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孟易代为打理朝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刘振出来搅了这一出后,孟易不说倒台,但暂时是不能安然上位了。
皇后也瞅准时机,站出来道:“太子身体已经有所好转,本宫也会帮着太子打理朝事,不知各位大人以为本宫的提议如何?”
皇后玉玺在手,太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众人又哪有反驳的理由?
于是代政一事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五殿下请稍等!”出了大殿之中,慕容勋自顾自地往前走,脸色隐隐有些不豫。
也是,辛苦一场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匆匆追赶慕容勋脚步的大臣一边想着,一边就小心翼翼的跟上了慕容勋的脚步。
慕容勋转头扫了那大臣一眼,见是自己底下的人,于是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张大人有什么事吗?”
自己这位主子向来不会巧言令色,见了谁都跟欠了他钱似的。大臣对此早已习惯,于是依旧点头哈腰地道:“回殿下,微臣是想说,微臣之前与林大人一向关系甚好。如今已入秋,天是一天比一天凉,微臣正琢磨着去牢里看看林大人,顺便给林大人送些御寒的衣裳和被褥。”
入秋了?身旁人的话倒是提醒了慕容勋,行刑之日就在秋后,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原是想着借着这事在慕容勋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的,可张泉见他话说完后,慕容勋非但不答话,而且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想了想,心里隐隐有了计较。
“殿下。”张泉压低了声音,又朝四周环顾了一下,见其他人都离他们较远后,他这才接着道:“微臣的老家在锦州,那地方虽然算不得太富庶,但也山清水秀,微臣有个朋友身体不好,于是微臣想将人护送到微臣的老家休养,不知道殿下以为如何?”
和聪明人说话向来都不需要说得太直白,慕容勋转头深深的看了张泉一眼,冷淡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些许细微的波动,“大人那朋友得的可是传染病?若是没控制好,连累到了大人和大人的家人那可就是罪过了,大人可想好了?”
是啊,万一被人发现,那可是要杀头的罪过……张泉的脖子处冒起一股凉意,但他想了想,到底是咬牙道:“殿下放心,微臣定会请最好的大夫帮微臣的朋友调养的,一定不会让那朋友出事……而且微臣相信,总有一日,微臣的那朋友能够重新回到皇城来!”
张泉看着慕容勋,语气中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慕容勋的脸上这才浮起一丝赞赏,“放心吧,若是真有那一日,本殿下担保张大人也一定会青云直上。”
慕容勋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顿时让张泉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借五殿下吉言。”张泉拱了拱手,目送着慕容勋快步离开了。
……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虽然雨势并不太大,可踩在泥地里,那泥水四溅,溅得人身上都是泥点,着实让人有些着恼。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原本准备的香纸眼见着用不着了,于是林映雪便只将早就准备好的贡品摆好,又拿出垫子认真地在墓碑面前磕了三个头。
“娘,您的仇女儿已经报了,只是女儿的仇女儿还未能得报。在您生前,你总是教导女儿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女儿也一直铭记着您的教诲,但您在天之灵想必也看见了女儿最后的下场有多凄惨。”
“所以这辈子,请恕女儿不能再按照您的教导去做了。女儿要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女儿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教训,您若是觉得女儿做的不对,那就等女儿死后到九泉之下再接受您的教导吧。”
林映雪看着屹立在雨中的孤碑,一股淡淡的惆怅不由在心底散开。
她默然在心中说完这番话后便站起了身来,飘扬的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在她眼中凝化成一片雾气,迟迟不散。
回到刘宅后,林映雪刚进院子,刘氏就从屋里迎了出来,“映雪回来了,快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再把厨房煮的姜汤热一热端上来。”
看着刘氏为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林映雪心中又暖又酸——就是她生母在世,对她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一忙活就是大半个时辰,忙完后林映雪这才坐下来一边喝着姜汤,一边同刘氏好好的说起话来,“母亲过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刘氏爱怜的摸了摸林映雪细嫩的面颊,“早上我想起今日是你娘的祭日,所以过来看看你,但妙画说你带着妙琴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一猜你就是去看你母亲去了。”
