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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有好戏瞧了。
  这样揣测的人不少。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打脸了,李钟秀叉腰得意道:“回啥城啊,我家祖宗保佑,祖坟冒青烟了哦。三丫考上京市的大学了,女婿家就在京市,以后肯定是吃公家饭的,才不会到咱这小地方找工作呢。”
  这话一出,有人信了,有人还在怀疑:“真的啊?”
  李忠义仰起头,哼了一声:“可不是。”
  “诶,那你女婿是做什么的?”
  哎哟,一看就仪表堂堂啊,浑身上下都没瞧见一个补丁,老姜家运气真好。
  大女儿嫁得好,人死了这么多年,女婿还对他们孝顺得很,逢年过节带着外孙过来探望他们,小闺女呢,自个儿找的男人也不错,看起来就靠谱。
  不少人心里酸溜溜的,怪不是滋味。
  符横云倒是想说话,可李钟秀战斗力太强,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不到两分钟,上西口半条街都知道老姜家小女婿是部队里的军官,小女儿是大学生的事了。
  姜糖、符横云:……
  都从对方眼底看到如出一辙的无奈。
  早上是青菜粥和咸菜,姜父比几年前苍老了不少,但依然沉默寡言。
  只是多喝了几盅酒,瞧得出来他很高兴。
  饭桌上,几乎是姜建华和付红的声音,说来说去都是陈词滥调。可姜家的境况着实没到那个地步,姜糖懒得搭理,专心喂孩子喝粥。
  其余的事全交给符横云去应付。
  不知是不是有同龄人的关系,大宝小宝只吃了小半碗,就闹着出去玩。
  老姜家的孙子,叫姜有才,取一字双音之意,既有才,又有财。比双胞胎大半岁左右,年前满了三岁,是个结实的小胖墩。
  姜建华跟符横云接触了半小时,始终摸不清这个妹夫的性格。
  不论说什么,对方都会认真倾听,偶尔也会提上几句建议,不像王明华,动不动就斜眼看人,一副“你们得仰我鼻息”的轻狂样儿,但却让人探不到他的底。
  看着平易近人,但身上那股上位者的威势让人心生忌惮。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姜建华想了很多,他知道,媳妇和娘的盘算要落空了。
  也是,能当军官的人哪是那么好糊弄的。
  姜建华不动声色看了眼姜糖,指望她敲敲边鼓,没想到姜糖平静地回视他,而后挪开了视线。
  “小妹,这几年你在外头过得还好吗?”姜建华勾唇,温声同姜糖说话。
  一家姊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小妹不搭理他们,无外乎还在怪当年家里逼着她嫁给王明华的事,可哪家姑娘结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谁也没她气性大,一走就是好几年,回来了也是横挑眉毛竖挑眼。
  这样的脾气,万一哪天跟婆家闹翻,他们如果离太远,可怎么给她撑腰呢?
  他是兄长,该包容她的倔脾气。
  姜建华表情柔和,更加用心地拉近彼此的关系:“一开始知道你下乡的地方,爸担心吃苦,让你嫂子给你寄了不少东西。后来想再寄,就听你堂兄说,你不在乡下了,这才断了联系。”
  说到这事儿,姜糖就不痛快,冷冷嗤了一声:“咱们别来那套虚的,当年你们到苏省找我想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们这次回来,只是想说一件事。”
  姜建华笑容僵在脸上:“小妹,你误会咱们了,一定是你堂兄自作主张。你是咱妈亲生的,是我亲妹妹,我坑谁也不可能坑你,对不对?”
  他说话时,时刻注意着姜糖和符横云的表情,眼底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难受,以及被曲解的愤怒。
  姜糖垂下眼皮,根本不想配合他的表演,继续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姜家的一切都是你和嫂子的,二老攒了半辈子的家底我一分不要,等他们退休了干不动活了,该付的养老费我也不会推辞。”
  “若是生病住院,费用咱们兄妹平摊。”
  “大哥,你觉得如何?”
