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看完一本又一本, 几本侠义故事之后,最后一本却是个难得的爱情故事。
看了一天英雄们的打打杀杀, 快意恩仇。
南乐此时对儿女情长很感兴趣。
马车里越发暗了, 她特意点了盏灯,挂在窗边。
起初照旧是个书生与小姐的故事,南乐就着一点火光看得全神贯注。
随着画上男女主人们开始幽会, 南乐隐约察觉到了这本绣像不同寻常之处,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火辣辣的热意直往脸上冲, 心跳如同擂鼓,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细微声响。
画上的人进了屋子,解下衣服, 上了床。
到此为止都是南乐可以理解的部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变得不可理解了。
南乐一面费解,一面不好意思,一面又忍不住好奇的盯住画面好生细瞧,看得脸红心跳, 口干舌燥。
看久了, 那绣像上的书生似乎生出了一张沈玉的脸,南乐猛地惊醒过来, 忍不住轻轻咬了一下唇瓣, 贝齿放开唇瓣。
她的嘴角控制不住扬起, 聚精会神,翻过一页。
接下来书生拜别了小姐,与同僚一起去喝酒。
接着画面又变得不可理解。
她细细的, 一页一页的将整本图翻完, 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刚生出一种小偷偷到东西似的心满意足之感,便忽然听见耳后轻微的喘息声。
“姐姐。你看的这是什么书?”
南乐手里的绣像啪一声落了下去,她身体微微一颤,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猛地侧过头。
四目相对,两人面庞贴的很近。
眼前人一张美人面,一双柔丽的眼好似勾魂夺魄,生得比画中人更惑人。
他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但她却浑然不觉,全因着看那奇怪的绣像看得太过入神。
少女本就白里透红的面容,一瞬更是红了个彻底。
南乐身体向后扬,试图拉开距离,声音细若蚊蝇,“玉,玉儿。我,我就是有点好奇,才看的。”
沈庭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灼人的热度,“姐姐好奇什么?”
南乐结结巴巴,“她,她们为什么要对男人那样做呢?”
掌心中的手炉似乎烧得太热了一些,热意从掌心涌进全身,好像人都要被点燃了。
沈庭玉的喉咙发紧,他的隐忍几乎到了极限,“如何做?”
南乐被这一句句问的紧张极了,竟不假思索学着画册中人的样子,撑起身子,用手捧住沈庭玉的脸。
那双素日孩子般澄澈透亮的眸子,此时黑沉沉的,眼底似乎翻涌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似江心汹涌的漩涡,随时要将人拖入其中。
南乐扬起脖颈,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眸子,无章法的用自己的唇贴上近在迟尺的朱红唇瓣。
双唇相触,南乐猛地惊醒,忽的意识到那画册中的事情全是男女之间所做的。
她怎么能将这事对着沈玉做?
下一秒,一只手攥住了少女的细腰,那只手极有力,将她向上一提。
南乐坐进沈庭玉怀中,身上裹着的厚重大裘落地,懵了一瞬。
她下意识想要扭头躲开,却被沈庭玉反客为主,牢牢扣住后脑,撬开了牙关。
周围的一切声音,拍打着马车壁的风声,滚滚的车轮声都瞬间静了下去。
他低垂着眼望着她,长睫根根分明,眼尾微微上挑,漆眸深处似有春潮暗涌,潋滟动人,南乐头一次发现这双眼睛如此的勾人。
不,早已不是第一次。
南乐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恍然,有了一瞬再清晰不过的明悟。
她心悦于沈玉。
一个女人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这可如何是好呢?
唇齿相接之处,细微的水声清晰无比,她脑海一片空白,浑身都好似化开难以言喻的酥麻,本抵在胸前的手臂柔若无物的攀住沈庭玉的脖颈。
她在他的掌中化为温暖的春水,一颗心如漂浮在青云之上。
挂在车窗边的一盏烛火摇晃不定,连带着两个人的映在朱红马车壁上的影子也晃动不止。
良久,沈庭玉终于放开她,容她喘一口气。
南乐无力的伏在他的肩头,双颊潮红。
沈庭玉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在她耳边低笑,笑得她耳根发痒。
“姐姐,你那样做不行。以后遇到喜欢的……”
沈庭玉话音微顿,将男人两个字慢慢吐出来,音节咬的很微妙,“男人,要这样做才行。”
南乐脸红得抬不起头,低声道:“我学不会。”
他扶起她,将脸送上,哄着她,“姐姐很聪明的。我教了姐姐一遍了。姐姐再试试看?”
南乐怯怯的吻住他,在沈庭玉温柔的注视下,她被引诱着一步步沦陷,吻得极尽缠绵。
她慢慢抱住沈庭玉的脖子,感到心中饱胀的快乐。
原来那绣像画的是这样的,果真与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情,是让人迷乱而甜蜜。
他的唇瓣殷红,裹着一层晶莹的水迹,对她微笑,“对。姐姐这一次就做的很好。”
南乐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人,心脏砰砰作响,“玉儿,遇到喜欢的人,要怎样才能让他知道我的喜欢?怎样才能让他也喜欢我?”
