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回到北方,他才又感受到那种手裸露在外会被冷到僵硬的刺痛感。
和阮希没相处多久,却好像已经隔了一个世纪。
越往北走,晚上的风就越冷,温度越低。
月光涨潮,夜已深了,黑色淹没房顶,各家生起的烛火摇曳出微光。
晚间,此时的peace城彰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包容感,四处奔走的人们为这里增添烟火气息。
阮希站在路边,手里拿了一块陆征河不知道哪里去搞的煎蛋饼,低头咬了一口。
这一口香甜酥软,温热的那么一小块刚刚下肚,阮希一路拼命憋过来的眼泪突然就憋不住了,猛然决堤,喉管涌上的气呛得他连连咳嗽。
他扭过头,把脸藏入斗篷里,咬着嘴唇,偷偷地用袖口擦。
“别哭,阮希,”陆征河一张口,发现气温已经低到会呼出一团白雾,“你哭我难受。”
“……你吃东西了吗?”
阮希眼睛已经红了。
他脸蛋薄,皮肤白,一哭就容易面红耳赤的,这一强忍着眼泪,连带着眉毛也在发红。
太难受了。
他很不想自己这个样子被同伴看到,也不想陆征河担心,拼命将脸藏进斗篷的帽子里,手指死死掐住手里的食物,感觉怎么也咽不下去。
“吃了。”陆征河的确吃了一点,只不过是罐头,“我还分了点罐头给厉深他们,他们说外面太冷了,等下回旅店吃。”
“那现在去做什么?”阮希有点懵,不知道突然来到这么一个风平浪静的城市该干什么。
“跟我去休息,好好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就往下一城赶。”
“好。”阮希点头。
“下一城是我的地盘,”陆征河凑近一些,尝试着用信息素的味道抚.慰.他,“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阮希没吭声,只是低头把煎蛋饼一口气全部吃光,最后用手掌心抹了一把眼角。
拍拍阮希的背,陆征河对属下命令道:“我们先找地方住。”
·
他们在peace城较为热闹的区域找了家旅店。
因为城市相对安全,又为了让属下们好好休息,陆征河直接给每个人单独开了一间,说没人打鼾,没人说梦话,各自都能睡个好觉。
拿房卡的时候,阮希在旁边挨着陆征河,狐疑地看他几眼。
阮希用嘴型道:你要让我一个人住?
陆征河挑眉,从房卡套中抽出一张,摇了几下,用卡片拍了一下阮希的额头:你想都不要想。
洗完澡出来,陆征河还去楼下拿了两瓶酒。
他说大家都在急着逃亡,酒不好卖了,老板一看有客人来买酒,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结果一听我只要两瓶,觉得生意还是不好做,准备卷被子跑路。
阮希一边擦头,一边往桌边走。
他拿起一瓶酒,晃了晃:“什么酒?”
“米酒。”
“醪糟?”
“不是,这个米酒度数高,后劲大。”
陆征河被浴室的水蒸气热得一脑袋汗,翻身脱掉了作训服外套,将腰间的匕.首抽出来放在桌上,捋起袖子,肌肉线条刚硬,像比之前更壮实了。
“陆征河……你不会还在长身体吧。”阮希头发还湿漉漉地搭在额角,水珠一颗颗地往下滴。
陆征河抬眼看他:“什么?”
“感觉你比之前壮了。是不是这一路练的?”
阮希双手撑在身后,下巴微扬,话音很轻佻。他整个人靠着这个姿势,隐约散发出一种懒洋洋的气质。
陆征河看得有点招架不住,站起身,把倒好的一杯米酒递给他,说:“因为有omega了。”
走到浴室去,陆征河把吹风机拿出来,盘腿坐在了阮希身后。
他也不怯场,动作熟练地薅起阮希软软的头发,按开吹风机,两三分钟就把阮希那一头湿法吹干了。
阮希用小杯子喝了几口,觉得不得劲,把小杯子放到一边,从身前取了酒瓶过来,冲陆征河举了举:“今晚要陪我喝酒?”
