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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她哑着嗓子,只发出了一点气音。
  “嘘,别说话。”那原本在她额上的手指移下来抵住了她的唇。
  她的脑子一片浆糊,但下意识觉得,这一刻的公子,分外不同,给她一种缥缈却压迫的感觉。
  “闭上眼,再睡一会儿。”他说。
  她只觉他的声音拥有前所未有的魔力,他叫她睡,于是乎,她的眼皮就开始如接圣旨一般,照做了,并且,等眼睛合上后,思维很快混沌。
  见云缃缃闭了眼,水神才用淡淡然的语气道:“你是天宫的?”
  蓝袍妖孽瑟瑟发抖,天界大佬正面艾特他,那声音听起来就仿佛是在说:快交代你的来龙去脉,然后自裁。
  “我……我……我曾是天宫的羽林将,负责巡守九重天。”
  “你知道我是谁?”水神说话时并没看他,他一直将目光放在怀中人的身上。
  “知……知知道,你是水神。”
  说他的名字时,他整个人抖了抖,牙齿不住打架。
  “你见过我?你这个修为与年纪的神仙,一般来说,都是没见过我的。”
  “我……我师父是上古神仙苍蓝,他……他曾向我形容过你。”
  “说说看,你为何从神仙沦为妖孽?”
  他再次愣了一瞬,水神他老人家还有这种闲心听一个不起眼的人讲故事?可是,他怎么都觉得他那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好了,说出你的故事,讲完后原地去世。
  他垂下头去,转为悲郁状:“多年前,我下凡历劫,与这青州城的一名女子相爱,并成了亲,但没过多久我历劫的凡身就死了。
  我回到天宫,日夜思念我凡尘的妻子,于是乎,我便违背了天道命理,再次下凡,决定与我妻子共度一世,心想啊,她也不过数十年光景,我陪陪她,也算圆满了我二人之间的红尘缘分。
  可是后来,因为天宫的警告与召唤,我不得不再次抛下她回到天上,可那个时候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但这看似好事的事,却成了噩梦的开始,十月怀胎后,她竟然生出了一个长满鳞甲的孩子。
  我知道,只因我的原身是一条鲤鱼,由妖道好不容易修进的仙道,我的修为有限,擅自和凡人结合,会生出异子。但是,那也是一条生命啊,他还那么小,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可是,她们母子自此被这青州城的人当做妖怪,所有人都欺负他们,甚至……甚至后来,他们还杀了他们……
  所以,我逃离天宫,重回妖道,誓要让这座沾染了他们母子二人鲜血的城池永世不得超生!”
  听完一番越说越激荡,越说越悲悯的陈述,水神终于抬了抬眼眸,扫了他一眼:“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那表情好像是在说:这故事真是索然无味。
  “给你一盏茶功夫,撤出你所有的诅咒。”
  鲤鱼妖孽慌乱起身,开始施法,剥开上空的黑云,恢复江水的本色,很快,星空重现,江潮褪去,天地夜幕又回到重前模样。
  待他处理完毕,又折回来跪到水神不远处,低垂着脑袋,一副等死的样子。
  “我要你从此以后保护这座城池,如若再起杀念,便将你妻儿踢出轮回道,真正实现永世不得超生。”
  闻得此言,鲤鱼妖孽猛然抬头,水神的言下之意是,他的妻儿已经轮回重生了?意识到这一点,他喜极而泣。
  “是!多谢水神不杀之恩。”妖孽饱含深情匍匐叩拜,随即起身,欣然跳入江中,消失不见。水面从此恢复平静,再没掀起任何波澜。
  那些先时退到上游的江魅,早已被他现世时的神光团灭了,而薇诺公主,被定在那儿,一动不动,她的时间是停止的,看不见周遭发生的一切。
  神光中的天地里,唯余水神与云缃缃。
  “阎王!”忽然,他幽幽地唤了一声,那声音喊得并不大声,但似乎能穿越地层。
  很快的,一个黑袍老者出现在江滩上,赫然正是那地府阎王。
  阎王战战兢兢地走到水神面前,跪地拜道:“小神拜见水神。”遭了遭了,水神在还没有归位时现了神迹,并且召唤了他,怕是要出大事了啊!
  “生死薄。”水神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阎王脑袋卡了一秒,但很快反应过来,忙捧出生死薄。
  水神隔空将生死薄吸入掌中,翻了开。
  阎王偷摸拿眼睛瞥着,生怕他看着看着就把生死薄甩回他脸上来,然后冲他兴师问罪。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后,水神并没有拿生死薄丢他,相反,他做了一个让他十分错愕、惊悚、崩溃的事情。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捏起生死薄中的几页纸,然后,撕了下来啊啊啊啊啊……阎王内心发出海豚音尖叫。
  我的五行神本神,您老人家这是在搞么子?
