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不过晚到了两分钟,她家宝贝鹅子已经被人缠上了。
还是“老熟人”,卓亦萱。
“既然你那个助理没来,他们又不会安排别人了,那就让我坐在你旁边吧,好吗?”
卓大美女一袭礼服长裙,头发从一侧挽着,娇声说话的模样惹得和骆修同桌的几个男演员和各组负责人都禁不住,直拿谴责的目光看那个还要她亲自求的男人。
唯独被她央求的男人坐在椅前,淡垂着眸,他唇角勾起的笑意温和,却又是近漠然地不为所动。
“我说了,这里有人。”
“哪有什么人,头桌都坐下了,谁还能坐这——”
卓亦萱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僵在原地,表情难看地望着那个拎着裙尾跑过来的小姑娘。
“抱歉,”顾念隔着好远看见卓亦萱就怕宝贝鹅子再吃亏,她匆忙跑过来,气息不稳地停下,“我过来晚了。”
卓亦萱反应过来,气得咬牙:“你凭什么过来?这边没你的位置,回你的角桌去。”
顾念张口欲驳。
在那之前,骆修起身,不着痕迹却正拦在顾念身前。
背对着看不到他的小姑娘,骆修望卓亦萱的眼神淡而冷漠,沉着一点濒临忍耐红线的警告。
卓亦萱一噤。
冰冷的警告之后,骆修敛眸。
他侧过身时,温和无害的笑意已经重染上他眉眼,他安抚地虚扶住顾念身侧,垂眸笑笑:“没关系,还没开席。”
顾念松了口气:“没耽误就好。”
“嗯。”
骆修的警告之后,卓亦萱只能按下她的大小姐脾气,但就这么放弃她显然气不过:“骆修,你让她坐到这边,导演组肯定不会乐意的。”
骆修眼神一动。
不待他开口,旁边小姑娘抬了抬眼,突然朝卓亦萱伸出了细白的手:“你好,卓编剧。”
卓亦萱愣住。
她不知道顾念壶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理她,但现在当着一桌演员和各组负责人的面,她只能嫌弃地伸出手。
“自我介绍一下,”顾念握住卓亦萱的手,撑起一个非常敷衍的营业微笑,“我是顾念。”
卓亦萱忍住没翻白眼,“我又不是不认识你。”
“——也是骆修先生今晚的临时助理。”
卓亦萱:“?!”
说完以后顾念一秒都不想多碰这个对她宝贝鹅子图谋不轨的女人,嗖的一下收回手,同时无害回眸:“骆修先生,你旁边这个位置是给什么人的?”
骆修淡淡莞尔,配合说:“留给我的助理。”
“啊,那应该就是我的了。谢谢骆修先生。”
顾念刚要走过去,就见面前抬起只手,搭在椅背上,慢条斯理拦住了她的去路。
顾念一怔,顺着那只修长分明的手望上去。
“?”
顾念没懂骆修为什么会拦她。
后面的卓亦萱回过神,眼里泛起希望。
却只听男人低低淡淡地笑:“我们说好不要这样疏离的称呼了。”
顾念反应过来,脸红了下:“抱歉…我忘了。”
“没关系,原谅你。”男人垂回手,在顾念从他身前走过时,细长的发丝蹭过他衬衫前的精致扣子。
他垂眸一笑,声音淡淡哑哑的,擦过她耳际。
“但是最后一次。”
“……”
莫名的。
也可能是被那副压得磁性而低哑的嗓音灼得。
顾念感觉自己脸颊热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那把唯一空着的椅子旁,椅背后,卓亦萱还固执地站在那儿,身影发僵,一动不动,脸色发白又失魂落魄似的望着骆修的侧影。
有那么一两秒,顾念是有点同情她的——看起来一直不太聪明的样子,大小姐脾气,好像确实很喜欢她家宝贝鹅子。
不过,强势得能把她鹅子压到墙上欺负……
不行不行。
这种鹅媳妇不太可以。鹅子以后会受欺负的。
顾·恶婆婆·念想完,严肃板起脸:“卓编剧可以让一下吗,我要坐下了。”
卓亦萱回神。
她眼底闪过难堪的情绪,但最后还是压下去,她抬头看向顾念,低声开口:“我可以和你交换位置。”
“…?”
