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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囚金枝 > 囚金枝 第95节
  “我不需要。”
  柔嘉移开了泪眼,紧紧掐着手心。
  母亲阴差阳错和他的父亲在一起,已经是她的爹爹心中的一根刺了,她不能也走了母亲的后路,继续往爹爹的心上扎针。
  更何况,她父母这么多年的悲剧,归根结底还是做了皇族和世家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她的爹爹帮先帝背了那么多的罪,她的母亲也不过是面挡箭牌,母亲即便身不由己有错,已经一把火烧了自己偿了命,爹爹即便曾与作对,但也只是立场之争,互相针对罢了,事到如今认真算起来,他们并不欠他的。
  江怀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将她挡着的手臂慢慢挪开:“公归公,私归私。于私一事上,爹爹一定会带你走,但于公,他是皇帝,当年的旧案,爹爹也必须跟他说清楚。”
  柔嘉也是一时情绪激动,听父亲这么说,很快就卸了力,扶着爹爹站起来。
  自和江怀认了亲后,她就没再正视过他一眼,萧凛看着她梗着的脖子,双手垂在身侧,一点点抓紧。
  “当年的事就是如老臣之前所说,那三千人,大抵是白家借机陷害,并非老臣所做。老臣已经是死过两回的人了,没有半句虚言,陛下若是不信,臣也别无办法。”江怀直直地看着他。
  萧凛看着他满面的颓色,依稀还能从霜白的鬓角中看见当年的温润如玉。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当年的谦谦君子如今成了佞臣,他还有什么必要骗人呢?
  但这件事牵扯太多,悠悠众口,不是光靠他们口头推理,靠他一个人相信便可以让人信服,必须得找到证据才行。
  萧凛紧攥着的拳慢慢松开,沉沉地看向他:“好,朕可以重审旧案,朕已经派人全力去追拿那个暗杀营妓的刺客。但若是真是白家所为,依他们的作风,那刺客多半已经被灭口,所以朕需要秦大人帮忙演一出引蛇出洞的戏,是与不是,到时候自会水落石出。若白家亲口承认当年的事是他们所为,朕会让大人官复原职,也会昭告天下,为大人洗刷冤屈。”
  官复原职?
  江怀摇了摇头:“老臣经过这么多事已无心入仕,老臣只有一个要求,查清真相之后把雪浓带走,陛下答不答应?”
  这本就是他们当初定下的约定。
  柔嘉也满是恳求地看着他。
  萧凛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再落到她的小腹上,沉吟了半晌,暂且松了口:“好,朕答应。”
  第75章 发现 畜生!你竟然让她未婚先孕
  烈日当空,车道上人烟稀少。
  偶有马车路过,也是神色匆匆,恨不得早点进荫凉处避一避。
  连河岸边的垂柳都卷了叶子,蔫蔫的被热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吹拂着。
  夏日懒困至此,当逃亡多年的江怀被缉拿归案,当年延误战机,导致三千人战死的案子被重新提审的时候,好比晴日里一道霹雳,整个京城的倦气一扫而空。
  江怀,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好久了。
  遥想当年,这是与那位贵妃一起为人熟知的名字,自太子一案后,又成了顶顶有名的大佞臣。
  逃亡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被抓到了……
  一时间皇城里四下议论纷纷,众人都不禁猜测这个佞臣会遭到怎样的惩处。
  消息一下子炸开了锅,白世吾下朝后,后背已然汗湿了大半。
  书房里。
  白二郎一脸忐忑:“父亲,陛下此番重审旧案怕是不简单,我听闻他还派了人去查那刺客的身份,万一被查到了是我们派去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
  白世吾捋着胡须长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查没查到已经不重要了,当年那桩事本就我趁着先帝和太子争斗时暗中插了一脚,如今先帝已死,太后被关,萧盈的身份大抵也已经暴露了。那营妓突然被杀,显然指向了我们。但若是不杀,她一旦说出些什么,会更为麻烦。这已然是个死局,从皇帝开始允许江怀重查旧案的那一天起,这件事便迟早会兜不住。”
  “那该如何是好?”白二郎坐立不安,“可是陛下——又为何会突然起疑?”
