了地,自然是没法起来做一家人的早饭了。李二丫比她小差不多两岁,也没她那么能干,让她一个人煮一大家子的早饭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李桃花是李家的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小到大没下过厨房,对她没有半点指望。二房的大丫头比李二丫还小上一岁多,更是帮不上什么忙了。王氏想使唤人的想法落空,最后不得不忍着一肚子怨气煮早饭。
王氏心里有气不敢朝着李福撒,最后却撒在了饭菜上。糙米粥糊了锅,夹着一股子锅烟味儿。青菜也炒糊了,盐也放多了。
李老头儿向来不怎么挑拣儿媳妇或者孙女的手艺,几乎是桌上有啥吃啥。即便今早的饭菜糊了,他也没吭半句,闭口不提。
但是,李老头儿不嫌弃,李桃花却不干了。
李桃花闻着饭菜里飘来的糊味儿就窝火的厉害,“啪”的将筷子叩在桌上,大小姐脾气一下子便上来了,半点没给王氏脸的嚷道:“大嫂,你这手艺越做越回去了。李麦穗呢?死丫头大清早又死哪儿去了?给我找回来,让她重新给我做一份。”
二房的人闻言,忍住眼底幸灾乐祸的笑意把头埋的更低。就连李狗蛋,今早都很识相的没闹腾,慢悠悠的扒饭。
李家的三个男人没作声,只是有些无奈。
王氏被当众拂了面,又觉得李桃花骂自己闺女她心里来气,“砰”的一声放下碗筷,霍然起身,盯着李桃花道:“大丫挨了打,你这个小姑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下不来床呢,你要吃她做的早饭,自己先饿几天吧!”
王氏话里有话,既然你这个大小姐这么难伺候,那你就不吃我煮的饭好了,饿死你得了!
李桃花没得到理想中该有的待遇,反倒被王氏呛了几句,心中更加不痛快,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氏,脸红脖子粗的嚷道:“娘生病了,长嫂如母,你就这么对我的?我知道,你是嫌我还住在家里没嫁人是吧?我告诉你,我偏不嫁。我就跟着我娘,吃她的,穿她的,气死你。”
“你......”
这下,轮到王氏脸红脖子粗了。
李桃花本就老大不小了,又在家里作威作福,谁能受得了?因着冯大少爷的事,她是天天找李麦穗麻烦,就怕找不到她麻烦。
一顿早饭就吃的如此乌烟瘴气,也是醉了。大清早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周氏见一向嘴皮子利索的王氏吃瘪,心里痛苦的很。但却同时撇了撇嘴,极其鄙视李桃花,在心里默默道:不嫁?只怕是干出那么多丢人现眼、有辱门风的事后,嫁不掉,没人要了吧!
李桃花占了上风,露出得意的神气,哼了哼,趾高气扬的离开了饭桌。
王氏气的不打一处来,桌上几个男人都是死的不成?
没等王氏检查桌上的三父子是死是活,却听里屋传出李老太的声音,潺潺弱弱,但却又带着几分厉色,“花儿是老娘的宝贝......谁,谁敢嫌弃她?哼,谁要是敢......老婆子我,我非得让她滚出我李家的门。”
断断续续的话音落下,屋内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听这声音,老婆子刚刚说话,只怕要了她小半条命。
“吃饭吃饭,都赶紧吃饭!”
李老头儿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在一旁和稀泥。
“是,爹,你多吃点。”李禄狗腿的给李老头儿夹了两筷子菜,笑的格外谄媚,“味道就这样,爹啊,你今儿可就得将就将就了。”
李禄难得贬低一次王氏,更难得是李老头儿这个爹还极其配合,扒着饭道:“没事儿,老头儿我不嫌弃。只要有口饭吃啊,我就知足。”
实际上,他知足个屁啊!
只不过,李老二不知足的东西并不是酒足饭饱罢了!
“是是是,爹说的是!”
