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回来了。”谢方寒下了车就见到站在门口的谢方菲。
自从他入了宫,别的不说,这位“妹妹”倒是对她好了不少,每次她回家都会在门口等她,也不知道大房那边是怎么叮嘱她的,谢方寒打量了好多次都没看出她有过不耐烦。
“嗯。”谢方寒轻轻的应了一声。
“在宫里还好么,这几天西京又冷了一些,这次走的时候在带一些厚衣服吧……”谢方菲跟在谢方寒的身边,滔滔不绝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谢方寒只是听着偶尔回个“嗯”,她算算实际年纪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被小女生的糖衣炮弹打倒。
谢方菲面对“冷漠”的谢方寒也不恼,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若是不知道实情,倒是真的会以为这两人兄妹情深。
好不容易走到了通往冬园的路口,谢方寒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谢方菲照旧发出邀请:“三哥今日不去前厅用膳么?”
若是往日,谢方寒肯定是要在心里提前想好说辞的,但是今天,有现成的理由就摆在眼前,不用白不用啊!
谢方寒提了提手中的食盒,委婉的开口,“今天出宫前五公主特意送了吃食。”
公主送了吃的,她作为伴读可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谢方菲闻言原本兴致颇高的眸子瞬时暗了不少,连说话的语气都低了三个度,“这样啊,不知道五殿下送了什么样的玉盘珍羞……”
她本是随口一句,谢方寒握着食盒的手却是一紧。这食盒里的东西她自然是清楚地,就一个空盘……也幸好谢方菲没有硬要打开看看的意思,也没注意到谢方寒的小动作,又仔细的说了两句叮嘱的话便带着侍女转身离开了。
谢方寒目送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脚步轻松的走向了自己的冬园。
已经等候多时的冬园管事福伯早就在门口候着她,这福伯是谢方寒十二岁从官道上救下来的,她出门去临城置办些铺子房产,正好遇上老人被劫道,仗着自己学了的皮毛又带着弓箭,谢方寒远远的就开始放冷箭。
也是当时劫道的人不多,谢方寒这才有惊无险的把人救了下来。谢方寒想着送佛送到西,本想着送老人回家,结果老人说自己没有家,问名字也说忘了,不得已谢方寒就把人带回了冬园,还给他取了大众管家名——福伯。
这福伯手段倒也不差,三五天就把冬园管的井井有条,谢方寒知道老头子身份可能不简单,说不定本来就是大院管家那一种,但是人家不说,她也没兴趣去问人家隐私,再后来,谢方寒干脆把产业都交给了福伯打理,店铺宅子田产一股脑的全扔给了老人家,福伯头不抬眼不挣十分淡定全数接下,谢方寒每次从宫里回来,都能听到福伯用极其淡定的语气汇报他把哪哪哪的利润又翻了一倍,要不就是又在哪哪哪开了多少间铺子……
谢方寒甚至想过再过个几年等着小说剧情开始的时候她会不会已经成了西京的首富……
福伯:“……这半个月主要就是这些事,小主子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谢方寒坐在书桌后,桌上放着五公主给她的那张信纸,自从进了书房坐下,她的视线就没离开那张纸,结合原著的内容和她这段时间对五公主的观察,她有个挺大胆的想法……
“我们现在手里有多少田产?”谢方寒突然问道。
福伯万年没有波动的脸色在听到“田产”时,有了细微的变化。
“并不多,主要是西京周围几个县零零散散的有几十亩的良田。”福伯汇报道。
“这样啊……”谢方寒手指敲了敲椅背,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几十亩的田倒是够她养家,但是养军队肯定是养不起的……
可要置办田地,又应该去哪置办?原著中,晏国算是占了一个中原地区,东临海,北边接壤大越,西北接壤西兆,南边接壤梁国,唯有西南的古澜算是暂时没什么地盘接触。
按照剧情来说,自然是把田产置办在晏国大后方,也就是东海那边比较好,安稳,且南面就是梁国,梁国是男主的,安全可以保证,但同样的,等到真的打起来那一天,她这置办的田粮估计也要被“借”去当男女主的粮草。
还不还另说,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给她记上一功。
“福伯,地图。”谢方寒吩咐道。
福伯将地图展开铺在谢方寒的书桌上。
古代的地图很简略大部分只是标注了国界线和一些重要的城市隘口,她这张要细致一些,是军用的地图,不少地方还标注了地形,这也是她那未谋面的母亲带来的东西,还是谢方寒多年前从一个箱子里翻出来的。
谢方寒点了点晏国梁国在东海沿岸的接壤处。福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在谢方寒一脸不妥的摇了摇头后,嘴角展了展。
东边既然不行,那就只能把视线往西边转了,大越她是不考虑了,谢家投敌叛国的联系的就是大越,反派无疑,肯定没有好下场,剩下的西兆和古澜……
等等,她记得原著里五公主最后去的地方是……
“嗒!”谢方寒的手指在地图的某一处重重的一点,然后又以此点为圆心,画了一个不大不大小的圈,拍了板:“就这了。”
福伯双眼猛地一睁,眼中精光连连。
“福伯……”谢方寒转头。
福伯早已收拾好情绪,低头应声,“在。”
“就我圈的这个地方,在这置办些地吧。”谢方寒道。
“置办多少?”福伯没有如同往常那样直接应下去办,而是又追问了一句,似乎是在等一个答案。
“多少啊……”谢方寒看着院里来往正在点灯的侍女、小仆,用尽力保持随意但还是有些颤抖的声音道:“能养几十万军队那种。”
福伯认真的行了一礼:“是,主子。”
……
两天的假期转瞬即逝,谢方寒重新踏上了回宫的马车。
“三哥。”谢方菲似乎是匆匆赶来的,还有些稚嫩的脸蛋上挂着两摸绯红,看样子是匆匆跑来的。
