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因为“卖女求荣”,在二闺女嫁给县老爷做填房后,他们家在和平镇的地位就比较超然了。他们家早就想整垮冯记,这次抓住机会,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这件事冯家父子却是不打算继续跟唐家的人纠缠,还对县老爷那昏官歌功颂德,溜须拍马的吹捧,还了他们的清白。
这......简直气死人!
明明说好的太平盛世,但却在天子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不平事。
文秀想在这个时代过过愤青的瘾,但又想到文书卖人情送给自己的提醒,再想到冯川给自己讲的那些事,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唐家迟早会遭报应的!
县老爷虽然昏庸,但是,不得不说他下面的人办事效率挺高,晌午时分,文书已经写好告示,盖好印章,让官差贴到告示栏了。
文秀并没有和冯川一起回冯记布庄,而是直接跑去与李俊约定好的地方碰面。而此时,已经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过了一个时辰了。
李俊雇了三辆驴车载货,装完货之后便去城门口等她。谁知道,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他这心里急的上火,想要丢下货去冯记布庄找她,但是又怕误事。
终于,熬了一个时辰后,总算是等到人了。
“阿秀!”
李俊有些激动地靠近她,谁知她竟然只是淡淡的抬着眼皮儿看了他一眼,情绪显然不高。
嗯?
月月舒的事没有解决?
“别担心,先回去吧!”
“嗯!”
文秀也没过多解释,对李俊点点头,默默的被他拉着一起往回走。
拉货的三位大叔相互认识,几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说着说着,便把话题扯到了镇上的唐家身上。
文秀听着几人说唐家,之前压下去的情绪却是又腾了起来,一个人嘀咕道:“官商勾结,该死的昏官,总会遭报应的。”
李俊在一旁闻言,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没有去接她的话。但是,心中却起了疑惑,难不成,他家阿秀不高兴,是县官惹的祸?
回到家后,车夫把货卸在了院子里,结算了车前,三人又说说笑笑的离开。文秀也开始忙碌起来,计算多少人家,又如何分配这次的原佐料重量。
王氏和周氏那儿,她也考虑了一下,不过,她们俩却不是分了佐料磨粉,而是去红枣核儿。
她年前捡的大红枣,一直没吃,她现在有点新想法,正好让两人去核。虽然不是磨粉,但也按斤算!
李俊见她一个人坐在桌前认真忙碌,也没去打搅她,而是把饭焖在锅里后,脚步轻快的去了一趟孙老头儿家。
孙老头看到李俊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某些被他看不惯的人却是理也不理他,直接去了他家厨房,找正在为老头儿煮饭烧水的张飞分配任务去了。
张飞看到自家爷来,赶紧给他行礼,连手里的锅铲都没有放下,“爷,你是想明白大梁公主被刺杀的事了?”
李俊没有立即应他的话,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看着一贯拿刀剑的下属,却在孙老头儿这里穿围裙,拿锅铲,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过借宿一下,孙老头儿还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爷!”
张飞见他迟迟不做声,试探性的又唤了一句。
李俊这时候却是回了神,沉着俊脸,声音冷冷的道:“去镇上查一查县衙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查细一点。”
“现在?”张飞有些为难,他这饭菜还没出锅呢!
李俊瞬间眸子射出两道冷厉的光,吓得张飞一哆嗦,三下五除二解开了围裙,丢了锅铲,府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厨房。
李俊也跟着离开了。
孙老头在堂屋里左等右等不见张飞喊他吃饭,反而闻到了一股糊味儿,他手脚利索的跑进了厨房,看着被烧焦的锅底,气的破口大骂。
李俊远远听见孙老头咆哮一般的声音,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恶人自有恶人磨,自己不介意当一次恶人。
回去的时候,李俊去李氏家将桐桐接了回去。爷俩回到家时,文秀已经把原佐料分配好了。
十二家人,一家负责一个品种或者两个品种,按照每一家的劳动力分配了重量。只是,包括谢氏在内的几个妇人,这次量要稍微少一些。不是不信任她们,而是她们第一次磨粉,手脚可能会慢一些。
为了不耽误磨粉的时间,她把每一种可能发生的结果都想到了。如果谢氏她们提前完工,她也可以去回春堂另外购买原材料分配给她们。
李俊出门时焖了饭,回到家后又炒了菜。但是文秀因为衙门的事心情不太好,心情不太好,胃口也就不太好。随便吃了几口,便把分配明细交给李俊后,让他挨家挨户去通知人来分原佐料。
数量会越来越大,挨家挨户送到位不太现实,太耽误时间,自己上门取材料,登记数量,那就最好不过了。
李俊以为月月舒的事还没解决,也不打搅她,带了桐桐出去通知人。
桐桐的小嘴儿特甜,一进别人家门便婶婶婆婆的喊。加上她模样讨喜,那些大婶们都给她零嘴儿吃。条件好一点的给两颗糖,差一点的就是炒蚕豆,跟着老爹走了一圈,衣兜里全是吃的。
李俊从冯家出来后,照例去隔壁李家通知王氏和周氏。
王氏笑眯眯的,连连应好,心里却是不死心的道:“三弟,新房还没修好吧?你大哥今早还在说闲得很,要不,让他去帮帮忙?”
