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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触须另一头,被捆在木床上。
  【啊啊啊这不就是那什么囚禁play吗气死我了!那臭丫头摆明了是要把你关在这鬼地方,一辈子陪着她。亏你对她那么好,真是好心没好报。】
  阿统木冷哼一声,罕见地表现出了有些生气的情绪:【你是没看到她在你昏迷后的模样。一直盯着你看不说,那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把你整个生吞活剥。】
  江月年轻轻摸了摸手上的触须,那是光滑冰冷、仿佛棉花糖一样柔软的触感,稍微一按就会凹陷进去,等指尖离开,又倏地弹起来。
  像是在抚摸女孩子的皮肤一样。
  网络小说和影视作品里都很爱玩囚禁的梗,偏执病态的男主角对女主人公爱得发狂,实施监禁只为将其留在自己身边。
  这样听起来似乎还挺浪漫,但要是放在现实里面,就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总裁七天七夜囚爱”,而是“法治在线:揭秘未成年人监禁案件始末,犯罪嫌疑人谢某悔不当初”了。
  江月年摸了摸平平的肚子。
  她好饿哦。
  没有薯片炸鸡和火锅,看不了电影打不了游戏,连手机也没有信号,变成一块毫无用处的废铁。
  传说中的囚禁play一点也不好玩。
  阿统木的语气虽然气愤,却并没表现得多么焦急慌张。江月年隐约猜出它有脱困的方法,带了几分好奇地问:“木木,你知道应该怎么出去吗?”
  【那当然。】
  阿统木得意笑了笑:【我在来之前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是身为系统的职业素养。要是你玩脱了,我那位老板绝对会把我锤爆。】
  这是它头一回主动提起关于幕后策划者的事情。
  江月年眨眨眼睛:“你老板?他很凶吗?”
  【他不是凶,他是那种,凌驾于所有形容词之上的、比机器人还要像机器人的、一年到头表情都不会变化的绝世大奇葩。】
  它说到这里,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背后说老板坏话上了头,于是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总而言之,要想逃出去,你必须——】
  阿统木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在视线可及的地方,江月年见到谢清和的影子,伴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饭香。
  “你醒了。”
  谢清和的模样与回忆里没有太大变化,一双柔光四溢的碧绿色眼睛映着昏黄烛火,莫名透露出几分撩人风姿。她含着笑与江月年对视,把餐盘放在木桌上:“饿了吧?我给你做了吃的,来尝尝。”
  难以形容的宠溺口吻,温柔几乎要从尾音满满地溢出来,让人无法拒绝。
  江月年低头看一眼饭菜,清炒白菜、家常土豆、烤鱼和鸡汤。
  虽然不是多么豪华丰盛的大餐,但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白菜碧绿如翡翠,菜梗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浅绿色水珠;土豆被炒成略深一点的颜色,一看就是软糯入味,片片绵软地趴伏在盘子里。腾腾热气与食材独有的鲜香顷刻之间占据鼻腔,让她空荡荡的小腹悄悄一动。
  差点忘了,谢清和以前……是经常帮奶奶一起做饭的。
  ——她的手艺居然这么好吗?
  江月年很没出息地想,这一秒钟的剧情不是劳什子《法治在线》,而是《经常给我做饭的漂亮姐姐》。
  眼看江月年道了谢拿起筷子,阿统木恨铁不成钢:【你也太没出息了吧小破孩!说好的骨气呢!】
  “难道我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再来个绝食表示抗议?”
  江月年在心里悄悄回应它:“这样不可以的。没看过言情小说吗?每次女主想要逃跑或挣扎,都只会让囚禁她的人更加警惕,甚至加强周围的戒备,让她再也不可能逃出去。咱们要想出去,得先顺着谢清和的意思,让她对我放松警惕。”
  话虽这样说。
  但是谢清和的手艺真的真的太好了吧!如果忽视掉现在的处境,能吃上这么美味的饭菜简直是一大享受。
  白菜的植物清香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咬下时渗出淡淡的咸香汤汁,与菜叶一起滑落食道时,似乎能把整个口腔都一并洗涤;土豆被炒得软烂十足,辣椒与葱花交相成趣,辣香丝丝渗入每一道纤维,轻轻一咬,便碎成口感绝佳的粉末。
  鱼肉又软又嫩,鸡汤则鲜香四溢,乳白色汤汁里带了点细腻的甜,顺着鸡肉的纹理一口咬下,暖和汤汁沁入五脏六腑,整个人都被暖洋洋的香气包裹起来,幸福得无以复加。
  太棒了。
  这样的感觉,她只在一位整天潜心研究厨艺的姐姐身上体会过。江月年很认真地想,等把谢清和从这里带回家,她和封越就终于能停止悲催的外卖生涯,过上餐餐幸福的快乐日子了。
  【不是吧,你还想把她带回家?】
  阿统木的语气干巴巴:【你看看她的状态,是愿意跟你走的样子吗?你要是敢跟她提离开,保证分分钟把腿打断。听我一句劝,等这女人走了就乖乖离开,再也别跟谢清和扯上关系,要是她越来越疯,连我也没办法救你。】
  “好吃吗?”