谢方寒照例只是点了点头。
“三哥……”谢方菲似是有话要说,却被后面赶来的侍女截住了话头,“小姐,您还病着呢……”
原来面颊通红是病了。谢方寒想着小姑娘天寒地冻生着病还要出来送她,就算是演戏,这也有点太敬业了,顿了顿还是开了口,“快些回去吧,外面冷。”
……
谢方菲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好,虽然在病中让她的精神有些疲乏,但是并不妨碍她觉得身子轻松。
“小姐您这么高兴,是发生了什么事么?”一旁的侍女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变脸这么快,明明上午的时候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没什么啊,就是突然觉得开心。”谢方菲笑的眉眼都弯到了一处。
侍女不明所以,谢方菲也没有和她说明的意思,倒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谢府大房次子谢方澄看着自家妹妹这面带春风的样子,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伴读们因为大多家中都在西京,基本上都是第二天起早进宫,宫里对此没有特别的规定,就连家中不在西京的魏南雁也是当天早上才回宫,只有谢方寒,是在开课的前一天晚上就返回了宫中。
因为这样第二天早上她能多睡一会……
踏进棠园,谢方寒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她想好了,阴谋诡道什么的她不是很懂,毕竟是沐浴新时代阳光长大的,想的再多,不如去开诚布公的把话讲明白。
谢方寒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一脸严肃的去找五公主。
……
晏瑜棠这两天过得也不是特别好,她今年就要及笄了,女子及笄便是可以嫁人,晏国只有两个公主,三公主是嫡出又备受皇后喜爱,择驸马这件事大概还要等一段时间,可她就不同了,母妃虽然还算受宠,父皇身体也还健朗,但难保哪天她就会被一道圣旨就许配出去。
本以为谢方寒和她所想的差不多,万不得已可以互相帮衬一下,可是想到前几日那次不算愉快的谈话……想来明天“身体不适”的折子就会被谢太师带来。
“诶……”晏瑜棠又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她又应该怎么办?就因为她是女子,生在皇家,便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了么……
“殿下,谢小主在外求见。”明星的话拉回了晏瑜棠的神。
晏瑜棠转头一脸诧异的看着明星,她刚刚说什么?谁在外面?是她幻听了么?
明星久久不得自家殿下的回复,抬头就看到晏瑜棠一脸的讳莫如深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星怕打扰到自家殿下,小声的又唤了一声,“殿下?”
晏瑜棠回过神,心思转了几转,还是有些拿不准谢方寒的目的,思索片刻,便让明星带他进来。
谢方寒这个人,她到底还是没有读懂。
“参见殿下。”谢方寒照旧行礼。
“……”没有听到往常的“免礼”二字,谢方寒也不介意,直接就收了礼直了身,一旁的明星见状想要开口呵斥,却接到了自家公主的眼神,要发出的声音生生又被她自己咽了下去,不能发声,只得用眼神愤愤的盯着谢方寒。
“我有事和你说。”谢方寒直视晏瑜棠。
晏瑜棠平静的和她对视。眼前的谢方寒没有用敬语,没有小心翼翼,层层的保护层尽数被舍弃,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似乎露出了她最原本的面目。
“你先下去。”晏瑜棠对着明星道。
一旁的明星早就在“爆炸”的边缘,这平时看着老实的“谢家公子”竟然对着她们殿下如此的不敬,要不是殿下制止她,她肯定让这个无礼之人好看!
再不满,主子发了话也要照做,明星狠狠的瞪了谢方寒一眼,躬身退下。
“逸之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晏瑜棠看着谢方寒道。
谢方寒没有开口,眼神瞄了瞄房梁。
晏瑜棠明白她的意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想,“这里没有别人了。”
“你可是想离宫。”谢方寒听罢,上来就打了一击直球。虽然决定了话要挑开了说,但是话语的主动权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谈判讲究循序渐进,她偏不,这五公主不是什么善茬,她也得剑走偏锋一回。
晏瑜棠想要离宫。这是她思来想去两天得出的结论,这么聪明的人不争权早早地打了酱油,必然是有其他的想法。
考虑再三,这个结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谢方寒说的笃定但其实心里也没多大的把握,不过马上她就变得有底气了,她注意到了晏瑜棠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光。
她猜对了。
谢方寒那句话说完后似乎就对时间按了暂停键,两人保持着对视,却不在出声,不管各自心里如何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没有太大的波澜。
晏瑜棠看着谢方寒干净的眸子,心中波折几番,却在瞄到谢方寒紧攥着的拳头时,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是。”话音落下,她便看到对面原本一脸严肃的人突然展了笑……
冬日暖阳,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