“外头下着雨,你身体又没大好,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刘氏对她总是如此体贴。
“放心吧,母亲,我没事的,映雪没有母亲想象得那样脆弱。”林映雪将喝剩的姜汤递给一旁的下人端走,自己却反手抓住了刘氏略有些粗糙的手紧紧握住。
“你啊你,在外头怎么样母亲不管,在母亲眼里,你跟你大姐一样,永远都是孩子。”刘氏笑着点了点林映雪的额头,满脸都是慈爱之色。
林映雪也跟着笑了笑,但见刘氏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于是她不由开口问道:“母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刘氏见被林映雪看穿,于是也就不再隐瞒,而是皱着眉头道:“今日你不在,我帮着收拾了一下香姨娘的遗物,无意中翻到了这个镯子。”
刘氏一边说着,一边就将放置在桌上的一个已经磨了边角的小盒子打开。
里头放着的是一个细细的银镯子,镯子上还雕刻着一个小银鱼。
不知道是时候放得太久了,还是一直没有人戴的缘故,这个银镯子看起来光泽很是黯淡,隐隐有些发黑,而且光看那小银鱼粗糙的做工,这个银镯子恐怕就并不太贵重。
“这个镯子对姨娘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林映雪记得香姨娘的遗物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几件贵重的物什的,可刘氏却偏偏挑出了这个不起眼的银镯子来,可想而知这银镯子应该是与旁物不同的。
刘氏为林映雪的聪慧点了点头,柔声道:“正是。这个银镯子是你父亲送给你娘的定情信物,你娘后来也收到过更多贵重的首饰礼物,但唯独这个镯子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你娘后来去世的时候我原本打算将这个镯子给你娘做陪葬品的,只是当年的情况你大概也知道……当时你娘走的并不怎么体面,林家也没有给你娘好好的下葬,于是这事我也便只好作罢了。”
许是回忆起香姨娘生前的种种遭遇,刘氏的脸上不由浮起些许伤感的神色。
林映雪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伤怀因为刘氏的这一番话又被勾了起来,她接过那镯子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母亲是想让我去牢里看看父亲吧。”
说了这么许多,刘氏正是这个意思。她看着林映雪,面上有些心疼,“我知道你爹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当初你爹确实对香姨娘不错,这是林家上下全都看得到的事。”
“眼下他马上就要被问斩了,再多的恩怨也该被了结了,就当是为了你母亲,去见见你爹吧,看他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好歹别让他死不瞑目就是了。”
若是刘氏没有将镯子的事讲在前头的话,林映雪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但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些,就像刘氏说的,就算是为了她死去的生母,她也该去天牢里走一遭才是。
林正杰被关进天牢这么久,林映雪还是第一次来看林正杰。
“他怎么了?”许是有慕容勋和林映灵的暗中帮衬,林正杰所住的牢房算是不错了,至少干净整洁,而且里头还有御寒的被褥。
只是眼下里头的身影却是披散着头发,背对着外头的人躺着一动不动。
“不大清楚,好像是病了。”牢卫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着,一边就拿出钥匙替林映雪打开了牢门,“长话短说,最多只能待一刻钟。”
就这一刻钟的时候还是看在她是慕容君未婚妻的份上才给她的。
林映雪点了点头,“多谢大哥。”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对一旁的妙琴使了个眼色,妙琴会意,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了那牢卫。
牢卫掂了掂银子的分量,满意一笑,待林映雪进去牢里后,重新锁上牢门后便笑容满面的离开了。
林映雪走进牢里后,躺在床上的人却依旧没有动弹。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先开口道:“你我父女一场,如今你还有什么遗言,或是有什么心愿就说出来吧,我若是能做到的自然会尽力去做。”
林映雪的声音淡淡的,并不带任何情感,毕竟若不是念及林正杰对她亡母的那一点真情,她今日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
只是她话音落下之后,背对着她躺在床上的人却许久都没有任何回音。
“你怎么了?”林映雪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朝地上躺着的人走去。
“滚!”还没靠近,那人却忽然扔了一把稻草过来。
林映雪猝不及防之下被扔了一脸的稻草以及其他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秽 物,她强忍着怒气拍掉掉落在身上的秽 物,冷笑道:“既然你不愿承我的情,那便罢了,你我日后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