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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符横云刚好端着饭盒进来:“起了?我到食堂打了饭。”
  姜糖指着客厅到厨房的门:“怎么没有锁呢?”
  符横云挠挠头,没太明白:“锁?怎么了吗?”
  “炉子矮,万一两个孩子不懂事打翻锅怎么办?”虽说家里两个小子比起别人家孩子已经算乖巧听话的了,但孩子好奇心厉害,见着新奇的东西便想摸摸玩玩。省一机之前便有一户人家的小孩儿把手伸油锅里了,哎呀呀,那场景实在太吓人了。
  锅炉一倒,半边身体都被热油浇了,浑身都是伤疤,手指好了后也只能半曲着,若不继续做手术,必定落下终身残疾了。
  但话又说回来,普通工人哪来钱到大医院做手术呢?
  不影响日常生活工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之前她没觉得厨房这样改不好,眼下想起这一出,倒是越想越觉得不妥当:“你去借工具,下午我自己装。”
  说罢,姜糖瞥了眼角落的柴火堆,又是一阵头疼:“……是煤炭不够烧吗?”
  符横云:“咱们这儿离市里远,煤炭供应有限。而且南方树多,大多时候都烧干柴。”
  至于装锁,符横云揽到自己身上了。
  姜糖喂两个孩子吃饭,等他们吃饱了自己才吃,符横云则出去了。吃完饭,她开始拆家里寄过来的包裹,棉被床单全都拎到院子晒起来,符横云没过多久就提着工具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
  姜糖指挥着他在院子里又搭了个晾衣架,再让他把门拆下来重新装。
  然后是厨房里的碗柜、餐具、碗筷……
  通通用开水烫了一遍又一遍。
  姜糖自己忙个不停,也没忘了给符横云派活儿,夫妻俩忙得团团转,等把家里她认为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过后,她又催着符横云烧热水。
  昨天下了火车又坐了几小时汽车。
  浑身都累,也没给两个小家伙洗澡。
  正好,今天日头不错,外头暖和,在外面洗澡也不怕着凉。
  符横云端了个大木盆放在院子里,倒好水叫姜糖。
  姜糖一只胳膊夹了一个娃,老二调皮捣乱在她手上扭来扭去,姜糖大喊符横云过来帮忙。
  符横云赶紧把孩子拎过去,啪啪两下打在小儿子屁股上。
  “哈哈哈,爸爸,玩,玩……”
  小家伙还以为跟他玩游戏呢,圆溜溜的眼珠子灵泛地转来转去,露出一排小米牙。
  傻兮兮的。
  符横云先把老二的衣服扒掉,放到木盆里,再转身给老大脱衣服。夫妻俩一人管一个,单手按着拼命在水里扑腾的儿子,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洗,唯独洗头发时遇上了麻烦。
  明明他们在水里挺快活的,可一到洗头时,就仿佛要命一般,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一不留神洗发水就到眼睛里,到时候又得哇哇大叫。
  姜糖叫符横云抓住活泼好动的儿子,自己给他搓头发。小家伙不耐烦的哼哼直叫唤,想踢腿以示愤怒吧,身体被爸爸箍着不能动弹,差点嚎啕大哭。
  好在头发短,很快就洗完了。
  等回到水里,又是一枚好汉,尤其是看到兄弟也被这样对待时,不记事的咯咯笑个不停。
  符横云没好气的戳着小儿子胖嘟嘟的脸颊:“你瞧他,幸灾乐祸了还!”
  “像你啊。”姜糖头也不抬,慢悠悠地道。
  “怎么就像我了,我光明正直,伟岸英武,跟这小子可不像。”符横云辩驳道。
  正好,姜糖给大儿子洗好头发了,抬眸睨他:“你意思是……像我?”
  察觉到妻子威胁的眼神,符横云立马咧嘴一笑:“怎么会呢,我们家姜同志可是集所有美好词汇于一身,他那是……变异了,你看老大就很稳重,像咱俩。”
  姜糖被逗得噗呲一笑:“少贫了,赶紧拿热水冲一冲。”
  两个孩子洗完澡,姜糖自己也洗了个澡,一切收拾妥当后,姜糖把孩子扔给符横云,自己则拎着见面礼到附近军属家里拜访。
  第一家便是叫余秋琴的那户。
  余秋琴人缘似乎不错,姜糖敲门,就见堂屋里坐着好几个军嫂。
  见她进来,大家哪怕不认识她,脸上也挂了笑,热络道:“哎哟,你是新来的家属吗?快进来坐。”
  姜糖听大家就住在附近,索性不用跑了,直接将带给大家的见面礼递过去。
  “嗐,咋那么见外呢。”
  “是啊是啊,见外了不是,多了,你是贺副团的爱人吧。”
  “我们刚才还商量,一会儿就上你家转一转。”
  嘴上说着客气,接礼物的动作倒是不慢。
  姜糖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随着众人说话,迅速打量了一圈,心知这群人应该相处的时间不短,看起来关系都不错。
  却听余秋琴端着开水过来,说道:“你刚到这儿,家里收拾好了吗?有缺啥的就跟大伙儿说,我们刚来时啊,也是缺这缺那,都是你帮我,我帮你。”
  姜糖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才回答对方的问题:“收拾得差不多了,其实本来也没啥可收拾的,符——”突然想起在部队里男人还姓贺呢,她顿了一下道:“我爱人挺勤快,大方向他都弄好了,家里暂时不缺啥,还是要谢谢大家了啊。”
  这话实在太拉仇恨了。
  这不,她刚说完,立马有人接话:“贺副团长在家还会干家务活吗?”