  姜建华愣住,姜父抽着水烟,没说话。
  李钟秀看看闷不吭声的父子俩,再看看一脸欢喜的儿媳妇,她咬了咬牙,开口问道:“三丫,你的意思是的,不认我们这一家子了?”
  姜糖嘴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什么叫不认呢?你和爸的养老费我没推辞,不是吗?”
  像是怕李钟秀不够生气,姜糖轻描淡写道:“镇上别的女孩嫁人了,可没有给娘家父母养老呢。”
  “那是别人家,你是我家的闺女——”
  姜糖摊手,一脸无奈:“妈,你们以前不老是说,别人家对女娃还不如咱们家呢,我心里感念你们,所以才说给二位养老。”
  “就算大哥大嫂不孝顺,你们也不用担心老了没人管,对不?”
  不是爱拿别人家如何对待孩子,来论证姜家对她仁至义尽吗?那她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钟秀脸色倏变,勃然大怒:“三丫你翅膀硬了是吧,说什么浑话呢,就算你大嫂不孝顺,你大哥也会孝顺我和你爸。”
  付红翻了个白眼,暗道老不死的,说就说还得踩她一脚。
  姜糖无意跟她争执,点头说道:“那挺好。”
  李钟秀脸色稍好,也不想跟这个没良心的女儿绕弯子,直言不讳:“我知道你心里头恨我。但咱们老姜家就你哥哥一个独苗苗,你嫂子生了有才后一直没开怀,你就这么一个侄儿,作为姑姑,你是不是得替他的前程想一想?”
  “你孝顺我也好,不孝顺也罢,我只有一个要求,带着你大侄子回京市吧。”
  女婿家世不凡,只要大孙子住他们家,以后肯定有出息。
  到时候,他们一家人也能到京市生活。
  这话一出,姜糖还没说话,爱子心切的付红已经炸了。
  “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第99章 完结
  付红势利的同时, 她还是一个母亲。
  她没蠢到家,当然知道小姑子如果愿意养有才,对孩子是天大的造化。
  王秋彤那丫头一贯瞧不起小姑, 能从她嘴里听到小姑嫁得好, 以她贫瘠的想象力便可知道妹夫除了自己有能力,家世同他们相比, 必定是云泥之别。
  但再富贵,寄人篱下有啥好的?
  能把人送过去, 难道还能按着三丫的头逼她一视同仁?
  让有才和那两个小崽子享受一样的待遇?
  当初她嫁到姜家时, 还承诺过将姜建华的姐妹当自己亲生姐妹呢, 事实上她巴不得从姜宝珍那儿抠好处, 巴不得姜糖不要上学回家干活儿。
  推己及人,姑姑会对侄儿好?
