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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月光洒落一地。在未来让人类闻风丧胆的女孩颤抖着双肩,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淡金色的圣痕若隐若现,蔓延在少女清秀的侧脸、眉骨与额头,谢清和笨拙地捂住脸颊,从喉咙里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求你……别看我。”
  狼狈又丑陋,如今的她一定难看极了。
  可江月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后退,而是向前一步,与她贴得格外近,然后抬起双手,移开谢清和放在眼前的手掌。
  一瞬间四目相对。
  “你不可怕哦。”
  江月年目光清澈,用不容置喙的口吻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别害怕,我说过的,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离开。”
  她说着松开谢清和手腕,双手向后,按在后者后脑勺上。
  然后稍稍用力,让近在咫尺的精灵低下脑袋。
  谢清和看见她踮起脚尖,清丽漂亮的脸庞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浅浅呼吸,无比贴近地洒落在脸颊。
  少女的唇清甜柔软。
  像一缕不期而至的风,轻轻落在她眉心。
  圣痕最泛滥的、整张脸颊上最为怪异的地方,正在被江月年轻吻。
  双瞳下意识地紧缩,腐朽的心尖像炸开了一朵朵噼里啪啦的烟花,牵引着浑身血液微微发热,灼得她脸庞滚烫。
  谢清和从未如此地感到不知所措,以及喜不胜收。
  “跟我走吧。”
  她听见江月年的声音,满满全是一本正经的决然与笃定。谢清和茫然垂下长睫,看着眼前小姑娘清亮的黑眸。
  “你不是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江月年眨眨眼睛,嘴角扬起月牙一样的弧度:“不是留在这里,而是——我带你走。”
  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她想帮她做到。
  第35章 安慰
  从懂事以来, 谢清和就知道自己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绿色的眼睛幽异诡谲,充满诅咒与不详的气息;尖细耳朵最为怪异, 和传说里的妖物没什么不同;就连皮肤也白得不似常人,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叫人想起魑魅魍魉、夜行之鬼。
  她没有朋友, 也没有对未来的丝毫希望, 整个孤单又寂寞的世界里只有奶奶。在见到奶奶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 谢清和小小的世界也随之破灭。
  深受折磨的女孩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没人爱她, 她也未曾对其他人付出任何多余的情愫;整个世界都选择将她丢弃, 她便也打从心底地不再相信这个世界,独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可是……为什么江月年的眼睛, 会那么明亮呢。
  像两颗从天边坠落的小星星, 被月色映得柔和生光, 安静地与她对视时, 仿佛能把整个夜晚都照亮。
  那是谢清和生命里久违的光。
  她曾经忧虑着这束光会逃离、会挣扎,会从她身边溜走, 回到遥不可及的天边——
  然而江月年并未离去,温柔的光点兜兜转转,主动停留在她身边, 驱散了久久缠绕的黑暗。
  “还记得奶奶说过的话吗?离开这里, 去外面的世界。”
  江月年用手揽着她后脑勺, 轻声开口时, 谢清和能感受到对方柔和的吐息,像羽毛一样拂过脸颊:“外面的一切都跟这里不同。你不是什么可怕的怪物,而是与人类平等共存的精灵种族——大家都会明白这一点,你和他们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精灵?”
  她神色茫然地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听见江月年朗声笑了笑,用手摸了摸她头发:“对啊!这是个超级稀有超级漂亮的种族哦。所有精灵都拥有金色头发、绿色眼睛和细长的耳朵,就像你一样。”
  可她并不漂亮。
  谢清和想,她从小到大都被骂作怪物,所有小孩都在嘲笑她的丑陋与怪异。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江月年见她神色微黯,便明白谢清和又习惯性地陷入了自我否定。她定定与之对视,用无比坚定的口吻告诉她:“与众不同并不等同于丑陋。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江月年……说她漂亮。
  心里的烟花砰砰炸开,从对方的瞳孔里,谢清和见到自己的模样。
  惊慌失措、双眼通红,涌动的淡金色纹路在额头与眉心疯狂蔓延,说不出的古怪与突兀。即使是面对着这样的自己,江月年也毫不犹豫地亲了亲她,然后对着她的眼睛说,很漂亮。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真的很让人害羞。
  简直是个让人无法逃离的漩涡。
  萤火虫掠过江月年漆黑的发丝,覆下一片朦胧如梦幻的薄光,一如那夜奶奶闭上眼时,谢清和见到的那缕渐渐远去的萤火。
  在此时此刻,光亮终于回到她身边。
  精灵轻垂长睫,从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然后低下脑袋,学着江月年的动作,小心翼翼把唇瓣落在她眉心:“我跟你走。”
  *
  谢清和在之前表现出了教科书级别的病娇和占有欲,可当跟随江月年离开安平村后,便又恢复了记忆里内向腼腆的模样——
  毕竟她那些所谓的病娇与占有欲,都只会送给独独一人。
  由于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歧视里的缘故,她还是不太敢见到陌生人,坐上回程的巴士后始终低着头,不与任何人有视线接触。
  这种自卑心理由来已久,要想解开心结、让谢清和与其他人正常交流绝非一日之功。江月年明白这个道理,便也只是握住她的手,轻轻说上一声:“别怕,有我在。”
  谢清和的后背悄悄一僵。
  随即指尖颤抖着蜷缩向上,轻轻扣住江月年手指,一点点地回握住她的手。
  返程的道路非常通畅,没过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回到家后,江月年先是简单向封越介绍了谢清和的身份,声称这是她的一位朋友,将在未来的日子里寄住在这栋屋子。封越向来信她,因此并没有刨根问底,在这之后,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带谢清和好好洗个澡。
  她们两人都在山洞里沾了不少灰尘,江月年更是在废弃已久的池塘里搜寻过东西,衣物被打湿不说,还黏上了绿苔和浮萍,看上去实在不怎样干净。
  “这是沐浴露,按下按钮就会出来,”考虑到生活在几十年前的谢清和应该不会使用现代设备,江月年留在客房的浴室里耐心为她解释,“这个是水源开关,把它扭到左边再往外——呜哇!”
