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小妾欺压正房的那点事儿很快随着赵氏和周氏的前后脚离开便散了去,看热闹的妇人们只是窃窃私语一番,暗暗戳赵氏的脊梁骨,也有幸灾乐祸周氏遭此报应的人。只是,没有人没有顾忌的大声喧哗,正主散场后,她们也跟着离开了。
文秀接二连三见了赵氏的手段,不得不给她竖起大拇指,能这么把周氏收拾的“妥妥帖帖”的,手段可真比自己“高明”太多了。不过,李家的这些事跟她没关系,她们愿意闹是她们的事,反正只要不闹到自己头上,都无所谓。
很快,文秀便不再想刚刚那点事儿了。
文秀临走时交给李麦穗的任务,李麦穗在宋晓月的帮助下倒也完成的不错,十几个人送来了剥开刺壳的板栗,重量不等。她手生的称了量,又逐一计算了银钱,然后将银钱一个个数给了前来卖板栗的人。
李麦穗把过程给文秀讲了一遍,然后将剩余的银钱交还给文秀,抿着嘴道:“秀姨,你数数,剥好的果子放在后院,单独放一堆了。”
“好!”文秀笑着点头,但是却没有伸手去接她递来的荷包,边往后院去边道:“既然已经学会了,明儿继续吧。”
“明天还来?”
李麦穗吃惊的问道,显然不太愿意。
她喜欢的是在厨房里做吃的,尤其是在一旁跟着秀姨学做吃的,她对买卖这些事儿,一点儿.....不,准确点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文秀一心想将李麦穗培养出来,将来不管如何,她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独当一面最好,即便不能,多锻炼锻炼,技多不压身,多学习一些东西总归是不错的。她没注意到李麦穗的为难,走在前面道:“是啊,家里有你,我继续去摘红果子。”
“秀姨!”
“嗯?还担心?要不,明天再请你月姨来帮你一天?”
李麦穗闻言,知道这件事多说无益,摇了摇头,低垂下眸子道:“不用了,月姨教了我很多,但我也学的七七八八了,一个人可以的。”
“那就好!”
两人说话的功夫,文秀已经将李麦穗收的那一堆板栗给检查了一遍,品相都还不错,颗粒也大,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兴许再过两日,品质便会下降,大果逐渐的变成小果。
晚饭是将就昨夜的板栗烧鸡吃的,另外炒了一盘小青菜。今儿大家都累了一天,匆匆吃过晚饭,饭后先后洗漱了一番便都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文秀便起床煮了荷包蛋,一人两个又香又甜的荷包蛋,装了满满一碗。
如今的荷包蛋里,文秀都放了白糖,甜滋滋的,味道非常好。但是,两个孩子却觉得,荷包蛋的味道都不如去年吃的那一碗没放糖的香。
桐桐小口小口的吃着荷包蛋百般不得其解,树儿也是一脸疑惑,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去年那一碗是没有放糖的。
文秀也不去把这层纸给兄妹二人捅破,自顾自的吃着荷包蛋,最后连着汤水一并喝完后,整个人都觉得暖烘烘的,从头到脚,热乎极了。
吃饱喝暖,便背上背篓出门干活。
今日跟着文秀去林子里摘红果子的除了昨儿那几个妇人外,又多了谢氏和方氏。谢氏是琢磨着没事儿,去挣点外快,而方氏则是眼馋朱氏昨儿摘了不少“银子”。
很多时候,金钱的诱惑极大,明明知道有危险,心里明明有恐惧,但是,却是抵挡不住其中的诱惑,鼓足了勇气去犯险。
方氏便是这样的人!
七八个妇人背着背篓,说说笑笑的上了山。路上碰见几个进山摘板栗的汉子,一听是去摘红果子的,纷纷摇头,一副“见鬼”的模样,腿脚麻溜的消失在山林中。
文秀对此不置可否,但另外几人却是有退缩之意。尤其是方氏,早就吓的白了脸,好像红果子林里的鬼是真的一样。
谢氏一心一意走在文秀旁边,两人说着话,似乎没注意到其余几人的面色,更不知她们萌生了退意,自己都自己的,一次也没回头。
周氏看看方氏和朱氏,又看看已经走在前头好远的文秀和谢氏二人,咬了咬牙,连忙追了上去。昨儿一起的妇人见状,犹豫之后也跟上去了。
方氏见朱氏也要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真的还要去啊?闹......闹鬼!”
朱氏停下,睃了她一眼,嘀咕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红果子林闹鬼,你别拽着我,我要去挣钱呢!”
一提到钱,方氏便激动了,被击退的勇气再次鼓起来,把心一横,大步跟了上去。
红果子林里安静的很,似乎望不到头的红果子格外诱人的挂在枝头上,风一吹,果子在枝头轻晃,夹杂着风声,如同铃铛一样。
“没鬼呢!”