  “陛下……”白世吾想起了那个年轻的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先帝对我们已然十分忌惮,陛下也是如此,如今我们送嫡女为后不成,又和太后联手想要立萧盈为皇太弟架空他,陛下对白家动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先前初登基时他怕是还没腾出手来,如今边境已平,他大约是想借此事来我们白家动手,然后打击世家,独揽大权吧。”
  “看来皇帝是执意要对我们动手了,既是如此,父亲,那我们难道就坐以待毙吗?”白二郎攥紧了拳,“何况,如今想来,兄长的死怕是也有蹊跷,怎么就那么巧从霜扶灵的时候在庐州遇见了皇帝,他怕是早就知道了萧盈的身份,暗中记恨,才对兄长动了手!”
  提起大儿子,白世吾又一阵痛心,如今长子死了,长女疯了,嫡孙也不明不白死在了宫里,他们白家看着繁盛,实则内里已然凋敝。
  白二郎见父亲脸上划过一丝痛心,立即又凑上前去:“父亲,为今之计,依儿子所见只有最后搏一把了。我这些日子派人暗中蹲守在周府,听闻皇帝对太极殿中的那个宠婢宠爱无度,甚至要为她换个高门的身份纳入宫来,周明含劝谏不成反被斥责,被夺了官从宫里撵了出来,成日里以泪洗面。周存正为此大怒,思虑再三已然给我回了信,说是应允这桩婚事。如此一来,我们成事又多了三分成算。父亲,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您万万不能再犹豫了。便是抓不着咱们的证据,陛下只要和江怀串通好,捏出人证物证,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已是生死关头了!”
  “容我再想想。”
  白世吾来回踱步,仍是下不了决心。他虽然扶持萧盈,但也不过是想扶持一个好控制的皇帝来保全家族罢了。
  当真谋逆……他倒是并不愿也不敢,这也是先帝和新君能容忍他们白家屹立的原因。
  但当初那三千人都是皇帝精锐,其中不少出身世家阀族,想要跟着屡战屡胜的太子到战场上博一个功名,将来好继承勋爵。
  这些人牵扯到众多家族,若是被发现事情其实是他们白家所为,不消陛下动手,那些人联手上折子光是弹劾都能把他们压死,更不必说天下人的流言指责了。
  白家实在是别无出路了。
  白世吾衡量再三,迫不得已还是松了口:“近来四下干旱,陛下不日欲前往北郊祭天求雨,出宫后,他身边的守卫毕竟有限,且北郊多山,易埋伏,到时候我们便在此设伏,若是能一举成事,到时候从皇室里扶持一个幼帝,再慢慢擅权,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去给周存正写信,让禁军假意拦截,我再给四方将军写信,到时候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进宫,内外兼顾,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是,儿子这就去。”白二郎低头领了命。
  当晚,一封书信伴着庚帖悄悄送进了周府。
  只是没多时,这书信便被周存正反手呈到了太极殿的书房里。
  萧凛盯着那密探送来的消息和桌子上的庚帖看了片刻,迟迟没有开口。
  仅仅是重审旧案,白家便坐不住了,看来当年的事多半确如江怀所言。
  齐成泽知晓了一切,忍不住为兄长痛惜,恨不得手刃元凶,替兄长和那些同袍报仇:“陛下,白家既然已经开始动手,那此次祭天您还去吗?若是真的去了,怕是会有危险。”
  “朕不去,怎么能逼他们动手?”
