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闻言先去看月容,见后者点头,才出去。不多时端了药汤和几碟粥品小菜,道,
“厨房里婆子知道姑娘醒了,说老爷吩咐,咱们自家庄子的香稻粳米饭好,又容易克化,让厨房里看着做几样给姑娘尝尝。
姑娘您瞧瞧,可有想吃的?”
甜口的桂花糖藕,赤豆小酿圆子,樱桃肉,酸甜的排骨热气蒸腾。咸口的胭脂鹅脯,酸笋杂鸭汤,还有两三碟杂鱼小菜,各个也是椒香扑鼻,让人食欲大增。
月容一饮而尽苦涩药汤,拿银头筷子夹了块儿桂花糖藕,入口微凉,甜润糯米嚼劲十足,顿时压去口中苦涩味道。
徐妈妈恰巧回来,见月容这里正在用早膳。她刚刚在厨房吃了一大碗酸笋肉丝面,香香辣辣开胃,极为满足。
凑上前,行礼和月容说话,
“方才张太太让人来传话,说是今日请了咱们家二太太和二姑娘来,姑娘若是身子骨好些了,也可以一并过去玩耍。”
月容闻言放下筷子,抿唇有了主意。
吩咐徐婆子,
“你等会儿把我的东西收拾了,我下午和婶娘回去。”
姑娘身子骨没好,便要回去?
徐婆子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抱琴在一旁,温声说道,
“姑娘这几日莫要乱出走动才是,咱们在内宅不知道,我听见二门外的小厮说,那肃毅侯在京中大开杀戒,竟是这才几日,就是抄了十多位朝中大人的家。
那满街的血水流成了河,听说勾栏寺庙里的夫人们,塞满了只能扔到外面去!”
许久不曾听到顾知山消息,一听,便是这等残暴不仁的事情。
想起男人对自己不理不问的态度,月容没了胃口,挥手让抱琴把早膳撤下去,拿起枕头边的游记,又低头翻了两页。
朝中局势大变,和陛下那日受伤有关吗?
他是在借机会清理朝廷上黄家一脉官员,然后呢?
陛下康复之后,只怕也会和他疏远吧。这对舅舅外甥关系实在是奇妙。
一个是外甥想亲近舅舅,可怎么看,做的事情都是把对方推的更远,一个是,她摸不准什么心思…
微叹口气,月容索性合上书,张太太待她极好,她什么都不缺,可自己光身一人来到这张家,这才几日,衣服首饰又是满当当的两大箱子,是张太太不知什么时间早就备好的。
一一给月容抬来,唯恐她不要,还说是去年前年做的衣裳,一月两套,生日年节再两套,好在她身量柔弱,和张太太拿来的衣裳竟是极为贴合,好似量身定做一般。
张太太见了自然更确定月容是自己所生,可偏偏,她的乖宝浑身上下连个胎记也无,她空有一番慈母心,只能收着唯恐吓坏了月容。
那孩子聪敏着呢,长辈没来由的善意太多,她也会觉得沉重,若是她嫡亲女儿,她如何舍得她胡思乱想。
是以,张太太每日便在张太傅这里说话,今日是,月容就该是咱们家的人,明日是,我和她母女一条心,后日是,她在府里我便在,她若走了,我跟着她走!
一日两日的重复,便是张太傅,也不由开始相信,莫非这柳家姑娘,真是自己亲生?
在相国寺时便想着打探柳家旧仆,不如,趁着肃毅侯清理朝廷,他去打探一番。
只说来容易,一番查找,还在京中的,除了徐婆子和几个随从来京的,在郊外种些田地的,再无他人。
徐婆子这里,张太太早就问过,毫无破绽,
“当年我们老爷接太太回青州时,姑娘那时便一岁半了,说是老爷来青州之前怀的。”
再问几个,皆是如此。只唯独一个,说的也都符合,
“我们老爷疼夫人姑娘,那是到骨子里的疼。姑娘自小,便是老爷太太一手养大,连个奶娘也不用。
喝的是牛乳,府里,还专门为此养了奶牛,请好几个人照顾呢!”
话传回来,张太太仍旧不死心。她母女一条心,怎么可能会感知错误呢?
把这些人的话翻来覆去的看,这个说,来青州之前怀的,那个说,喝的是牛乳,专门养了奶牛。
日思夜想,夜里睡前和张太傅说,“有没有可能,是咱们囡囡。
若真的是亲生,不至于这样麻烦。
不舍得给奶娘喂,是因为月容还不亲近她们,喝牛乳,更简单了,是那柳夫人根本就没有母乳,没有怀孕,哪里来的母乳?”
张太傅奔波一日,总算是从肃毅侯刀口救下两个青年才俊,疲惫拉夫人入怀,哄她,
“等明日,为夫陪你细细查看一番!”