李俊淡淡的扫了一眼王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声音冷淡的是个人都能听出他的不愿意,“不必。”
王氏遭到拒绝,恨的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是好说歹说,李俊也不松口。没良心的东西,怎么就没死在军营里?
“呵呵......”
“你笑什么呢?”
王氏碰了壁,没能达成所愿,周氏幸灾乐祸的厉害。谁知,她这刚一出声,就被王氏怼了个正着。
“笑那些自作聪明的呗,笑你了吗?”
“你......”
周氏见王氏吃不了自己,得意的撇了撇嘴,然后翻了翻白眼。
桐桐见两个伯娘吵架,小丫头心里有些怕,硬拽着老爹赶紧走,一边拉一边催促:“爹爹,爹爹......”
李俊也没兴趣听人吵架,弯腰将桐桐抱进怀里,冷声道:“未时末人没来,以后就都不用来了。”
话落,他抱着桐桐转身走了。
自从老太婆蹲大牢后,上头没有了镇压王氏和周氏的人,两妯娌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只要李福和李禄不在家,二人总会一个钉子一个眼的吵上几句。
今儿个也是照例,但是,两人听完李俊警告的话后,却是第一时间停止了对吵,然后拿了口袋,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再有一刻钟,就到申时了!
李俊带着桐桐回到家时,王氏和周氏已经在他家门口等着了。
文秀在家午休,院子里又有原佐料,所以李俊在出门的时候,便把院门给锁上了。王氏和周氏看着大门紧锁,以为没人,就骂骂咧咧了几句。然而,在看到李俊时,两人满脸却又堆满了笑。
桐桐对她们还是有些惧怕,一直都拉着爹爹的衣摆,看着老爹把门开开后,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屋,大喊了两句“娘亲”。
小丫头这么一喊,王氏和周氏两人的腿瞬间一软。
文秀那小贱人在家呢?
文秀听见闺女有些惊怕的声音,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刚跨出门槛,柔软的小团子已经扑进了她的怀抱里。
“娘亲!”
“别怕,乖,有爹爹和娘亲在呢!”文秀轻轻地揉了揉桐桐毛茸茸的小脑袋,笑的一脸温柔,话落却是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进门的王氏和周氏,冷淡的道:“来了?”
王氏和周氏闻言,心里咯噔了一声——这贱人果然听见自己骂她了!
“弟妹在家呢?”
王氏明知故问,脸上笑的一团和气,眼睛里的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文秀却是没理她,直接对李俊道:“把屋里的红枣给二位嫂嫂拿出来吧!”
“好!”
李俊进屋,一手提了一口袋的红枣,直接放到了二位嫂子的面前,“枣子去核,每一颗枣都不能被破坏,保持枣子的形状。五文钱一斤,保质保量,收货结算现银。”
五文钱一斤?磨粉不是三文吗?这还多出两文呢!
周氏一听去枣核比磨粉多了差不多一倍的工价,打心底觉得去枣核不是什么难事,得意的哼了哼,小贱人不是不给自己好处么?
呵呵,现在打脸不打脸?
“三弟,你放心,去枣核容易,保准按时交货!”周氏顺手接了一口袋红枣过去,很有底气的拍着胸脯保证,然后朝着王氏哼了哼,趾高气扬的走了。
王氏比周氏脑瓜子灵活,并没有急着去接李俊手上的麻袋,而是笑呵呵的道:“三弟,不是说好的磨粉吗?”
“磨粉和去核都一样,去核的工价还要高一些,你不愿意?”李俊还没开口,文秀已经接了王氏的话茬,“多了两文一斤呢,这种肥差如果你不要,也可以磨粉,不过价钱,跟大家一样。”
“这.....”
王氏总觉得文秀让自己和周氏磨粉是别有用意,可是,她却想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他有些犯疑,小贱人不会是故意设圈套吧?
“大嫂,阿秀是看在我面子上才给你和二嫂去核这工价的,你若是不应,一会儿分货的人来了......”
“我答应!”王氏想不太明白,也就不想了,笑呵呵的接过了红枣,“我这是不是有些意外嘛!行,那我先走了哈!”
王氏扛着麻袋出了院子,重重的“呸”了一口黄痰,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咱等着瞧!
王氏和周氏一走,桐桐又活跃起来,放开娘亲,一个人坐到屋檐下吃零嘴儿去了。
同时,文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言语不客气的道:“两只疯狗汪了半天,终于走了!”