  萧凛扔下了奏折,他是领过兵的人,并不在意他们这点伎俩。
  眼下白家死局已定,便是再折腾,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他倒并不如何担心。
  只是一想到当年的真相,他心里便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的恼火和愤恨。
  为了扳倒他,他们简直毫无良心,当年朝堂上明枪暗箭也就罢了,可是那么多条人命,他们都是大好年华的子弟,不少人更是被家中寄寓厚望,若是抵御外敌战死也就罢了,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但这么多条命却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再这样内斗下去,大缙的国力迟早会被这些渣滓给败尽。
  但白家伏诛之后呢,江怀洗刷了罪名,他这些年的怨恨原来全是一场误会,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萧凛透过一重重门看着内殿,她父母当年即便有错,但也只是立场之争而已,何况全数都是他父皇在背后指使。
  认真算起来,的确如她所言,上一代恩怨早已大半相抵。
  反倒是他,把上一代的恩怨强加诸在她的身上,逼她失了清白,掉了那么多眼泪。
  萧凛收回了眼神,忽然不敢进去。
  他又召了几位近臣,部署伏兵,拦截信函,一直商议到了深夜,全身疲惫,才能不让自己去想那张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的脸。
  等人都下去后,大殿里忽然静了下来,萧凛朝内殿走去,一推门,正看见她躬着身仿佛在收拾东西的样子。
  梨木桌上的妆奁一匣子一匣子收拾的整整齐齐,钗环步摇,分门别类,他当初让人怎么从内库里拿出来的,现在又原样摆好。
  衣橱里的衣服也分的泾渭分明。
  至于拔步床上,自那日与江怀认了亲之后,她虽然还与他同榻而眠,晚间安寝时却自顾自裹着自己的被衾,再不与他搭话。
  一切的一切,都划分的利落分明,仿佛下一刻她就能毫不迟疑地推门出去。
  “这件中衣给你,当初春末的时候做的,还没穿过,我刚才比了比,有些小了,你这身段应该刚合适。”柔嘉捏了捏自己的腰身叹了口气,将一件白绫中衣随手递给了侍女。
  “多谢公主。”侍女受宠若惊。
  而后柔嘉又收拾着,将一些带不走的小物件,香囊,络子之类的一一分给了众人。
  侍女们捧着东西,面面相觑。
  一出门正看见皇帝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们手中的东西,众人瞬间跪了下来:“回禀陛下,这些东西都是公主分给奴婢们的,绝不是奴婢们私拿的。”
  “朕知道。”
  萧凛收回了眼神,停顿了片刻才吩咐道:“东西放下,你们每个人这个月钱加三成。”
  张德胜会意,立马上前将她们手中的东西拿了回来。
  侍女们这才明白陛下是不想让公主的东西流出去,立马低下了头。
  隔着一道软帘,那里面的人还全然不知道这一切,还是弯着身子收拾东西。
  “敢问陛下,若是公主又给我们分东西该怎么办?”一个侍女看着公主满面欢欣的样子有些不忍。
  “那就先拿着,交给张德胜就好。”萧凛沉沉地看着那里面的人,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让她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活动筋骨?
  侍女思考了片刻才明白过来,陛下这是压根儿就没想放公主走吧……
  一抬眼瞥见了皇帝沉的快拧出水的脸色,侍女们冷汗直冒,不敢再多言。
  翌日
  祭天大典如期举行。
  去往北郊的路上,先头有辟恶车驾开路,接着是銮仪卫,两侧还跟着数队禁军,后面又跟着浩浩荡荡的骑兵。
  一路上銮铃声响,旌旗招展,庞大的车队缓慢而庄重地朝着北郊的祭台驶去。
  谁知,当车队驶过燕山山脚的时候,从山顶上忽然滚落了一堆巨石,截住了去路。紧接着,从密林深处又窜出来一大片黑衣蒙面,穿着打扮像土匪一样的人。
  但那些人身手武功,却训练的井然有序,和身经百战的禁军一样。
  随扈的不少是文臣,一众大臣哪里料想山贼会这般猖狂,竟敢袭击祭天的御驾,被那山石和漫天的嘶喊声一吓,连声喊着“救驾”!
  可是不待他们紧张,没过多久,那群山背后又冲出了不知埋伏了多久的禁军,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个个皆手持精□□箭,训练有素。内外里应外合,将那群黑衣人团团围住,活捉了大半,一场险情刀光剑影之间化险为夷。
  经此一遭,皇帝大怒,将祭天的仪式推迟,立马调转回城,命令刑部严查这群“山贼”的来历。
  没过多久,这些人招不住严刑拷打,纷纷供出了白家二郎。
  事情一出,众臣皆哗然,紧接着,皇帝在大殿上当着百官的面怒斥白家谋逆,胆大包天。
  恰逢此时江怀又上朝鸣冤,抖落出当年的三千人旧案也是白家所为。
  随即皇帝下令严查白家,围府搜查,一连半月,最后在白府搜出了大量谋逆的书信和巨额的金银,逾制的车驾。
  见白家大势已去,府中的门客也尽数招供,招供了庐州洪水案,白家长子强抢民女,强占土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