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
体态有些臃肿的中年人嘴里发出呐喊,迎头浇下的鲜血像是瀑布般强劲,让他一面不断在血泊中跌倒再爬起,跌倒再爬起。
恐惧代替了人体必要的体液,充斥在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体内,迫使他浑身无力。意识到自己难以站起来,赵东祥开始以狗刨般的姿势向门口连滚带爬的去。
手术室几乎变成了蓄水池,只不过里面蓄着的是血液。赵东祥浑身浴血,干涸的血痂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跪爬在血池里,不停地用手试图开门,但门却像被焊死了般纹丝不动。
赵东祥把门拍的啪啪响,哪怕血液飞溅扫嘴里也毫无察觉,他大喊着:“救命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可哪怕他的声音再大,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赵东祥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完全忘了自己偷偷溜出来时破釜沉舟的心态。
毕竟人要是死了,风度也好决心也好,都不复存在。他心心念念的平淡日子,以及他那正处于青春期叛逆而时不时顶撞他的女儿,还有他老婆亲手做的菜,都会变成遥不可及的回忆。
那岂不是让他比死还难受。
血池已经漫过他的腹部,他害怕这样下去就会被淹死,他一遍遍奋力用肩膀撞门,即使知道这样做没用,他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哪怕只有零点零一的希望......
突然赵东祥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扑倒在前,连同一室血水倾泄了出来。
他得救了!
赵东祥狼狈的往前匍匐,完全不敢回头看,等到力气回到身体的一瞬间,他几乎立刻连滚带爬站了起来,扒着墙一路向前挪动,终于回到一开始的电梯口。
手指颤抖的敲击按键,终于在看见按钮亮了那瞬间放下了心。led上显示着电梯此时还在一层。赵东祥焦急的盯着红字,却突然一个激灵的转过头,凝视着眼前的黑暗。
他绝不能松懈。事已至此,他已经明白了邀请函的事不过是一场骗局,是那个幕后之人为了将他单独引出来而设下的圈套,刚才在手术室里的经历已经让他明白了,本场的轮次就是他。
曹静也经历了这些吗?在她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又遭到了怎样的对待?这些问题像烙铁般炽热,让他想忽略都难。
他回头看着楼层数字,才刚到一层,他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等待,在此期间他只能像个陀螺一般反复的回头,确认在电梯到达之前,不会遇到其他伏击。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赵东祥小声念叨着,为的就是让自己不要乱想,这种情况下,想象力往往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可妄图压抑脑中的想法就和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冰箱里的大象”一样,是完全无法控制的事。
他想起在血池里浸泡的黏腻触感,还有那腥臭的味道,想起那刺眼的光线......
赵东祥已经快受不了了,他快被自己的想象力逼疯了,黑暗包裹着他,而黑暗里说不定蛰伏着怎样的怪物。他强迫症般用力敲击按钮,还有两层,还有两层他就可以坐上电梯了!
离开这里!他要立刻离开这儿!!
黑暗将时间变得无限绵长,明明只剩一层就可以开门了,可赵东祥却觉得时间过了十分钟一样。
“快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啊......”
赵东祥不忘转身注意走廊,他可不想在最后关头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怪东西给宰了。
在短短几十秒间,他全都想通了。
拿不回东西也不要紧,他可以花钱摆平。一辈子提心吊胆也不要紧,大不了他吃安眠药,他还去寺庙忏悔过呢,佛祖是很慈悲的,佛祖一定知道他不是坏人,他做的那些事都不是成心的......那只是个意外!
“叮——”电梯响了。
赵东祥简直要哭出来了,但还没等他回头,那电梯的提示音就变调了,变成了一阵风铃声。
清脆又悠扬,他绝不会认错那声音。
和他车里后视镜挂着的风铃声一样清脆。
赵东祥不是傻子,他想起了周雪荣说的那句“别胡思乱想”是什么意思了。刚才在手术室里他没有时间想那么多,而在等电梯的这几分钟内,想象力随着黑暗一同滋生,他根本控制不了。
赵东祥踉跄着,头也不回的往走廊深处走去,他甚至没力气跑,就这样机械的往前走,拒绝回头看。走了十几步远,他突然停了下来,他能感受到身后什么都没有,可正是因为如此,他便更害怕了。
他猛地回过头,脸上的肉跟着抖了两下。
漆黑的走廊里除了点点绿荧光,在拐角的墙壁上又多了些光亮,那光亮并不是安全通道的绿色,而是有点泛冷得白光。
是电梯内的灯光投射在对面墙壁的效果。
门还没关吗?赵东祥转过身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是赌。他明知道自己不该走回头路的,
他走到墙角的位置停下了,亮堂的好像家具城一样的电梯间,此时宛如潘多拉的魔盒,对他散发出巨大的魔力。
门始终开着,里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就像有意在和他较劲,看谁先沉不住气。赵东祥的啤酒肚急促起伏着,暖气烘得他躁得慌,整个人闷出了一身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那电梯门还是敞着,这绝对不正常!赵东祥想吞下口水,可喉头已经不受控制的紧缩着,两个腿也颤悠悠的,像要被沉重的身躯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