沈庭玉此时褪去了平日里的天真,一张脸美得几乎邪异。
“姐姐,若你想让那男人喜欢你,就绝不能先开口表露喜欢。你最多瞧一瞧他。在他看你时,一定要躲开目光,摆出冷脸。别先开口说喜欢,别太轻易的交付全部。绝不能给他好脸色,最好多刁难刁难他,看看他的性子。你要矜持,要高傲,让他来绞尽脑汁获得你的喜欢。”
南乐一怔,面红耳热道:“真,真的吗?”
沈庭玉眸光冷沉,愈发放柔的声音诱哄道:“男人就是这样的东西,轻易得到的绝不会珍惜。你越不把他看在眼中,对他越冷漠恶劣。他才会更加注意你,讨好你。”
南乐被说得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她不敢问,若不是男人,万一她喜欢的人恰好也是个女孩该怎么办呢?
沈庭玉见南乐这般表情,紧抿着唇角,眼神沉了下去,“对男人,要给一点,收一点,千万别把喜欢表现的太明显。多观察观察,若是他有对你不起,至少能及早抽身,再狠狠的惩罚他一番。”
南乐不明所以的轻轻眨眼,“惩罚一番?”
“若他敢待你不好。就像是林晏那样的人,再敢靠近你,你一定要惩罚他。欺骗他,找到他的软处,忽视他,戏耍他,羞辱他,践踏他。非要让他也尝一尝被伤害的滋味不可。”
“玉儿。可我若是已经观察,观察了很久,确定……”南乐怯怯的望着他,乌亮的眼睛里却全都是亮晶晶的欢喜,“该说什么让他也知道我的心意呢?”
对着南乐期待的目光,沈庭玉的身体愈发热,一颗心却是转瞬便冷了下去。
他半响没有言语,南乐的掌心抚在他的后颈,轻轻摸了摸他,向他撒娇,“玉儿。”
沈庭玉被她摸到的地方传来丝丝缕缕的痒意,刹那间那痒意就传遍全身,化为烈火般的欲望,他浑身一颤,却只能强行忍住烈火般翻涌的欲望,克制着心中的妒恨。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缓缓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南乐一颗心跳的管不住,唇边不禁漾起极温柔的笑。
沈庭玉从没有见过南乐这样的神色,少女此时的笑那么温柔,又那么干净,好似生在幽谷里最纯净的昙花。
南乐强忍着羞耻,学着他,慢慢对他轻声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一字一句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好像很郑重,很真诚,足以打动任何一个男人。
她学得很好,但一想到今日他曾对南乐说过的话,来日会听见她用同样的神情对另一个人说。
他们会定情,成亲,那时她会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与他亲吻,抵死缠绵。沈庭玉就尝尽酸涩,难以控制心中横生的杀意,
“姐姐此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
南乐看着他,吞吞吐吐,“是。”
隐约的猜测确确实实的落到实处,若说之前到底还存着些许的侥幸,但此刻却是一颗心都被这个答案彻底碾碎了。
到底是谁呢?
是外面驾车的那个话格外多的辰隐?
还是话少的光曜,亦或者济流?
那三人的脸在心底里过了一遍,沈庭玉觉得哪一个都很有可能,哪一个都让他上火。
忽然,南乐察觉到臀下有什么东西将她硌得难受,她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
沈庭玉面色一白,他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
或许从动了情开始就注定会有这样一日。
短暂的茫然之后,南乐猛地变了脸色,脑海中好像炸开了个爆竹,耳畔轰隆作响,控制不住的心悸,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双手撑在沈庭玉的肩膀上,冷了脸色,立时便起身离开,却被沈庭玉扣住手臂。
沈庭玉不假思索的拉住她,“等一下,别走!”
南乐被拉着整个人撞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一起跌进床榻,身体贴的紧密无间。
“姐姐,我爱你。”
话音未落,沈庭玉就挨了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南乐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人,一颗心无比的冰冷难受,眼泪断了线般落下来,“你是男人!你一直在骗我!”
其实日夜一起相处,沈庭玉怎么可能一点马脚都没有留下。过往点点滴滴的细节连成串,答案再清晰不过。
只是她根本不愿意去怀疑沈玉,半点都不肯将他往坏处想,才自己遮了自己的眼睛。
这世上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她将他看做自己的妹妹,自己最重要的人。
但一开始这就是欺骗,所有的东西都建立在欺骗上。
他连性别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从此以后,她没有妹妹了。她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一个可以互相照顾,互相关心,无条件相信的人了。
她的喜欢,这样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