李禄得逞的笑了。
王氏被李家的人气的心肝儿疼,早饭是吃不下了,气都气饱了。不等老爷们儿们下桌,她便气冲冲的回了屋。
李禄和周氏得意的交换眼色,却被一直没吭声的李福收进眼里。李禄扫王氏面子,那也是拂他这个大哥的面子。
看来,昨天他揍李禄那几下,真的是打轻了。
“砰砰砰——”
堂屋里的人还没吃完早饭,却听门外传来粗暴的踹门声。还不等众人反应,紧接着又传来尖锐的骂声:“死丫头,日上三竿还装死不起床,还不滚起来做饭。李麦穗,滚起来做饭。”
李桃花没吃早饭,肚子饿的厉害,可又吃不下王氏烧糊的饭。她自己不会做,便气呼呼的找李麦穗的麻烦了。
李麦穗躺在床上,四肢百骸都在疼,要知道,她强撑着身子去落门闩,费了多大的力气?现在,李桃花在外头叫嚣,别说她浑身疼走不动,就是能走动,她也不敢去开门啊!
“李麦穗你个死丫头,开门!”
砰砰砰!
又是一阵愤怒的踹门声。
“死丫头,开门,赶紧起来做饭。”
李桃花饿的难受,一心就想着李麦穗起来给她煮早饭。贱命的东西,挨了两下打,能有多严重?装死不开门,等你开了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桃花满脸狰狞,全是恶毒之色。
王氏在屋里快要消散的火气瞬间又被李桃花点燃,她“轰”地打开房门,看着李桃花骂道:“你要是想吃东西,要么吃我做的,要么自己去厨房做。你以为你是谁啊?富人家的大小姐?还是阔太太?你也不撒泡尿找找自己,你有什么资格把家里的人当你的老妈子啊?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你这么大声嚷嚷,你不要名声,可别连累了我闺女。”
李桃花现在还有什么名声可言?投怀送抱、失贞、被抛弃,品行奇差。
王氏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两人之间撕破脸,李桃花更不再顾忌,说话直戳王氏痛脚,怒骂道:“野鸡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笑死人。大嫂,你也该撒泡尿找找自己,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货。”
“李桃花!”
王氏咬牙切齿的吼了李桃花一句,瞬觉自己涨了满嘴的泡。
王氏和李桃花撕破了脸,姑嫂二人之间也没了顾忌,什么话难听,专挑什么话骂。王氏把李桃花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从头到尾骂了一遍,李桃花便把王氏阴险狡诈、歹毒心思、妄想让李麦穗变金凤凰的野心也给骂了一遍。
姑嫂不顾形象了,骂的相当厉害。
李老太病了,也没了主事儿的人。要不然,王氏和李桃花根本不可能骂起来。
周氏浑水摸鱼,李家的三个男人也没劝架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是觉得自己劝不了,还是觉得姑嫂二人对骂也无伤大雅,爷仨默契的吃着早饭,除了咀嚼声,便是院子里的吵架声。
大清早的,李家院子里热闹极了。
李老太在屋子里听着王氏和李桃花对骂,气的“砰砰砰”捶炕。她的个娘啊,她这个老东西迟早被她们给气死。
张氏走到文秀家时,文秀正在喝鸡汤。难得有人来看她,她乐呵呵的招呼人坐下后,又去给张氏盛了一碗。
张氏拗不过,最终跟她一块儿喝鸡汤。
嘿,这鸡汤不油不腻,味道却很鲜,还真是好喝。
张氏喝完,连连夸赞。
文秀也不自夸怎么做的,笑着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碗,张氏却是摇头了,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胡吃海塞不是?她刚吃过早饭来才来的呢!
“秀娘,胳膊上的伤好些了吗?”
文秀抬了抬胳膊,道:“嗯,好很多了。昨儿去换药,伤口已经结痂长肉了。再换一次药,应该就差不多痊愈了。”她其实觉得伤口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氏笑着应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关于文秀受伤的事儿后,张氏才道:“你不知道,今早上李家可热闹了。王氏和李桃花相互对骂,跟俩泼妇似的,啧啧啧,我走的时候还在骂呢。”
王氏和李桃花对骂?
文秀闻言,顿时有些傻眼,王氏什么样的人,心里的小算盘打的精呢,又会做人,向来说的比唱的好听,她这种笑面虎,怎么可能跟李桃花吵架?
李桃花,那可是老太婆的心头至宝啊!