顾念怔了下,回头。
卓亦萱挤出一个笑,她坚信以骆修的性格绝对不会透露身份,所以毫不介意在这个时候让他看清楚这种底层小人物的本性面目。
卓亦萱侧过身,让顾念的目光能顺利看到她身后的主桌:“坐在那个桌上的,你看见了,除了男女主演以外,就是耿导和林导,剩下的那几个位置,你知道是给谁留的吗?”
“……”
“是《有妖》的资方。”卓亦萱转回来,隐藏着眼底的高傲和不屑,循循善诱,“只要你的名字能在任何一位那儿留下印象,以后你的编剧路子就前途无量了。现在,我把我那个位置让给你,你——”
“卓编剧说完了吗?”顾念终于懒得听完,插话,“说完了的话,卓编剧可以回去了。”
卓亦萱呆了几秒,眼神都有点发狞了:“你最好考虑清楚,别以后后悔——这样的机会你真不要?”
“不要,谢谢,受不起。”顾念语气平板地念完,重新抬了蔫耷的眼,“您请回。”
“——!现在打肿脸充胖子,你以后别后悔!”
卓亦萱踩着小高跟,听力道气得要楔进地瓷里,啪嗒啪嗒地回邻桌去了。
顾念顺心落座。
折成漂亮形状的餐巾刚被她拆开,耳边响起带笑的哑声:“真不会后悔么?”
“后悔什么?”顾念抬头。
对上那人淡淡撩起的眸子,顾念思索两秒,悟了。她唇角懒散地翘了下,眼皮耷回去:“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没有骗你,说的是事实。”
“唔。”
骆修笑着垂了眼,“那为什么不后悔?”
“……”
顾念纠结地停下。
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心不回答宝贝鹅子:“我不想背后说别人坏话……你真想听?”
“嗯。”
“好吧,”顾念重新铺好餐巾,“卓编剧自己相惯了外力,可能都把这些当成晋升必然的途径,但我不会。我不喜欢那样。”
骆修眼神微动,抬眸望她。
顾念没察觉,依旧懒耷着眼摆弄自己腿上的餐巾。
“我的‘前途无量’,只有我想不想,不需要任何人来让。她也不配。”
“……”
笑意自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慢慢加深,与之同时的,是他心底那种仿佛就要压抑不下的、越来越重与时俱增的渴望。
顾念铺好餐巾,感觉身边好久没了声音,她茫然望旁边看去。
对上黑沉得光照不进的眼瞳。
顾念一怔。
但就好像她的错觉,等她回神重新去看,那双眼睛里只有骆修温润如玉的笑意。
顾念茫然了两秒:“怎么了。”
“没什么,”骆修转回去,淡笑着说,“只是想不通,刚刚那些话为什么不说给她听。她应该还认为,你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的。”
顾念点点头,声音依旧轻得发懒:“随便她啊,我又不在乎她。”
骆修眼底笑意深了些。
他没望她,像真无辜也真不知地问:“那为什么告诉我。”
顾念想都没想:“当然因为骆修先生和别人不一样。”
“……”
意料之中的答案。
还有比意料更愉悦的愉悦感。
还有,好像已经快没办法掩藏和压制的,渴望。
骆修眼底波澜掀得太盛,有一两秒不得不狼狈地垂了睫睑才得以遮掩。情绪如弓绷得将断,恍惚中有一种精神都被撕扯到疼痛的忍耐感。
但他乐在其中。
顾念。
他在心底无声地念,一遍一遍,像拿这个名字去饲他心底无边的欲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