方氏四面八方看了一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欢喜的叹道。
谢氏最是不喜欢方氏,爱贪便宜,但胆子却小,听她说话,张嘴就给她刺了回去,“怎么没有?还没出现呢,你要不晚上不走了,看到底有没有?”
方氏哪里经得住她这么一吓,嚷了一句“我才不呢”,然后便背着背篓走到一棵树下,慌乱的摘起果子来。
文秀在一旁见她乱拽,好些果子的果梗都被扯断了,这种果子没法冷冻储存,烂的也最快,她不需要这种果子。
她一连提醒了方氏两次,但方氏却不是在摘果子,似乎是在偷果子一样,压根儿没引起重视,我行我素。
“嘿,你干啥呢?”
方氏背篓里的果子全被文秀倒在了地上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背篓,很不满也很不理解的惊声问道。
文秀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放开背篓的沿口,将背篓还给方氏,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方嫂子,我想你摘这些果子不是为了自己吃,既然这样,你背篓里的果子都不合格,我不会要,你卖不到钱。你也不想白跑一趟不是?”
方氏的脸被文秀说的一阵红一阵白,气愤了半天后才道:“那你说怎么样?”
文秀已经提醒了她两三遍了,但是方氏都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她现在也不打算再重复了,指着谢氏的背篓道:“喏,你自己去看。”
方氏没辙,只能自己去看。
此时,谢氏已经摘了三分之一背篓的红果子了。
方氏认真的看了一遍后,拿了几颗装自己背篓里,扬言是“做样本”。她心里又急又害怕,很担心大伙儿都摘满了留自己一个人在山上。于是,除了在谢氏那儿占了点便宜外,其余几人也未能幸免。
大伙儿都是知道方氏的为人,见她这样占便宜,一个个都十分不屑。但是,漫山遍野都是红果子,总不能为了几颗红果子跟她打一架不是?闹笑话不说,还耽误自己摘果子卖钱,完全是赔本儿买卖。众人心里思索一番后,也不再跟她计较。
方氏的小算盘得逞了,心里乐呵的厉害,开始慢慢的小心的摘红果子。这一次,她倒是认真的按照标准摘,没再胡来了。
文秀在一旁摘果子,也将刚刚方氏的所为收进眼底。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此还真是表示“做不出任何评价”。像方氏这种爱占小便宜不要脸的人,世上也是罕见呐!
临近午时,大部分的人已经将背篓装满了红果子,打算背着回家吃午饭,晌午过后再来。但是,方氏却还有四分之一的量才摘满。
方氏虽然占了大家一点便宜,但是,第一次摘,又耽搁了时间,所以进度要慢一些。她又舍不得不摘满就走,便请大家帮忙摘。
然而,谁会愿意?
众人不跟她计较占便宜的事就算了,却是没人帮她白摘的,一个个都摇头摆手,背着背篓下山,家里还等着回去做饭呢!
方氏满脸焦急和肉痛,但就是舍不得走!
文秀见过不少抠门的守财奴,一星半点儿的钱都要握在手里,而且这些人有一个通病——胆小怕死又贪财。
“你赶紧的,我等你。”
文秀也不打算帮忙,但却是怜悯了一番方氏的这种病态。
方氏闻言,瞬间喜极而泣,连连点头,然后手脚麻溜的摘果子去了。
朱氏和周氏她们已经走了,谢氏本就在等文秀,可听文秀这么说,压低了声音道:“你真等她?她这种人,不值得你纵容怜悯她,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文秀谢过谢氏的好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嫂子,没事的,大中午的,今儿日头也晒,应该不会有事。你若是有事就先走,不用等我。”
谢氏今儿个中午还真是有事,婆婆带着自己的儿女回娘家走亲戚去了,她得赶着回去给丈夫徐梁做午饭。家里的老爷们儿是不会也不愿意做饭的,她也想吃一顿现成的饭菜,但是,没那个命啊!
谢氏走了!
林子里只剩下文秀和方氏二人。
文秀靠着背篓坐着,阖上眼享受闲暇的惬意,微风徐徐,阳光暖暖,聆听着风吹过树林的声音,沙沙作响,像孩童一般,很是欢愉。
这几日来林子里都没再碰到去年看见的白衣鬼,文秀琢磨着那鬼是不是不在了,或者大白天中午也不敢出来......
“啊——”
文秀还没有在心里庆幸完,不远处的方氏却突然尖叫起来。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在同时浑身一激灵,腿肚子都跟着软了。
十来仗外的红果子树下,一道白色的影子欣然笔直,看不清脸,但她却记得那道白,这不是去年见过的白衣鬼是谁?
这鬼道行颇深,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出现!
“啊——”
方氏惊恐的尖叫声再次响起,但随着那道白影逐渐向她们移动过来,她竟然两眼一翻白,直接晕倒了过去。
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下文秀这个清醒的人。
文秀试着唤了两声方氏,见她蜷缩倒在地上半响没应自己,想必是真被吓晕了。她想离开,但是,又不忍将方氏留下。不管于公于私,她都不想做这种不仁不义之人。
只是......
