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冷冷横他一眼:“你也背叛了吾。”
江琦从容施礼:“贫道只是忽然觉得,寻道之途,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好。”
“明颐!把这两个逆贼给吾拿下!”宣帝神情不变,倒是没有被心腹背叛的慌乱,只是拧拧眉,很是厌恶。
“姓明的你敢动!”祭台下一道女声凉凉响起,颐快速蹿下祭台把她护在身后,然后换了一副恭谨的姿态,低眉顺眼地道:“吾神……”
“很好,你们都背叛了吾。”宣帝没有1+1+1的盛怒的表情,而是一扯嘴角,似笑非笑,转头看向和仪:“吾早就知道,你不可信。”
和仪幽幽道:“这二五仔,本也不是我想当的,只是实在盛情难却。您说您都把台子搭好了,我不发挥发挥怎么对得起您呢?”
宣帝:“你可知,你会面临什么下场?你不要真的以为,天上地下那群废物能救得了你。”
阴凉的煞气已经缠绕住了她的四肢,和仪毫不畏惧,反而淡笑着道:“我从未想过有神能够施以援手,不过……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里冰山之中,萱草枯萎,倒是奇景。”
宣帝面色倏地一变,阴沉沉得吓人,一手迅速伸出像捏小鸡仔一样捏住了和仪的脖子:“你恢复记忆了。”
第97章 .斗法宣帝,天道赐法 冰川之精与扶桑之……
和仪毫不作假、真情实感地给台下的众人演绎了一番什么叫被命运之手扼住喉咙, 宣帝到底是神,神与人之间的差距其实所谓‘天赋异禀’能够弥补的,眼见着和仪的面孔逐渐青紫, 台下的术士们也站不住了。
然而修道修佛或修旁道, 凡动用灵力的,多半是废了;鬼道术士们掐诀御鬼请灵附神花样百出, 却毫无用处。
君倾怒目圆瞪就要向上冲,却被颐死死拉住, 被君倾瞪了一眼, 颐往台上一指:“看她。”
但见顷刻之间, 和仪双手掐诀面色青白, 已然逼出一口心头血来,劈头盖脸地喷在宣帝脸上。
宣帝面露痛色, 疾步后退,一手扶住柱子,血液在祂脸上蔓延, 鲜红的血液淋在净白如玉的脸上,宣帝缓缓扯了扯嘴角, 笑容森冷:“你以为, 这样便可以伤到吾了?”
长袖一甩, 祂信手一挥, 郊区别墅里两家人被毫无征兆地拉了过来, 穿越空间, 落到广场上。
祂盯着和仪, 见她脸上终于浮起些紧张的情绪,大笑两声:“你也有软肋!”
顾一鹤最先反应过来,看向祭台上的和仪:“晏晏!”
安老、肖越齐、毛凝眉等人疾步上前把两家人护在身后, 一广场的人默契地各自掐诀施术向宣帝。
许是上天垂怜人间苦难,一连半个多月施术毫无反馈,大家本来已经不报什么希望,只是打算破釜沉舟再试最后一次,即使激怒宣帝也顾不得了。
然而此时,随着众人掐诀吟咒,天边竟隐隐有了流光浮动,刚让大家眼中亮起了希望。
吟咒声愈响,五花八门的法门术法花样百出,此时所有人都顾不得秘法不外传的道理,拿出了杀手锏来,招待宣帝的这位‘对手’。
宣帝冷笑一声,一挥袖,天边再次布满浓浓阴霾,灵力销声匿迹,让众人心中灰暗。
和仪刚才生生震出一口心头血来,正觉得心脉发痛,见所谓杀手锏没出效果,宣帝又把两家人都拉了过来,更是心急如焚。
“晏晏!”台下的呼喊声撕心裂肺,宣帝冷冷横了一眼,目光扫过顾一鹤,略带嫌弃与忌惮的眼神让和仪心中一动。
“你并没有学会使用它,那么……送给我又何妨呢?”和仪兀自沉思中,宣帝已轻移到她的身前,眼中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祂此时威势全开,和仪心中无端地升起浓浓的反感、厌恶,竟然掩盖住了本心中的畏惧与想要破釜沉舟的决心。
宣帝似笑非笑,似乎得意:“得了你这颗心,吾的本源便可补齐了,本还打算多留你两日呢,既然你一心求道消,吾又怎可不成全你呢?”