这两人吵上,还真是有意思了。
张氏见文秀好像不是特别相信王氏和李桃花能够吵起来,而且不顾形象,不顾身份的对骂,她又接着八卦道:“别说你不信,最初我都不信。谁知道,听着听着,声音怪耳熟,悄悄走到墙角看了一眼,嘿,还真是她俩。”
“李桃花这些日子,名声早就臭了,好好个姑娘,非得攀高枝儿,想过那富太太的日子,可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只是啊,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能把‘泼妇’演绎的淋漓尽致,她也是厉害了。”张氏一边说,一边摇头。
“王氏也是,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形象,一日崩塌。等她冷静下来,估计能把肠子给悔青了。你没瞧见啊,那场面是真热闹。”
......
文秀听张氏八卦了好一会儿,将李桃花和王氏对骂的事当成八卦新闻理了理,她俩就为了一顿早饭就吵起来了?不至于吧?
李家的几个男人呢?
全都装死不理?
文秀猜的不错,王氏是不可能因为一顿早饭就跟李桃花吵起来的。实在是,昨天和今早她被李福气的不轻,然后又挨了打,自己又不受死老太婆待见,各种因素综合在一起,才让她没忍住,整个人彻底爆发。
一切都如张氏所说,等王氏冷静下来,发觉自己在大伙面前苦心经营的形象崩塌,她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秀娘啊,嫂子瞧着这李家日日闹腾吧,我觉得,你被老太婆撵出来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不然,我哪儿能跟你聊这些闲话?”张氏一脸庆幸,文秀吃了些苦倒也值了。
文秀心中苦笑,张氏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老太婆和王氏婆媳几人将原身沉了塘,让自己这个外来客占了人家身体,她不再忍受李家的人欺辱,各种还击,才有了李家现在的矛盾。李俊被逼入伍从军,原身被赶出李家,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李俊命大挺过来了,原身却悄然殒命了。
文秀沉默了片刻,甩掉心中的想法,笑着应道:“嫂子说的是,幸亏被赶出来了,要不然,我们一家的日子也过不安宁。”
“对了,这闲话聊完了,我还有正事儿问你呢。”张氏瞬间敛下了笑意,略带几分严肃,且眉眼中又带着几分担忧的道:“秀娘,年前你娘不是让你们搬走吗,正月马上就过了,万一她又在闹腾收房,你们打算怎么办?”
正月冷,二月凉,料峭三月春寒倒,还得至少冻一俩月。若是老太婆的病一好,突然想到这里的老房子,有嚷着要把房收回去,他们一家要搬到哪里去?
张氏是把文秀当成自己亲妹子了,也不管文秀会不会嫌弃自己多管闲事,把住房的事儿都给一并考虑了。
文秀很是感激张氏对他们一家的关心,但新房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修好,这些日子,越少的人知道房子是她的越好。不是她不相信张氏,只是,先瞒住也未尝不好。想必,张氏以后知道了,也不会怪她什么。
“还没考虑这事儿呢,如果老太婆真来收房,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娘亲,大姐今天怎么还没来?”
桐桐扒院门儿好一会儿了,左右等不来李麦穗,一脸失望的跑进屋找娘亲问原因。
文秀也没怎么在意,李麦穗今儿个晚一些,兴许是有事忙吧,她是李家的人,总不能每日都在自己家呆着。她笑道:“大姐有事忙呢,李家那么多事要她做,或许晚一会儿就来了。”
张氏听见娘俩说“大姐”,起初还没想明白是谁,但一听“李家”,她瞬间就明白说的是李麦穗。她这才想起昨天李福打李禄、打李麦穗的事,打断娘俩的话道:“麦穗那丫头,今儿怕是来不了的。”
“大姐有什么事要做吗?”
桐桐可喜欢李麦穗了,听见婶子说话,连忙看向张氏。
张氏看了一眼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桐桐,又看了一眼文秀,嘀咕道:“李福昨儿打了她一顿,伤的还挺厉害。”#####昨天更新少,今天补上了,三更一万多字。ps:有的亲还在嫌弃少,最近更新已经很给力了,基本上都是一万五左右。毕竟码字慢,一万多已经是极限,这几天手腕还疼得很,一天时间码的字,你们十分钟不到就看完了,体谅一下,别觉得更新少,就随便给一星评价,作者真的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