动用忠王所留人脉查探也不是大事,就是会传到西南去。朝中本就局势动荡,若忠王趁机插上一脚,那朝中,可真是风云变幻了。
作者有话要说: mua?七月水逆结束啦?八月第一天,抱歉第一天就更新晚了,谢谢你们愿意包容河河,么么啾。
照例,想要开抽奖,问问姑娘们的意见吧,嗯?还是一万晋江币好不好,是八月十八开,还是二十八号开。
八月八就算了,哈哈哈咱们娘亲要认柳柳啦,不能抢这个好日子。
第54章 、第54章
张太太离开月容这里,?便往花厅去。
昨日夜里相公说要帮自己查,可能查的在京城附近的柳家旧人,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哪里还会有什么疏漏。
所以,她决定还是从柳二太太身上下文章。月容既然是柳家的孩子,?少不得会有些前情,?是外人所不知道的。
柳二太太,很可能就是突破口。
柳家贫困,所出不过一儿一女。女儿倒是比月容小一二岁,?儿子呢,?不过刚到蒙学的年纪,怕什么也不记得。
从柳家儿子或者女儿身上下手,?她就不相信,?这柳二太太什么都不说。
是以,?当听到柳二太太要带着姑娘一起赴宴时,张太太破天荒的没有阻挡,反而让婆子往前院传话,?也给柳二叔送了帖子。
又吩咐陪嫁婆子挑了些适合小女儿的首饰出来,准备到时候给柳家女儿。
虽然比不得给月容的珍贵,可在外头市面上,?也都是少有的东西。
等到午后一过,?张太太重新看了遍厨房下备下的席面,来月容院子里和她说话。
先前提过,?张家原是忠王府旧官邸,规模在京中数一数二。仅府里面花园,便有前后各两个。
张太太宴请柳二太太的花园,便在后花园拐角处,?因靠着池塘,便建了一圈游廊戏台。
正值荷花开的娇艳,满院子荷花淡香,除了剪枝插瓶外,也有嫩嫩的莲蓬结了果实,风过荷叶摆动,竟是有几分江南的景色。
月容用过午饭,便和抱琴说话,听见家里有荷花,便想来这小花园散心。
她初醒那一日,便见屋子里有荷花,荷香淡淡,极为让人喜欢。
这几日她身子骨好转,总在屋子里闷着,虽吹不得凉风,可出来走走总是好过一些。
姑娘想出去看看,抱琴和徐婆子不敢轻忽大意,时刻小心。
吩咐外头伺候的小丫头早早来打扫干净,又泡了热茶拿来软垫,一切准备妥当,抱琴才和月容道,
“花园那里奴才们准备妥当了,姑娘不如去坐坐?
若是欢喜那处,等改日和太太讲了,请太太一起过去坐坐。”
月容闻言,笑的桃花眼微弯,“我在张家,不过是个客人,哪里能做东请你们太太。”
抱琴不服气,“我们家里面,谁不知道太太喜欢姑娘。今日请柳二太太来家里做客,就是说要把姑娘认成一家人,往后啊,就在咱们府里住着呢。”
月容是真的不知道,柳二婶今日来,是还有这个原因在。
所以,当她坐在凉亭的时候,忍不住心中软成一团。
她虽然命苦,可遇到的都是好的。
每次都是逢凶化吉,遇难更好一些。可若是认了张家,等那位张家嫡亲的姑娘回来,她的身份就尴尬了。
一个是嫡亲的闺女,一个是认的干亲,孰轻孰重,一眼见分晓。
可以认干亲,可是,不能住在张家。
月容刚下定决心,便听见外头挪动桌椅声。知张太太设宴席就在这附近,刚要起身,忽然间池塘边莲蓬结了果实。
她屋子里高腰花瓶插的荷花,若有这莲蓬在其中,也有趣味。
抱琴见她伸手去摘莲蓬,忙要让婆子划船去湖中心摘去。月容摇头拒绝,笑道,
“我自己来才有趣味。”
张太太在后廊下月容住处找不到她,厉声呵斥丫头婆子,平日里殷勤伺候的一个也不见。
不止抱琴,连带徐婆子也没了踪影。
屋里伺候的婆子忙来行礼,见到张太太一脸焦急,额角甚至还有汗意。
诚惶诚恐,跪下回话,
“姑娘往池塘边花园子去了。”
张太太紧绷的心才安稳下来,擦去额角汗珠,扶着陪嫁婆子疾步匆匆,往小花园这处来。
刚转过游廊,张太太便缓下脚步。看见月容身姿曼妙,半趴在栏杆上,伸手去够池塘边莲蓬。
面上也有了几分动人之色,全然不是前阵子那般瞧着毫无生机。
心底也开怀,那么大的孩子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看见什么都要去拿来攥在手里。
那时候她才多大,抱在怀里,便去拽她的耳环子银簪子,若不给她,就哭闹个没完没了。
这么些年,她的月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
想到这里,张太太眼角微微湿润,扶住陪嫁婆子的手腕发抖,忍住上前抱住月容的冲动。
她得克制住情绪,她的月容还不知她就是娘亲,她不能让她起了怀疑。
擦去眼角泪意,挥退陪嫁婆子要上前喊话,张太太提裙上了凉亭,帮忙摘了嫩嫩的莲蓬在手,放在一侧的白瓷碟子上,笑道,
“你若是喜欢这里,等改日你好了,咱们在对面起两台戏,隔着水幕看戏,又凉爽又热闹,也省得那些个外头的气味,熏的难受。”
这是说戏班子到处跑,味道杂,人人手也杂的,和她的月容隔开才好。
月容见张太太过来,忙从沉思中醒来,躬身就要行礼。
张太太哪里会让她客气,拉住她腕子在身边坐下,见她装扮也好,只腕子上光秃秃的,连个镯子也无,皱眉,道,
“我在相国寺给你的镯子呢,留着做什么,你只管拿着带。”
镯子易碎,虽然对张太太不太珍贵,可对月容来说,已经是寻常难见到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