随着他话音一落,插在香炉旁没有点燃的血红线香自燃,浓郁的旖旎甜香让和仪心里无端膈应,身上却有些无力,心口微微的疼,提醒她再不出手就没机会了。
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暗暗掐诀,和仪紧紧咬着牙,耳边回荡着家人的喊声,满身孤注一掷的冷意。
宣帝伸手向和仪的胸口,五指张开骨节显露正要用力,天边异变忽现。
浓厚的几乎要滴出水的重重阴气不断浮动挣扎,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他们一般。
宣帝被转移了注意力,几乎要插入和仪血肉的指尖一顿,回头冷冷一笑,甩袖回身:“一群小虫子,还在负隅顽抗。”
台下顾一鹤冲破了肖越齐等人那一条警戒线奔向台上,肖越齐伸手去拉却没拉住,他几乎是一阵风一样地冲向和仪。
“胡闹!”和仪拧眉呵斥,宣帝面色几经变换,看向天边的眼神愈冷,尚未顾及到这边。
和仪却不放心,把顾一鹤往江琦那边退,试图让他带着一鹤离开。
天边阴气与另一道金光正胶着着,宣帝凝神控制阴气,从外一路冲破阴气的金光显然也有背后之人控制,与阴气紧紧缠绕在一起,争斗不休,硬生生牵绊住了宣帝。
几缕霞光顺着缝隙冲入广场,和仪一个激灵,好像醍醐灌顶一般,忽然拔下发钗向心口一剜,同时盯着宣帝咬牙切齿地骂道:“我今天要是个嗝屁了,及至虚无之境,也要到天道座下告你一状!巴易氏神宣帝,枉顾正法颠倒阴阳!”
机缘凑巧,她今日佩戴的发钗是一支银钗,冶炼打磨的极为尖锐,几乎瞬息之间,鲜血氤氲在了和仪白袍上,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她一手捧着接着血,脸色迅速苍白起来,却全然不顾,反而拉过,一手压在他背后,阴气冲入顾一鹤的经络直逼心脉,顾一鹤面露痛色,忽然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和仪一直接着血的那一只手迅速接下这一口血,然后足尖点地向着宣帝冲出,同时撕心裂肺地喊:“宣法!”
不知何时散落一地的槐木珠刹那间绽放出耀眼的淡青光芒,血色染上宣帝通身,和仪以阴气冲击心脉,心口处的衣裳通红一片,身形狼狈,让人不忍直视。
鲜血淋在祭坛上,却又仿佛有些许清澈透明的水滴落在宣帝的身上,让他只觉寒凉彻骨,即使他本就是阴气凝结而成,此时也觉彻骨撕心之痛,混合着至阳血的焦灼痛感,让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孟离你又怀我好事!”
莫名地,和仪心中升起丝缕欣喜,她得意洋洋地翘翘嘴角,“跪下给我把爸爸叫回来!”
祭坛上霎那间血光冲天,安老等人顾不得忧心,随着和仪一声宣法,众人齐齐吟咒念诵,各门各派花样百出,终归不出两个字:雷法。
天边金光愈浓,众人吟咒的雷法酝酿着,却只飘来两朵乌云,和仪看着宣帝颇有些要恢复气力的样子,一咬牙,强忍着心口的剧痛,足尖点地蹿到香案上,扫开香炉祭品,盘膝而坐,长袍潇洒蹁跹,她双手掐诀结印,吟念咒文。
“大道无边,天地自然,万法广济,日月昭昭……无边天道在上,奉请法忍!”
和仪猛地睁眼,通身金光乍现,直击人心。
“天地玄宗……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万法无边,天地雷神……奉请太上李老君!”
“……女娲娘娘与远古众巫神在上!”
同一时间,台下再度响起吟咒声,和仪发间挽着的另一支钗仿佛不堪重压,被一阵风托着,轻轻跌落在地。
白玉本无暇,与石板地相触的一瞬间,天边一束粗壮的金光直直击穿浓重的层层阴气普照大地,紫雷乍现。
和仪眸中冰冷无情仿佛高高神祗,又轻描淡写仿佛视万物如刍狗,手一抬一压间,宣帝竟单膝跪倒在地!
然而和仪也瞬间脱离,浑身经络都被抽空,身上浓厚的阴气也散了大半,剧痛让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几乎拥挤全力,才没弯下腰身。
宣帝承受着万钧之痛,紧紧咬牙,却毫不服输地抬头仰望已然恢复原状的湛蓝青天:“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过是想要离开九幽之地!凭什么?!你能偏心天神,偏心孟离,连她转世都可以赐法附身,为何就不能眷顾我?!”
“天道至公。”
经络干涸一瞬之后,便仿佛有凉凉的水流划过经络四肢,和仪心中盈满眷恋,仿佛回到母亲的怀里,脸上不自主地透出几分惬意享受来,此时听到宣帝这样讲,却只微微开口,声音波平无澜,又严肃得让人生不出反驳之意来。
“颠倒阴阳,逆转天理,伤及无辜,不顾因果,便是罪!”她说着,冷冷一挥手,宣帝如受重击倒地,浓郁到现行的黑色阴气与鲜红的血从他唇角溢出,天边紫雷直直劈下,碗口粗的雷,整整八十一道,尽数劈在宣帝身上。
随着一道道的紫雷,天地间过剩的阴气逐渐消弭,天边红霞与金光交映,和仪失力,虚脱着倒在香案上,却挣扎着没有睡去,用尽全力睁大眼,看着宣帝在紫雷下无力挣扎,身影渐渐消弭。
看着术士们逐渐恢复通身灵力,此时她一双法眼,仍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亲眼看着世间浓郁的阴气在紫雷金光之下无处遁形。
亲眼看不放心一定跟来的几位官方领导人和家人身上的气机逐渐恢复正常,看着肖越齐他们一股脑地涌上祭台来围着她,看着远方显露身形的白袍飘逸面带急色的极为熟面孔,嘴角缓缓上扬,喃喃道:“能冲破屏障的,不是心头血,是冰川之精……与、扶桑之源。”
话音刚落,眼帘便无力地垂下。
快步跃过台阶的肖越齐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江琦也三步并两步地靠过来,齐齐伸手去探她的脉搏与颈间。
“快送医院!有止血药没有?”