  讲到一半就被吓得惊呼一声,这可不能怪她。
  因、因为谢清和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衣服脱下来了。
  “怎么了?”
  偏偏谢清和本人神色淡淡、无动于衷,把视线从开关上挪开,有些狐疑地看向江月年:“扭到左边再往外,然后呢?”
  她说话间上前一步,把手搭在江月年手背,按照后者所说的步骤把开关往外拉。随着哗啦一声,淅淅沥沥的水流带着温暖热气,源源不断从花洒里涌出。
  水蒸气迅速凝结成雾,像薄纱一样填满整间浴室,一缕缕缠绕住跟前少女凹凸有致的身姿。
  谢清和的身材……也太好了吧。
  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不仅个子高脸蛋漂亮,该有的地方全都有,腰腹则纤细得不可思议,当真有种小说里“盈盈不足一握”的感觉。
  大概是水温太热,点燃了浴室里的温度,江月年耳朵莫名有点烫。
  她们好像,隔得有些太近了哦。
  还是在谢清和没穿衣服、两人右手靠在一起的情况下。
  好像稍微一动,就能触碰到对方白皙的皮肤。
  “差不多就是这样。”
  江月年的声音小了不止一个度,把目光移走,努力不去看她:“应该没什么不懂的地方了——那个,你慢慢洗,我先走了。”
  谢清和顿了顿。
  “走?”
  她问得直白,目光直勾勾:“你不来吗?”
  这分明是再明显不过的邀约,江月年几乎在下一秒就立刻接话,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我我我回自己的房间洗。”
  她说完便迅速道了别,留下谢清和独自站在浴室里。金发绿瞳的少女轻敛眉眼,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不久前被她触碰过的水源开关。
  ——露出了有些失望的情绪。
  *
  浑身雪白的小狐狸瞪大眼睛,与坐在沙发上的陌生女孩面面相觑。
  江月年昨天早上说要出去散散心,回到家居然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她行踪成迷不说,居然还带回来一个它从没见过的女人——
  然后用和日常闲聊没什么两样的语气,带了点兴奋地告诉它和封越:“清和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啦,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白京:……?
  停停停,先等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所以她们俩到底什么关系?虽然江月年口口声声说只是朋友,但那女孩看她的表情也太不对劲了吧!
  温顺又炽热,好像整个世界里只有江月年一个人存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逃离自己身边——
  谁家的朋友是这种样子?这分明是个疯狂的毒唯好吗!谁来讲讲来龙去脉,为什么它不仅要提防封越这个莫名其妙被带进家里的男性,到如今连女孩子都成了潜在争抢宠爱的情敌?
  不对,不是潜在。
  看那女人的模样,就差明明白白地告诉江月年“我好想吃掉你”了。
  这是个大麻烦啊!
  小狐狸严肃地扭过脑袋,希望同为原住民的封越能同仇敌忾、共同进退。嗯嗯,看那小子满脸忧虑的模样,一定也察觉到危机感了吧。
  本来还以为他会傻乎乎地跟那陌生女人做朋友,看来他还没到那么笨的地步嘛。
  然后它就听见封越一本正经的声音,语气十足认真,还有些忧心忡忡:“糟糕,饭好像煮了很久,不知道口感会不会坏掉。”
  ……所以你担心的只有这个问题吗!果然不应该对你这只笨猫抱有任何希望!你还是和白米饭过一辈子吧呸!
  自从身上的伤慢慢好转,封越便承担了不少家务活,偶尔在闲暇时间,还会尝试去厨房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