嗯?
正当文秀脑袋里乱如麻的做思想斗争时,令她惊讶的事却发生了,她竟然看见了白衣鬼的脚,对,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白衣鬼的脚。
一双黑色的布鞋!
那白衣鬼已经走近了两三仗远,肉眼能辨别出男女,这是一个梳着妇人髻的白衣女鬼,不,准确点说,这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她又从地上看到了白衣女鬼的影子。
文秀确定远处的白色是人不是鬼后,胆子瞬间变大了,心中的恐惧之意一扫而光,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双眸静静地望着逐渐靠近的女人,缓缓地沉下了眸子。声音冷冷的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这片林子里装神弄鬼?”
对方似乎很意外,在她声音落下之后,顿住了原处,沉默了片刻后,这才又继续朝着文秀走来,不知是想同她见面,还是想直接将文秀给吓跑。
文秀终于见到了白衣女人的真面目——这是一个年约四五十的女人,只是,她头发花白,皮肤不像正常肤色那般白的吓人。
白衣女人在离文秀大概三四仗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露出恐怖之容,想最后吓一吓对方,可偏偏,人家连抖都没抖一下,更别说被自己吓跑或者吓晕过去。她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晕倒的方氏,又抬起头看向文秀,一咧嘴,眼瞪大,朝着文秀笑。
“还不说!”文秀见她没有半点吭声的意思,冷声了一句后,速度飞快的朝着白衣女人冲去,眨眼间,她的手已经拧住了白衣女人的衣领,用力一扯,便将女人给摁倒在了地上,“说还是不说?”
“我......我说,我说。”
白衣女人显然没想到文秀不怕自己就罢了,而且还会武功,她原本只是想靠近她将她吓走,永远别再来,谁知,自己竟然落到了对方手里。
文秀闻言,摁着她的手劲儿不但没松,反倒又紧了紧,出声道:“那你还不赶紧的,说,你到底是谁,在这片林子里装神弄鬼吓村民是做什么?”
白衣女人有些惊慌,两人将不久前的角色对调了一番,仿佛文秀如今才是令人惊恐的“鬼”,而对方是一个遇到鬼而被吓到的人。她伸出白皙的双手,指甲很长,但也很脏,指甲幽幽透着绿色,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巴......
“还不说?”
“说,我都说,”女人吓得浑身一抖,连连点头如捣蒜,呜呜咽咽的道:“我是张大妮,我是张大妮。”
张大妮?
文秀只觉得这名字耳熟,但只是稍微在脑子里转悠了片刻便反应过来,张大妮不就是曾经吊死在这片林子里的那个张寡妇?她曾经可与李老二有一腿,当初还差点变成李俊的娘呢!
她不是死了吗?
文秀有些想不明白,又问道:“张大妮不是吊死了吗?好几个村民将她抬回村的呢,你难不成还死而复活?老实说,你到底是谁?”
白衣女人连连摇头,嘴里拼命地解释:“我真的是张大妮,他们也没将我抬下山,一切不过都是李老二那混账的谎言罢了。我求你了,放开我吧,我真的没撒谎,真的没有......”
上次听张氏讲这间八卦的时候,不是讲的有鼻子有眼,说村民们将张大妮给抬回了村么?怎么现在又跟李老二扯上关系了?她只觉得很乱。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她都不知道该相信谁。如果眼前这人是张大妮,那二十几年前的版本又该如何解释?
文秀觉得,或许可以把张大妮带回村里,然后事情的真相便水落石出了。
张大妮一听要回村,死活不愿意,“我不回去,我若回去,他们肯定会将我再活埋一次的,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你行行好,你当可怜可怜我,我以后再也不出来吓人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回去,不回去......”
文秀听她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但却抓住了其中两个很重要的关键词——活埋。张大妮竟然是被活埋的?
这件事,似乎比她假死复苏更值得深究。
张大妮不回去,但却是由不得她不回去,装神弄鬼吓了大家伙二十几年,总该有个交代不是?否则,村里人都不愿意来摘红果子,她们几个妇人每天能摘多少?回头啊,这些果子还是会同去年一样,全都不烂掉在树上。
文秀把李老太已经不再村里的事给张大妮说了,没想到她竟然冷静了下来,也不再求饶或者抗拒回村,一个人在一旁静默。
方氏也悠悠转醒,但是睁眼看见就在自己面前的张大妮,眼瞳瞬间放大,然后两眼一翻白眼,又晕了过去。
文秀这次可没工夫等她悠悠转醒了,她伸手掐住方氏的人中,卯足了劲儿,只见方氏再次醒来。见她还有晕倒的趋势,连忙出声道:“她不是鬼,她是人,张大妮记得不?快起来,一起回去,很快就知道她为什么要装神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