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衾墨指骨紧蜷,胸口中的怒火,仿佛快要迸裂而出了。
“墨儿,这五百多年来,她以护法的身份,一直被你养在琉璃殿,你却从未让她做过什么涉险的事。”圣帝又接着道,“她领着护法的俸禄,却从未尽到护法的职责,五百多年了,已经够了,该是她报恩的时候了。”
“这些都是她该得的。”他墨色的瞳孔中,掠过些许阴沉与愠怒,“父皇,你不要忘了,当年云叔叔是怎么死的!”
他口中的“云叔叔”,便是云染的父亲,云河。
曾经,在顾衾墨尚未继任妖帝之前,一直都是统领着东荒,约摸也有好几百年了。
他刚执掌东荒的时候,才九百岁不到,正处少年,圣帝便安排云河辅佐,为副头领。
云河骁勇善战、且熟知兵法,是妖族不可多得的战神。
当年他年少轻狂,经验不足,时常捅娄子,是云叔叔一次次耐心为他收拾烂摊子,并手把手教他兵法。
有一次因他任性,让东荒折损了十万兵,云河主动揽下了所有过错,代他受责罚。
在顾衾墨的记忆中,他在父皇面前是不能犯错的,但凡有一点差错,父皇便会恼羞成怒,骂他是废物。
但无论他犯任何过失,云河也从未责怪过,只会温和安慰:“殿下还年少,犯点过错是在所难免的。”
没有云河,便没有今日的妖帝。
久而久之,他逐渐习惯了在东荒的时日。
但好景不长,后来东海突遇偷袭,云河为了掩护圣帝撤离而身亡。
那个时候,云河年幼的女儿刚出生不久,云夫人悲痛过度,不久也陨落了。
临终前,云夫人将尚在襁褓中的云染交给顾衾墨,祈求他,不需要让她女儿大富大贵,只要一生平静安定就好。
云染的父母是为妖族而亡,按理来说,可以封为鲛人族公主。
但云河生前的死对头太多,于是,顾衾墨便将云染放在身边养着,以护法的身份,这样,一来不会有人觊觎,二来也不会有人残害她。
云河的两个徒弟云辰、云陌,也跟随了他。
顾衾墨平日里对云染,虽然不冷不淡的,心里却也将她当作妹妹看待。
五百多年过去了,云染并不知自己的身世,整日无忧无虑,种种花草、整整琉璃殿的宫人,没心没肺的。
顾衾墨本想遂了云夫人的心意,让云染一时平静安定就好。
可是如今……
父皇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逆子,你是要顶撞我吗?”圣帝怒不可遏,“云河已经死了近六百年了,我们也将他女儿安好养大,你还想……”
“够了!”顾衾墨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人,我是不会放的,你想安排和亲,让你自己的女儿去和吧。”
深邃的墨眸,透着一丝不屑。
“那可是你妹妹,你忍心看你妹妹嫁去东南荒吗?”圣帝拍案而起,被他气得不轻。
他惨白如玉的面容上,勾起一抹轻蔑的讥诮:
“您的女儿是心头肉,云叔叔的女儿,便可以任人糟蹋了吗?您真以为,自己又高贵到何处去了……”
“混账!”圣帝彻底被他的话激怒,带着怒火的狂暴一掌,甩了出去。
砰——
顾衾墨没有要还手的意思,被他一掌震退出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依旧面不改色。
整个内殿的气压,仿佛低了好几个度。
殿内的侍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此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圣帝的语气,冷冽到了极点,“我给你点时间,回去三思而后行,再来告诉我要怎么做!”
“不必三思,此事,我不会考虑,您也趁早死了这条心!”
顾衾墨冷冷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内殿。
“好,好啊!”圣帝被他气得指骨发抖,怒不可遏。
这件事,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
顾衾墨刚踏入琉璃殿,脚步便瞬间一虚浮,栽倒下去。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却没有半分力气,刺目的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心尖传来的剧痛,一瞬间蔓延身体每个角落。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变得冰冷、凝固。
恰好在内殿等候着的卿夜,急忙上前去扶住他:
“师弟,你怎么了?”
触碰到他指骨的那一瞬间,卿夜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凉,剐入心底。
寒毒!
可是,不对啊……
“师弟,今日还未至月圆之夜,你体内的寒毒怎么会发作?”卿夜眉宇间满是关切。
“不知……”他勉强挤出两个字来。
卿夜指骨紧蜷,温热的玄力凝聚掌心,灌入他体内,良久,才让他体温恢复了一些。
他触碰到了顾衾墨的手臂,才大惊失色,一眼看出端倪:“师弟,你中毒了!是谁给你下的毒?”
此毒会加剧他体内的寒毒,加上师弟已经强撑了好几个时辰,难怪还未到月圆之夜,他的寒毒便爆发了。
“是……灭灵刀。”顾衾墨语气淡淡,强忍着心尖的刺痛。
卿夜又仔细替他把了把脉,脸色更加阴郁了一分:“此毒名为冰魄香,我在神界见过!”
冰魄香,虽然在神界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但对师弟的体质来说,是致命的!
“师弟,冰魄香会加剧你体内的寒毒!”卿夜的语气,带着些许愠怒。
下毒者了解师弟的体质,还真是别有用心!
“师兄可否能解?”他淡漠出言。
“我……”卿夜也不敢说大话,无奈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师父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
可是,师父的踪迹,他从来都找不到,几年能见一次就不错了。
咬了咬下唇,卿夜轻抬手,用玄力封住了顾衾墨的心脉与右臂。
“师弟。”卿夜看着他,语气认真地叮嘱道,“日后,右手万不可用玄力,不可悲喜过度,否则,冰魄香毒发一次,你体内的寒毒就会加重一分……且,若是冰魄香毒发频繁,不仅你的右臂会废,你的四肢都会废的!”
顾衾墨不置可否一笑,心想,照师兄这么说,他再被那群蠢货气几次,是不是就该毒发身亡了?
“给我一些时日,我慢慢想办法吧。”卿夜也只能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