  语气既诧异,又带了点不客气的质疑。
  姜糖一时没跟上对方的逻辑,“嗯”了一声。
  只是认真看着说话的女人。
  她记得这个女人的脸,昨天她就在余秋琴门口的槐树下坐着唠嗑,只是那会儿太累,她没心情打交道,便没细看。这会仔细一瞧,发现女人看着比她年长,和曲丽差不多的年纪,但她皮肤很白,露在外面的皮肤也不像另外几个军嫂那般粗糙。
  她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对,立马换了个表情:“当兵的都是臭老爷们,帮着干活的男人可少得很,平时看贺副团长训练人的那股狠劲,实在想象不出他在家里是这个样子,你有福呢。”
  其实哪是训练人的狠劲,分明是撞见了符横云拒绝文工团一枝花时的场景。
  日暮之时,霞光披身。
  佳人莞尔一笑,低头娇羞,宛如白天鹅放下骄傲,露出惹人心怜的那一面。那副欲语还休之态,是个男人都难以抵挡。
  何况是前途光明却娶了乡下女人的贺副团呢。
  有时候,人难免自作多情,明明军嫂里乡下来的不少,平时跟城里的军嫂不对付,吵起架来既不输人也不输阵,可潜意识里依然觉得身为“乡下人”的姜糖比不上文工团的白玉兰。
  虽说,她们暗地里更看不起白玉兰那种自轻自贱的女人。
  但还是觉得姜糖配不上年轻有为的符横云。
  因此撞见这一幕时,大家心照不宣地开始同情贺副团乡下的媳妇。
  没想到事情不如大家想象的发展。
  符横云皱着眉,冷淡地问了句:“你谁?”
  白玉兰大为受伤,身形晃了一下,眼瞧着经受不住打击要往符横云身上倒去,没想到符横云立马躲得老远,还大声嚷嚷了一句“你是谁家家属,故意碰瓷有什么目的,不说清楚就跟我到政审办走一遭!”
  众人:“……”
  简直不敢相信。
  有的军嫂家里男人跟符横云不合,见了这一幕都暗戳戳准备去举报他搞破鞋拉他下马了,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当场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还没完,符横云扔下这话后,当真把人扭送到政委办公室去了。
  那可是实打实地把人捆了押过去的。
  羞得姓白的全程不敢抬头,一路上撒娇求情报出自己的名字,可符横云全程一副“你临时编瞎话”的样子,真是丝毫情面都不留。
  若不是文工团的领导豁出面子去保人才没让消息传开,估计部队所有人都知道高傲的文工团一枝花脸面都不要,也要破坏别人家庭。
  到了那会儿,白玉兰除了被开除军籍,说不定还得坐牢呢。
  就这,做事狠辣,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男人,在家里会帮着媳妇干活?
  吹牛!
  女人说完,跟别的军嫂对视,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贺副团在家里真的会搭把手?小姜,你可别为了男人的脸面,特意帮他说好话呢。”
  姜糖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听到眼前的女人说符横云训练手段残酷狠厉,忍不住为他辩白:“他们当兵的都是拿命在拼,训练时够严厉才好,真上了战场才不吃亏。其实他私下没什么脾气的,我家两个小子就喜欢跟爸爸玩,一点儿也不怕他。”
  说完,似乎意识到她们在内涵啥,姜糖不动声色的反问道:“……大伙儿都男主外,女主内,不让男人帮一点忙吗?也是,他们平时训练已经很累了,我咋能不懂事的让他干活呢。还是我不够贤惠呀,以后一定向你们多多学习。”
  众人:“……”
  这话说得,让人没法接!
  这种“贤惠”,她们也不想要啊。
  但嘴上还得顺着姜糖的话说:“嗐,啥贤惠不贤惠的,这不是……心疼他们嘛,其实我男人平时回家也会搭把手的。”
  “对啊,我男人也是。”
  “我家那口子一回家就往椅子上一瘫,别说帮着带孩子,真是恨不得把碗送到他手里。”
  “……这就假了啊,你啥时候做过饭啊,不都是陈营长做的吗?”
  这话题生生被姜糖歪到了十万八千里。
  众人仿佛失忆了一样,前面还说这些当兵的在家是大爷,眨眼便半真半假的吹起他们爱妻爱子了。
  姜糖听罢,默默感叹一句女人的虚荣心可怕至极啊。
  只是说到家里孩子时,也不知道是谁来了句:“你命真好,一生生了两个小子,你公婆应该很满意吧。”说完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明显的失落:“我这第四胎了,也不晓得老天爷能不能让我如愿。”
  “……要是再来个赔钱货,我不如死了算了。”
  其他军嫂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她。
  姜糖语塞了两秒,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生儿生女都一样,好好养养大了不是一样孝顺你吗?”
  抱怨的军嫂看上去年纪不大,皮肤稍黑,膀大腰圆的,肚子挺得老高,听了姜糖的话当即反驳道:“哪一样啊,儿子就是家里的根,要继承香火的,我对儿子好,他得给我们养老送终呢。而丫头呢,孝顺不孝顺有啥用,到了年龄就是别人家的人,到时候她是孝顺公婆呢,还是孝顺娘家爹妈?”
  说罢,又羡又嫉地看着姜糖:“像你这种第一胎就生了儿子的人,当然不懂我们的苦,你要是生的不是儿子,而是两个闺女,你怕比我还着急呢。”
  这是暗指姜糖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姜糖表情微僵。
  凤眸定定的看着她,怒极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