“嗯,”陆征河把枪拿过来放到了离自己近一些的位置,“想喝多少喝多少,喝到你忘记所有事情。”
阮希知道,陆征河是怕他夜长梦多,今晚睡不好,老是去想今天在ogre城发生的惨剧。
夜里风声大,陆征河猜测会有积雪。
风吹得玻璃窗哗啦啦响,他不得不起身去把窗户关好,再拉上窗帘。于是整个房间安静下来,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阮希一口接着一口地喝,像喝闷酒似的,不一会儿脸就又开始泛起绯红。
两个人没命似的滚在一处,从桌子上又喝到床上,阮希一喝了酒,话异常地多,陆征河就听他讲,讲以前那些他根本没有印象的事情。
突然门被敲响了。
阮希挣扎着起身,朝门口一看,一张小卡片从门缝落进来。
陆征河走过去把卡片拿起来,皱了皱眉。
阮希好奇地凑过去看,看到上面写了好几个地点、性别,并且有歪歪扭扭的陆地通用语写道——
欢迎体验服务。
原来和平地带的夜生活这么丰富吗……
他就算再不谙世事,也不会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阮希把卡片折叠起来,扭头问陆征河:“为什么会有这种服务?”
“因为这里是南北跨境的分界线,这里偶尔会有一些被外派出任务的北部联盟战.士。有些人就觉得这种生意好做吧。”
“他们都没有配偶吗?”
“有些人是有omega的,”陆征河摸他后脑勺,安抚了一下,“但是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在一段关系中应该为对方保持忠心。”
“那你……”
阮希还没说完话,门口又有一张小卡片被塞进来,这回上面的内容更丰富了,不只是地点、性别,还有那些供君挑选的“猎物”照片,有男有女,完全没有禁忌。
阮希没吭声。
太过分了!
在我头上动土?
他一个眼刀回扔给陆征河:是不是你登记入住的时候还写性别了?
陆征河眨眨眼,很无辜:我没有啊。
阮希拿着小卡片又翻一面看,行啊,不止有omega,还有alpha可以选。
陆征河见他看得还挺认真,非常不爽。
他正准备起身去把也在乱吃飞醋的阮希抓过来,结果门缝里再进一张,整整三张卡片被阮希拿在了手里,打扑克牌似的。
“喂,我说。”阮希沉沉开口。
刹那间,陆征河醉意四散,猛地一清醒,感觉空气中的酒味陡然加重……是阮希在靠着门缝散发自己信息素的气味。
“你们不要抢我生意。”阮希曲起手指,狠狠地叩了叩门板。
peace·82 “演个刺激一点的。”
第八十二章
这招果然有奇效。
阮希警告又挑衅的话才说出口几秒,门口传来一阵慌忙跑走的脚步声,阮希胆子大,什么武器都没拿,开门就往走廊上往去,模模糊糊只看得见一个消失在尽头的人影。
他关上门退回来,忍不住骂道:“都什么人啊……净做些烂手的生意。”
“还记得我刚刚说什么吗,”陆征河坐在凳子上,歪着头,上半身里衬的纽扣全部扯开,露出一片壮实的肌肉,“有些人就认为在一段关系中应该为对方保持忠心。”
“我是。”
阮希认真道,“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陆征河听得心窝阵阵发软。
他和阮希虽然是配偶,但按照严格意义来说,阮希毕竟是他抢来的——从他哥那里。他标记对方、占有对方,却一直都没有问过一句,我们可不可以就做对方的那个唯一。
“巧啊,我也是。”沉默过后,陆征河朝他靠近一点。
阮希不得不再一次相信“天生一对”的致命吸引力,这种诱.惑永远勾.引着自己朝陆征河的气味追随而去。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他们会一起登上雪山的最高点,会在北方的雪地中追逐,也许还会在zenith城拥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如果灾难可以结束的话。
四年前,他们都在一条直线上。
四年后,阮希还是无所事事的混世小花瓶,而陆征河已经成长到可以承担起责任的一方霸主了。
“陆征河。”
他张嘴,一股香甜的米酒气息扑面而来,口吻淡然,“你长得太快了,我没追上你的脚步……”
陆征河捏住他的手掌心,低头望了好一会儿,说:“不需要你追,我回来找你了。”
我回来找你了。
是啊,陆征河跑走,又回来,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低下头,阮希在心中酝酿已久的情绪快要喷涌而出。
他有点憋的慌。
ogre城一场巨变,已经把阮希的精力砸了个粉碎,痛楚和自责只能打坏了往喉咙里咽,咽到喉管快被过于尖锐的刺划破。
从进入那座城到现在,从他变成小猫到现在,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场梦,明天还能看见宋书绵站在顾子荣身后,永远都是最听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