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着,忽然陆青歌灵光一闪,瞪大了眸子,指着芦芽道:“莫非当年那个杀尽了一整个鸿香院,连客人都不留条活路的人就是你!”
芦芽挠了挠了自己的头,笑得难得有些腼腆,道:“惭愧,惭愧,不曾想此事已经传到狐族了。”
陆青歌笑了笑,没再接话。当时她还在终南山,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彼时这案子在上京沸沸扬扬,一夜之间消无声息的死了几百多口人,自然有些人怀疑并非人类所为。
于是,这事便传来了终南山。风行尊者本想派青宸师兄、青峰师兄、青溪师姐连同自己前往上京一探究竟。
可这刚抵达上京,在驿站落下脚,就要往鸿香院赶了,却忽然接到消息,说是这鸿香院常年经营着罂粟生意,扰乱国营;其中大多客人,都与此勾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皇宫那边下令对此事不管不问,那些人便成了死有余辜。
青溪师姐觉得不公,那鸿香院妖气冲天,一看便知是妖怪为非作歹。她认为朝廷不该一概而论,三百多人,不是人人都是死有余辜,不该一概而论。
青宸为难,便向风行尊者请示。
师傅却说,他们是修仙之人,不该与凡间事物有过多的牵连。此次,是朝廷请求,那他们便出山;如今,朝廷撤回了请求,他们便不能多问。
离开的前一夜,青溪师姐站在鸿香院的屋顶上许久,眼睁睁瞧着一具具发黑的身体被运去了乱葬岗。
这其中还有十岁出头的孩子,他们或许只是家境贫寒,便来此谋个生计,却不想飞来横祸。
陆青歌当时偷偷跟在她的身后,法术不精无法与她比肩,便站在外面的街道抬头瞧她。
师姐背影单薄,寒风中似乎在不停地颤抖;她握着宝剑的手,力道似乎要比往常重了许多。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被带走,青溪师姐才飞身下地,一眼便瞧见了等在路边的陆青歌。
她站在路边,久久没有朝她迈步。看过来的眸子在月色的照射下,闪着冰凉的光。
“青歌。”师姐终于开口,却是眼泪夺眶,直身跪下。
她大惊,连忙跑过去要扶她起来,道:“青溪师姐,你这是做些什么!”
她却一动不动,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抬起头,露出绯红的眼眶,鼻音浓重道:“青歌,师姐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陆青歌的鼻头酸涩,就要流下泪来。
她自然是知晓她的意思。青溪师姐大抵是整个终南山最行侠仗义的人了。她刻苦修炼,为的不是有朝一日飞身成仙,而是往后可以出师离山,保护那些同她当年一般,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人。
青溪师姐被风行尊者带回终南山时,奄奄一息,满身鲜血。
他们都觉得她活不下去了,可是她却在第二日倔强的睁开了眼睛。
“青歌,这不是师姐想修的仙道。替师姐向师傅请罪。”
这是她走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夜风中,她握着手中的侠义剑,一步一步走近无尽的黑暗。大风肆狂,吹起了她飘逸的裙摆……
“你怎么不说话了?”芦芽坐在一边,看着陆青歌认真的失神,不由得戳了戳她的小臂。
她这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淡淡道:“无碍,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芦芽立即笑了笑,一脸心领神会的样子,问道:“是不是在回忆当日的狐族是如何描绘本公子的英姿飒爽的?”
虽是问着,但他的口气却是得意与笃定。
瞧着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陆青歌又突然想起青溪师姐离去的时那单薄而落寞的背影;还有当年广陵王府的三十多条人命……
“为何?”她突然有些愤怒,接着鼻尖跟着酸涩起来,而后眼眶中涌出了些热泪,“你明明只需要施展些障眼法,或是用法术闪身逃脱,你为何要杀人?”
“你以为我想杀人吗!”芦芽也红起眼,抱着头不知所措,喊道,“我明明记得,只是用了一成功力挥开了那几个拦住我去路的壮汉,那老鸨见我不是普通人,将买我的影子都还了来,便放我走了。”
“本公子分明是在后院的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的啊!本公子可还记得那门是圆的,刷着红漆。”
“离开后,我便找了处客栈住下。结果,第二日便传出了鸿香院三百多人断气的消息……我担心此事会落在我的头上,便赶回了狼族。”
“岂料,他们害怕天神怪罪,不愿让我回族。所以,我才落在这般境地……”
他说得不像假话。可一想起青溪师姐那落寞的背影,她便觉得心中难受得紧。这些年过去,也不知师姐过的如何,是否捍卫住了自己心中的正义……
“那你可在鸿香院瞧见过什么异常的事情?”陆青歌皱了皱眉,强忍着快要流下的泪水,问道。
她不想放弃,或许可以帮青溪师姐了却心中遗憾。
“古怪的事情倒是没有。”听她这样问,芦芽也十分配合的陷入了回忆,慢慢道,“只是听闻那时的鸿香院有一间上房,常年被一位神秘人包着。”
陆青歌看了他一眼,皱眉道:“这其中有何蹊跷?”
“无人见过那人的模样。只是听说,那人每月月圆过来,叫一名男子进去。而后又悄无声息的人,而那男子,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此话当真?”
芦芽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当真。犹记得那日便是月圆之夜,那间传说中的厢房却是是凉起了灯,还有人送去好酒好肉。最蹊跷的便是,本公子才刚刚入院,便被那人点名要去。”
陆青歌沉默半晌,觉得此事确实值得考究。
当日她向风行尊者转达青溪师姐的意愿时,师傅并未多言。只是摇了摇头,道:“随她去吧。”
她那时便觉得师傅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才不愿让他们继续在人间逗留的。
可是,案件已定;师姐已走,她觉得自己再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可如今看来,这事是时候有个真相了。她不能让青溪师姐误会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