“嗯?”
李俊没懂她意思,文秀淡淡的睃了他一眼,然后把王氏和周氏在院外骂他们俩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说了一遍。
李俊听完瞬间黑了脸,即是如此,没揍她俩一顿,已经是仁慈了。现在还带着她们致富,自己是不是傻?
谁知,文秀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过被骂两句而已,当是被疯狗咬了,我都懒得跟她们闹,影响心情。要不然,能由着她们俩蹦跶?”
李俊眼底划过难过之色,含情脉脉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道:“阿秀,委屈你了。”
如果不是他跟李家有牵扯,她完全不必如此的!
李俊考虑的很复杂,就跟王氏以为文秀让她们去红枣核儿是下套一样,其实,文秀就是纯粹的不想让她们碰十三香的原佐料,不想跟她们吵或者打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
别的什么多余的想法,真的没有!
“噢哟,这次量这么多呢!”张氏走进院子,看着院子里堆着的麻袋,惊喜的出声。
文秀看见张氏来了,心情也一下子好了不少,笑着给张氏端凳子让她坐一会儿,“是多了不少呢!”
张氏一来为文秀这个磨粉的买卖感到高兴,二来也因自家闺女也挣钱了而开心,笑呵呵接过凳子坐下,目光却一直没从麻袋上移开过:“秀娘,以后是不是越来越多啊?”
“是!”
文秀回答很肯定!
张氏瞬间笑的更开心,“那就太好不过了,大丫和二丫都盼着多挣点压箱底儿的银子呢!”
两人瞬间都笑出声来!
张氏说到压箱底儿的银子,两人自然就谈到了李麦穗。王氏卖女儿的消息已经悄无声息的走漏,好多村民都知道,全都在私下讨论。
不过,人家杨家虽然是花钱买李麦穗这个媳妇回家冲喜,但对外却说得是迎娶,这已经算是给李家面子了。
张氏有闺女,自是有一番感叹:“哎,麦穗那丫头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嫁过去就要守寡,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呢!”
文秀闻言,挑眉道:“那杨家少爷病的这么严重?”
张氏看了一眼屋檐下陪桐桐玩儿的李俊,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我四妹嫁到杨家村去了,前两天我回了一趟娘家,姐妹几个碰了面,她正好说到这事儿呢。杨家已经在张灯结彩张罗成亲的事了,日子好像是十六还是十八。不过,听说啊,那个杨家少爷却是出气多,进气少,怕是不过不几日了。”
杨家那个病小子活不了几日了,那麦穗嫁过去他还活着吗?如果在嫁过去之前就死了,那麦穗是不是就要背一个克夫的罪名?如果没死,那守着一个要死的人,不就是守活寡?等他死了,也就开始正式守寡?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啊,王氏怎么狠心?
“阿秀,王氏那黑心肝儿的毒妇是掉进钱眼里去了,硬是把闺女往火坑里送......”张氏对李麦穗满是同情和怜悯。
文秀确实没法淡定,脑袋里胡思乱想了好多东西,以至于张氏后面说什么,她压根儿没听进去。
张氏到了没多久,其他磨粉的人家也陆续到了。
文秀招呼着大伙儿一声后,便拿出小册子,按之前自己预算好的数量,对应来取货的人,挨个称重分配。大家都是勤快人,互相帮忙,差不多一千斤原佐料,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分配完了。
谢氏和几个姐妹也分到了相应的重量,她们也并没有因自己的比别人的少而不高兴,反而一个个兴奋的厉害。
“文秀,你放心,咱这次会好好磨粉的,不会拖你后腿的。”谢氏永远都是其他几人的发言人,她发言,代表的是其他几人的意思。
文秀见她们并没有露出什么嫉妒之色,心里很满意,但也没把自己之前的打算告诉几人,而是笑道:“嗯,只要慢慢做好了,以后该有的都会有。”
谢氏笑的更乐呵,“有你这句话,咱大伙儿都放心。”
春耕时节,大伙儿都忙着插秧播种,也没谁逗留。分到东西后,跟文秀说了三言两语之后,便匆匆离开。
谢氏一行人很快也热热闹闹的离开了。
文秀收拾好地上散落的少量倒洒的原佐料后,一抬头,竟然见李俊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自己,分明带着几分询问之意。
嗯?
“阿俊,我跟嫂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李俊武功了得,手脚敏捷,想必眼睛和耳朵也应该好使。他这么盯着自己看,那应该是都听见了。
李俊点了点头,声音不冷不淡,“既然日子都定下了,那就是早已经交换了庚帖了。这件事,铁板钉钉,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话虽如此,但是,文秀心里替李麦穗难受的厉害,想了想后,才对李俊道:“既然帮不了她,那就多给她添点妆吧。”王氏既然是卖女儿,想必是不会给她多少嫁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