  而下一刻,只见那几页被撕下来的命纸,浮上了半空,然后烧了起来,顷刻化为灰烬。不对,连灰都不剩。
  阎王抚了抚自己的心脏,他敢保证,从没有谁敢撕毁生死薄,因为,那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水……水神……”阎王牙齿打架,浑身打颤。
  “放心,我只是撕了我自己那几页。”水神平静道。
  “可……可是……您……我是说……可能……大概……也许……会会被天道命理所反噬。”阎王诚挚提醒。
  这一次,水神真的把生死薄丢到了他脸上:“反噬?就你编的这破玩意儿?也没按上面的走啊,并且,还没有她的。”
  她??阎王懵然,这个“她”指的是……他的目光渐渐落定到他怀中的女子身上。
  心头一阵紧张,这个顶包的,此时此刻,正躺在水神的怀里啊啊啊啊啊……他内心里再次有海豚在尖叫。
  “这个……请您听小神解释,她是个意外,她是个相当意外的意外。”
  “滚。”水神说。
  语气并不凶,就像在说“请”字,可阎王发着抖,赶忙行礼遁去,不敢再作任何解释。
  阎王走后,他再次垂眸看着怀中人,她朦朦胧胧地又一次睁眼:“你不是公子。?”这句话,像疑问句,又像陈述句。
  “不,我是。”那散发着神光的脸轻轻一笑。手指再度放在她的桃瓣花钿上。
  她像是得了什么安慰似的,再一次宁静地闭上了眼。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然后试图为自己的凡身疗伤,可是他发现,竟然没用?
  他稍微有些意外,但很快便不在意了。
  他敛起自己的神识,把所有神之意志收拢,将这些意志再次隐匿进自己的凡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等等,还有一章,今天说好的日六!!冲鸭
  第39章 眼睛抽筋啊
  神光寂灭之后, 被定在江岸边的薇诺总算恢复意识,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 周遭就变得不一样了。
  天上不再是黑云笼罩, 江水不再是一片赤红, 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正常的夜晚了。
  而就在她的不远处,躺着两个人, 容国的大公子和他的侍女小云,两人交叠在一处,都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小云为他的公子挡了一击, 然后呢?她直感觉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跳格,十分不连贯。
  不过也顾不得想太多, 还是要把两个人弄回城看大夫才是。
  *
  云缃缃醒来后,发现自己仍旧躺在青州驿馆的房间里,一个人。
  她坐起来,回了回神, 突然想起昨夜那一击, 她赶紧按了按心口,不痛?再做了个深呼吸,浑身没有任何异样。
  说好的重伤或者死亡呢?她神奇的躲过了?她是怎么躲过的?
  她努力回想着江岸上的那一幕。满眼的盛大光晕,柔和清冷, 公子抱着他, 神色与气场和以往很不相同,简直判若两人。
  她似乎说了句:你不是公子。
  他说:不, 我是。
  现在意识清醒了,回想起这翻对话,莫名透着诡异。她怎么会那样问呢?公子不是公子,是谁?
  对了,公子不是也受伤了?她忙翻身下床,发现自己动作灵敏,真的没有任何受伤迹象,一边奇怪着,一边出了房门。
  哪知门一打开,就看见院子里伫立在一棵合欢花树下公子的背影。
  她莫名有些激动:“公子!”
  那背影转过身来,脸上竟有些不同以往的苍白,连带唇色也是如此。
  她立刻意识到,他的伤不像她的莫名其妙已经好了,相反,或许还有些严重。
  她跑到他身边去:“公子,你的伤是不是很严重啊?”
  他笑了,有淡红色的合欢花瓣飘落。
  “不算严重,只是你……”他欲言又止,伸出手来,为她理了理才起床没收拾的凌乱发鬓。
  “我怎么了?”
  “你……没什么。”他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她那个事实,虽然她被江妖发出的所谓仙力打中后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半分伤,但是,他探查过她的命脉,已经枯萎。
  这意味着,她可能很快就要死去,据他推算,或许只剩一个月。
  他很少去探查别人的命脉长短,虽然他会那门法术,但他从不会去用,小云是他唯一用上这种法术的人。只因为,当薇诺将他们带回城中时,他醒来第一时间发现小云竟然没受伤,当即就有些怀疑,表伤没有,会不会伤在内里。于是,他便探了她的命脉,这一探,不知为何,他自己的伤反而更加重了几分。
  “咦?公子你……挨了我的头发?”竟然没有过敏?
  他却是没觉得意外,因为他在探他命脉是,甚至还抓了她的手,那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天生的怪疾好像好了?
  不过,由于没有在其他女子身上实践过,他不知道是不是只对小云不过敏,对其他女子照旧。
  “公子,那个蓝袍妖你灭了吗?”
  姬存章也有些朦胧:“好像是我灭了的。”
  好像?云缃缃满头问号,这句话是不是有点怪异?“公子,那时我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你,哦,怎么说呢?听起来很玄幻,啊,这本来就是个玄幻的世界,我是说,我好像看到了你的另一面?”表达都不太准确,更精准的表达是:我好像看见你的另一身马甲了?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但我还是我。”
  云缃缃一时语塞,对话走向越发哲学,她一个哲学废理解无能,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公子,既然妖已除,我们是不是要回江都了?”
  “嗯!”
  “公子,你的伤严重吗,需要修养吗?路途颠簸能行吗?”
  “我没事,小伤而已。”
  她这才放了心,因为看他脸色的确不如平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