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没有跟田川打招呼,便直接去了程美家。
程美家所处的花园小区,是省城富人们的聚集地,无论是物业还是绿化都是一等一的。我站在小区门口等了很久,保安就是不让我进去。
“程美,你快来接我,我进不去你家的门。”
“安歌,别急啊,我马上下楼。”
我没有等到程美来接我,倒是承宇跑过来给我开门。
程美看见我和承宇一同进门,拉着我坐在钢琴旁,兴奋的问我,“怎样?”
“什么怎样?”
“你们啊,承宇和你啊。”
“没怎样啊。”我看了一眼承宇,正巧承宇也看向了我。
程美略带失望的理了理自己的头纱,随即又突然拉着我的胳膊问我,“要不然,一会,我再给你介绍一个?”
“亲爱的,别闹了,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就别操心我了,好吗?”
程美的婚礼自然是盛大而隆重的。站在草坪的尽头,我看着穿着婚纱的程美,像极了一朵玫瑰花一般娇艳欲滴。只是新郎看上去不似很开心,我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他对程美的一腔深情。我想起春节放假上班后的一天夜里,程美突然打电话给我,“安歌,我爸爸坚决不同意我和六哥结婚,我爸爸说六哥家庭关系复杂,将来我若是嫁过去了,一定会后悔,与其让我将来难过,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来的痛快。安歌,我该怎么办呢,我若是不答应爸爸,爸爸就要喝药自杀,妈妈也是,你说他们以死相逼,我该怎么办啊!”那次电话之后不到一周,程美突然告诉我,她被分手了,六哥主动提的分手,她亲眼看见六哥牵着一个漂亮的女孩逛街。起初她是不信的,可是她亲口质问六哥的时候,六哥居然承认了。
“安歌。”我转身,看见了程美的前任,程美心心念念的六哥,的确如程美所说,貌美如潘安,他的长相怎么看都让人心生欢喜,也难怪会朝三暮四。
我赶忙看了一眼程美,还好她没有回头。“是你?”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笑着说道,“我来见证她的幸福,我不会闹事的,放心。”
程美和他谈了三年的恋爱,他们家世相当,兴趣相当,最后却没有走到一起,若真如程美所说,那他今日又何必来婚礼现场走这一遭,让人心生念想。
“你还爱她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了他自然而然的问出了这句话。
“我还爱她。”他说完,我转身看见了他眼中的伤感。“但是,最好的爱,不是希望对方幸福吗?”他的目光越过了我,落在了程美的身上。
“程美,程美。”
我愣神的片刻,看见座位上的客人都站了起来,新郎在大声喊着程美。
我挤到程美的跟前,发现她裙子下面已经殷出了一大摊血迹,看见我,程美伸出手,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昏迷了过去。
“承宇,承宇,你快来……”程美的妈妈歇斯底里的喊着承宇。
程美的前任却突然挤开人群将程美抱走了,待一群人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车直奔医院,我回头却发现程美要嫁的人竟走在了最后。
田川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有些惊讶,“你也在?”
“是啊,我是刚才那位的朋友。”他指了指程美的前任。
“你也是来抢亲的。”
“我是送亲的。”我这才意识到,田川说的是程美。
“我要赶紧去医院,不跟你多说了。”说着我就要上车。
“我送你去。”田川拉住了我,在众人急迫的目光下,我只好从车上下来了。
一路上,我心思纷杂,“难道程美怀孕了?那是流产?见她未婚夫的表情,不是他的?”一连串的疑问在我的脑子里反复出现,我是相信程美的,她一直大大咧咧,从不忌讳谈及男女之间的事情,可我知道她内心里一直是个保守的孩子,尽管如此,刚刚的景致的确让我产生了一系列的想法,姑且我这个闺蜜如此,也难怪她的未婚夫如此表情。
在医院的急诊室门口,承宇早已换好了手术的衣服,跟着主治医就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外,除了程美的妈妈急得团团转,程美的婆家似乎并不着急。
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摘了口罩,问,“哪位是家属。”
大家看向了程美要嫁的人,程美妈妈拉着医生的胳膊带着哭腔问,“我女儿怎么样了。”
“子宫肌瘤大出血,需要切除子宫,家属赶紧拿主意。”
我扶住几乎要跌倒的程美的妈妈。程美的婆婆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诊断吓到了,她被搀扶着,“亮子啊,我们王家可不能绝后了啊!”
“你说什么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我可怎么向王家的祖宗交代啊,我们家就亮子这一个独苗,这可怎么办啊!”
“妈,你别闹了,你先回宾馆,好不好。”程美的未婚夫尴尬的劝说着自己的妈妈,最后在他们家人的劝慰和哄劝之下终于离开了。
医院的走廊恢复了平静。
被换做亮子的男人艰难的走到了程美妈妈的近前,“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辜负程美的。”
“你是个好孩子。”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程美醒来的时候,我们都在。
也不知是化了妆的原因,还是她病着的原因,程美的脸色十分的不好,她似乎用尽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话,“我想跟亮子单独聊聊。”
我们都知道,医生手术前一定已经告诉了她。
后来,我看见亮子沮丧的从程美的病房里走了出来,转身向楼下走去。房间里传来了程美撕心裂肺的哭声。对于程美的未婚夫来说,每一种结果都是致命的心伤,对于程美,更是。
“安歌,你说程美的命怎么这么苦呢?”程美的妈妈拉着我的胳膊已经泣不成声,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点羡慕程美,至少在这种时候,她还有妈妈在。
“阿姨,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轻轻的拍着程美妈妈的肩膀安慰着,此时此刻,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劝解。
程美的妹妹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说什么呢?”她身旁的少妇呵斥着小女孩。
“本来就是,你看美姐还没好呢,未婚夫就走了。”程美的小妹妹有些愤愤不平。
“今天惊扰了各位了,就此谢过,小女刚刚手术还需休养,我程某就不远送了。”程美的爸爸是一位久经商场的人,这种时刻也依然没有忘记礼数和教养。
和程美简单的告别我就直接回了京城。第二天夜里,我就接到了程美的电话。她告诉我,不是她的未婚夫负了她,是她坚持要分手的,何况他们只是相亲认识的,还没有领证,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无法为他们家延续香火,繁衍子嗣。
“你这样做是对的。”
“安歌,我以为你会说我太鲁莽。”
“程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程美没有说话,我听见了电话那头浓重的鼻音,我想这应该是程美这一生最致命的心伤,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终身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我们都知道。
“安歌,承宇说,田川一直在你旁边,你们认识吗?”
“你才好一点,又开始操心我的事情了,是啊,他是我的领导。该不会,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要介绍给我的?”
“是啊,真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兜兜转转,你们居然能在京城遇见。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相对于田川,承宇更适合你,真的,承宇的性子我了解,他将来若是娶了你,生老病死定不会负你的。”
“你这么认可,要不然你就留作己用,如何?”
我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聊着竟也忘记了伤感。
岁月是一杯芽色的清茶,只有懂它的人才能品得其中的甘甜苦味,无论是我,还是程美,我们在面对自己情感的时候,都难免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