  何况, 付红比谁都清楚,她跟姜糖之间没有深厚的姑嫂情意,从前没少挤兑她。
  这般情形下, 她哪里敢把儿子送过去。
  “小姑子,这话不是我撺掇妈的。”付红怒色难掩, 盯着李钟秀的目光恶狠狠的, “妈, 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京市离咱家这么远, 万一有才……”
  顾忌姜糖和符横云的存在, 后半截她不甘地吞回肚子里, 继续埋怨:“打量我不晓得你的心思?不就是嫌我这么多年只怀了有才一个吗?想把有才从我身边夺走,你别想,拽什么拽, 姜建华,你放手——”
  眼瞧着越说越离谱,姜建华狠掐了她一把。
  又瞪了她几眼,付红用力甩开他,哼了哼,眼刀子拼命往李钟秀身上扎。
  李钟秀欲言又止地看着姜糖,又难过又窝囊,一副被恶媳妇欺压狠了的模样。
  真是——
  好一朵摇曳生姿的老白莲。
  姜糖心中哂笑。
  要论姜家谁最惹人厌,不是明火执仗挤兑人的姜大嫂,也不是抱着水烟万事不管的姜父,而是练了变脸绝活儿的姜母。
  上一刻还在义正言辞要求她给姜建华夫妇养孩子,下一秒就红了眼眶,无声抹泪的同时还不忘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仿佛等着自己替她撑腰……
  当初她刚穿书时,李钟秀也是这般,疼惜又为难地看着她,为那桩婚事面上愁得不行,姜糖还曾短暂迷惘过。
  可她一说王春和王伟作的孽,李钟秀想也没想就道不可能,她才破开迷障。
  这哪儿是个被压迫的普通妇女哦,她明明很会压迫人嘛。
  这会子选择性遗忘了当初叫人千里迢迢到苏省,花招用尽也要把她骗回来嫁给王明华的事,又想故技重施。
  可惜她不是原身,根本不吃这一套。
  “别这样看我,协调你和大嫂的矛盾,是大哥的责任。不过你和嫂子不必吵架,孩子我们肯定不会养,我自己得照顾两个小子,没工夫管别人的孩子。”
  “那是你哥嫂,怎么就成别人了?”
  李钟秀其实有点怵姜糖,拼命给付红使眼色,但付红埋着头没说话,逼得她没法继续做鹌鹑,登时顾不上哭了。
  姜糖乐了:“您老的想法真是惊为天人,我自己两个娃还嫌养不够,非得再养一个?老姜家也没落魄到这个地步啊?如果真的养不起,不妨送给别家缺孩子的养,反正男孩子嘛,送人更容易。”
  一席话堵得李钟秀脸色发青,付红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但跨越阶层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李钟秀忍着怒气说道:“一只羊是放,一群羊还是放,把有才养好养成栋梁,不仅光耀老姜家的门楣,以后也能帮村……”
  那两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钟秀停顿了一秒,“两个弟弟。”
  姜糖自认拒绝得很明显了,但李钟秀还不愿死心,她只能说得更明白点:“我跟家里四年前就没多少情分了,以后能往来就往来,不能就拉倒。人啊,活得简单点,知足点才好。家里三个正式工,隔三差五能吃到肉味儿,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怎么成天眼睛就往天上看?当心摔个大跟头。”
  李钟秀一愣,似是没想到姜糖如此狠心。
  付红眉心跳了跳,桌子下的手肘拐了下姜建华,姜建华也被姜糖这番明显是威胁的话吓了一跳:“三丫,你这是啥意思?”
  姜糖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明白:“你都打听好我男人的身份了,难道就没想过狮子大开口会让他不高兴吗?京市离红星镇确实远,但要给大哥添点堵,我还有这个本事。以后你们不要写信到京市打扰我们一家,更别打电话。尤其是你俩,千万别在我耳边念叨,我听了你们的声音就烦,我不高兴了你们会后悔的。”
  符横云宠溺的看着她,非常配合地嗯了一声。
  “我,我是你妈啊,那是你亲哥亲嫂子啊,姜糖你还是人吗?你听听自己说的话,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们?祸害,早知道你是这样六亲不认的东西,你一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李钟秀气得脸胀红,橘子皮似的皱成一块一块,不敢骂符横云,习惯性地逮着“软柿子”捏。
  姜糖瞥了眼院子,两个孩子玩得正高兴,没听到堂屋里的吵闹。她才讥诮地看着李钟秀:“卖女求荣历历在目,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亲妈?还有他们,有做哥哥嫂子的样子吗?家里是揭不开锅必须卖了我才能活还是怎么地?我都离你们远远地了还不死心,你现在好意思骂我不是人?你们倒是个好玩意儿。”
  她以为自己早看淡这事了。
  也清醒的认识到承受这一切痛快的是原身,该委屈的不是自己,但重新翻回那一页,愤怒犹如瞬间喷涌的火山岩浆,带着烧毁一切的气势扑向李钟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