噪杂的喊声落在和仪耳中,伴随着她飘飘忽忽地神游天际,她好像听到了星及的哭骂声,听到杜鹃与顾母的哭声,听到顾一鹤喊她的名字,听到亲人、朋友的叫喊。
好像有人给她上了药,好像有人把她抬了起来。
她却只想微微一笑,睁眼看看,山河正好。
第98章 .四灵大祭,和师疑惑 那是什么东西?能……
和仪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很熟悉的病房里, 就连鼻尖淡淡的消毒水与茉莉花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都是那么的熟悉。
这次守在床边的却是林正允,他手里捧着个平板阅览文件却并不批示,三五不时地描病床上一眼, 这一回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刚一回头, 就看到女儿眨巴着一双杏仁眼儿笑眯眯地躺在床上看着他。
“晏晏?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叫爸爸呢?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正允连忙按铃叫大夫, 绕着病床走了两圈,还是有些不知所崔。
和仪慢吞吞地笑笑:“我也刚醒没一会……一鹤呢?”
“他被拉回家洗漱去了, 还说要煲汤带过来, 你顾姨和你妈妈都回去洗漱了, 你哥哥在公司, 毓齐和毓晴都在学校,你顾叔和他家一松去公司了。到了剩了爸爸一个闲人在这看着你。”林正允见她醒来明显是松了口气, 眉眼间的郁气散去,难得轻松。
“有没有哪不舒服?”他给和仪倒了杯水,插上吸管送到嘴边, 一边柔声问。
和仪鲜少见到他这样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翘翘嘴角, 摇摇头。
林正允知道她在挂怀什么, 便道:“那个坏人……宣帝吧?当天就被雷给劈散了, 除了你, 别人都好好的, 好像是因为什么……帝流浆吧?我只是听安老说了一嘴, 好像大家恢复的都不错。一鹤的伤也不要紧, 星及给他开了药,很快就好了。”
和仪点点头,略放心了些。
她的喉咙干渴得厉害, 火辣辣的,林正允一把水送到她嘴边,就急促地喝着牵动了胸口的伤口,微微有些疼。
不过也在承受范围内的,她反而有些惊讶,挑挑眉,感觉喉咙舒服不少之后问林正允:“我睡了多久了?”
“昏迷有一周多了。”林正允叹了口气,他看起来形象可不太精神,穿着难得一见的休闲衫,下巴上微微有些胡茬,眼下发黑。
和仪便把心里的那些疑惑都抛诸脑后,开始安慰老父亲。
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给和仪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
主治医生是位四十岁上下的女士,头发梳得很整齐,脸庞白净,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身上的白大褂搭着淡蓝色的衬衫,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也并不难闻。
她翻着病例,话里话外透着感慨:“这伤好得可真快!那样深的伤口,里头还受了伤,出了那么多的血,现在竟然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是要小心,病人家属要小心护理,尽量不要有大动作,因为只是外面看着长好了……”
在医院里这么多天,她对和仪身边的人员配置大概有所了解,知道真正负责照顾她的是另外年轻的一男一女,这些长辈只负责搭把手,就只简单叮嘱了一些必要事务。
星及是听了消息脚步匆匆赶回来的,这家医院离家里很近,再加上她想要加快速度方法多得是,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病房外面,门一推开,把拎着的东西往小沙发上一放,直奔病床去了。
站在病床前,见和仪美滋滋地对她眨眨眼,还有心情笑,登时眼圈都红了:“让你冒险!伤口疼不疼?活该!”
话说得这样硬气,见和仪脸色苍白的样子,又心软了,低声道:“我叮嘱兰姑炖了鸽子汤,再煲一大锅银耳粥,晚上送来。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
她咬咬牙,没告诉和仪她这几天被逼急了都开始打算扎宣帝的小人了。
和仪笑吟吟地伸手去拉她,医生在旁边抿嘴一笑,星及和她简单沟通两句,这么长时间下来,星及对自己的医术不加遮掩,她还与星及讨教过,于是并没有多加赘述简单的内容,必要的叮嘱到了就离开了,没有打搅这难得的欢聚时刻。
安老他们来得也很快,即使现在玄术界内可能有很多的罗烂事要处理,更让人惊讶地是官方的几位领导也赶到了。
他们到来的时候和仪正躺在床上听星及念经,当然此念经非彼念经,戒茶戒酒吃药喝汤……许多许多,和仪听得头都疼了,客人的到来正好解救了她。
“和师,多谢了!”领导人郑重其事的与和仪握了握手,递来一面锦旗与一个文件袋,态度很认真,也满是激动与感激。
和仪的功绩大概已经被夸张到拯救了全人类上面了,当然这样也不算很过分,但真正的功绩,和仪并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