  谢清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心里早就做好了思忖。
  其实她没有想到,江月年居然会如此平静地接受被禁锢的事实。
  谢清和设想过眼前的女孩会痛哭、求饶或暴力反抗,在端来饭菜之前,早就做好了万全的思想准备。
  如果对方哀声祈求,她便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如果日复一日地试图反抗与逃离,那就用更多的触须将她牢牢绑缚,无法动弹、无法说话,最后连思考也渐渐停滞。
  这样一天又一天地循环往复,谢清和想,只要她能一直对江月年好,一直把对方看作自己的唯一——
  总有一天,江月年也能把她当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有足够的耐心,去引导江月年变成一个乖小孩。
  可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女孩非但没表现出厌恶和恐惧的表情,反而神色如常地吃完了她准备的晚饭。她之前满心的忐忑、恐惧与紧张,被一个简简单单的微笑瞬间击垮。
  谢清和的心跳不由得暗暗加速。
  这是不是说明……江月年其实也是有一些喜欢她的?
  “好吃。”
  江月年实话实说,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清和神情微滞,点了点头。
  如果对方问起能不能离开这里,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那只会让境况变得更加尴尬。
  “就是,”江月年放轻声音,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眼睛,“在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她还有好多好多谜题没有解开。
  比如安平村连环失踪案的凶手、整个村子居民一夜间消失的真相,以及,谢清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似乎是从没想过江月年会问出这个问题,金发绿瞳的精灵怔怔与她对视,半晌,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浅笑。
  “你想知道吗?”
  谢清和的声线比之前更加柔和,长睫垂下,覆盖一片阴翳:“……那就来看看吧。”
  尾音落下,眼前腾起悠悠薄雾。
  江月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晚上,谢清和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石头,朝脑袋上狠狠砸去。
  她想救她,身体却动弹不得,声音也全都卡在嗓子里——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里,本就不存在江月年这号人物。
  石块重重敲击在头顶,发出一道沉重闷响,源源不断的鲜血争先恐后地狂涌而出,谢清和纤细的身体晃了晃。
  然后应声后仰,丧失了所有意识地倒在地面上。
  【搞什么啊?】
  阿统木的声调拔高了好几度:【谢清和自杀了?她不是应该彻底黑化大开杀戒吗?】
  “她……她死了?”
  人群里响起一道微弱的低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其他人对此做出回应。
  夜色吞噬所有动静,时间有如凝固。
  在一片沉寂里,有人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托起谢清和单薄的双肩。她倒地的地方位于小道尽头,恰好连着一处小型池塘,那男人笨拙地一点点将她往后挪,最终双手用力,把谢清和整个推进池水之中。
  刀刃般锋利的水花声划破寂静,与此同时男人微微一顿,像看见什么东西似的弯下腰,再站起来时,手里握着一块方形的小东西。
  那是奶奶求来的护身符。
  江月年看见他举起右手用力往前抛,护身符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度,当它落入水中时,男人颤着声音喊:“怪物死了……我们没事了!”
  “大家都看到了,她是自杀,对吧?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没事了吗?村子里不会再有人失踪了?”
  “大师,您还能感应到邪祟吗?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七嘴八舌,各怀鬼胎。
  江月年的脑袋嗡嗡发疼。
  “终于……我就说吧!只要先干掉她奶奶,怪物一定会暴露身份,这下咱们没事了。”
  身后传来颤抖不止的男音,江月年握紧拳头转身,见到一张扭曲的陌生面孔。青年的面部肌肉抖个不停,嘴角勾勒出狰狞弧度,他声音很小,只容得下身边的一个女人听见:“明知道是怪物,那老家伙居然还护着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咱俩先对她下手,谢清和哪能这么快就死掉。是我们救了整个村子的人!”
  他越说越兴奋,由窃窃私语变成了有些夸张的音量:“没错,我们是英——”
  这段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响起的,是他身旁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海浪般汹涌的触须一拥而上,将青年整个裹进其中,如同嘴巴在咀嚼食物般上下蠕动,再张开时,只剩下几片零碎的衣物,和几根森森白骨。
  “啊——!”
  女人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外地:“这是什么?怪、怪物!”
  随着她的尖叫,隐匿在黑暗中的触须一股脑向前方蔓延,化作坚不可摧的高墙,屹立于不久前还纷纷庆幸逃过一劫的村民眼前。
  江月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阴戾、嗜血、残暴与张扬,一同化作压倒性的杀意席卷而来。她听见嘶哑的笑,并非谢清和的声音,更像是出自某个中年男人:“哈……好饿。”
  威风堂堂的廖大师吓得双腿发颤,带着哭腔喊:“这他*是个什么东西!”
  【邪灵。】
  回应这句话的,是江月年脑袋里的阿统木:【我之前还在纳闷,邪灵与精灵一黑一白,属于势不两立的两大种族,为什么谢清和会兼有它们两者的特点……原来是这样。】
  江月年急得厉害:“所以到底是哪样啊!”
  【精灵是光明的象征,对于邪灵而言,是当之无愧的头号克星。这家伙应该一直潜藏在后山里,碍于谢清和的存在,不敢在安平村过于放肆,现在么……】
  它卖了个关子:【你自己看吧。】
  “精灵的气味突然就消失了,真奇怪,你们干了什么?”
  触须千变万化,拼凑出一张支离破碎的人脸,嘴角以不自然的弧度向上咧开:“说不定我还要感谢你们,让那碍事的家伙彻底消失。否则,我恐怕一辈子也进不来。”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