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龄拿起桌上的红纸打开来,果然是一张诗会请帖,她迅速扫了纸上内容,目光落在了举办人落款上,神情一滞,这场诗会竟是由临安郡守千金牵头举办的。
这时,离得较近的一桌有眼尖的也看到了哪请帖上的落款,不由出声:
“不会是赵小姐打算文试招婿吧?”
此话一出,茶肆里炸开了锅一般,纷纷议论起来。
月九龄不明所以,看向开口询问的男子:
“文试招婿?”
她在此之前就听闻临安郡守赵德瑞与夫人伉俪情深,未曾娶妾,而立之年才得一女,就是大家口中的赵小姐。
赵小姐生得不差,就是脾性有些火爆,芳龄十八了还未婚配——古代女子大都十五六岁就嫁人,十八岁算是老姑娘了。
莫非这位赵小姐拖到这个年龄,不是因为脾气,而是另有隐情?
那男子身强力壮,看着是个做苦力的出身,不过浓眉大眼的,看着就是个热心肠的。
这不,月九龄才问了一句,他立即就接茬了:
“是啊,这位小公子,您不是临安人吧?”
月九龄见他回话之前铺垫了这么一下,预感他要长篇大论了,便顺着他的话头说:
“不是,此来临安是为了探亲。”
那男子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拍了一下桌子豪爽道:
“那您肯定不知道咱们临安的特色了!”
月九龄见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于是在他热切的目光下开口:
“特色?愿闻其详。”
男子闻言心满意足地继续说下去,“临安有三大特色,丝绸、龙井,还有就是这位赵大小姐!”
还卖关子,月九龄怀疑这男子祖籍在皇城,每抛出一句得有人捧哏了他才能接下去。
小蓁没发现这一点,但她正听得入神,于是连忙追问:
“赵小姐特别在哪里?”
男子对小蓁的反应特别满意,绘声绘色:
“咱们临安的郡守老爷三十才得这么一个女儿,可不得放在眼睛里疼?只要赵小姐开口,那是要星星绝不给月亮,都快宠上天了!前几年赵小姐行及笈礼,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嫁女儿呢!”
小蓁感叹:“这么隆重?”
男子立即应道,“可不是!还有前两年,为了给赵小姐找个好人家,赵郡守可是愁得头发都白了,说了好几户人家赵小姐都不满意,郡守老爷没办法了,只好问赵小姐想找什么样的?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月九龄肯定,这位大哥一定有一个说相声的梦。
大哥声情并茂,愣是把这件八卦说出了话本的跌宕起伏,“人大小姐说想要找个能保护她的,结果赵郡守就在临安城里搭了个台架子,说是比武招亲!”
小蓁听得如痴如醉,似乎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忍不住想听下文:
“后来呢?谁赢了?与赵小姐订亲了么?”
月九龄笑了笑,开口为小蓁解惑:
“赵小姐大概觉得练武之人太粗鲁了,所以反悔了。”
那大哥一脸错愕地看着月九龄:
“小公子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
月九龄笑而不语,并不是她“神”了,而是基于事实的推测——如果赵小姐当时就找到乘龙快婿,刚刚他们就不会说什么“文试招婿”了。
而且像赵小姐这样在锦绣丛中长大的,对另一半一定有不少遐想,她一定会天真地认为比武招亲的结果像话本写的那样,会招到一个英俊潇洒,武功高强的少年相公。
而事实上,那样的人一般不会来参加什么比武招亲,更不愿做上门女婿,所以最后的胜者极有可能只是个孔武有力,大字不识,满脸胡子的莽夫。
娇花一样的赵小姐怎么可能乐意插在一朵牛粪上?
小蓁惊叹自家小姐厉害之余,还不忘了催促讲故事的大哥:
“然后呢然后呢?”
男子被小蓁催得回归正题:
“这临安府与赵小姐门当户对的人家本就不多,从商之人赵小姐又嫌人家一身铜臭味儿,一来二去也没人敢去求娶赵小姐了。这婚事可不就拖到现在,都十八了,再拖下去,就是首辅嫡女都没人要咯。”
月九龄:“......”不知道这位大哥知道眼前的自己就是他口中的首辅嫡女,会有什么反应?
想归想,她还没查到关于符沁的有用信息,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于是自动忽略了大哥后半句话,“所以赵小姐这次打算以文选婿?”
大哥闻言拍了一下桌子,“可不是,”接着压低声音对告诫月九龄:“这位小公子,我看您年龄也不大,可别太冲动了。”这发自内心的操心,俨然将月九龄当成认识的弟弟了。
月九龄挑眉刚要回复,被一脸紧张的小蓁抢了先:
“怎么可能!我家小......少爷有婚约在身的!”
大哥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小公子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竟然已经有婚配了,可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人长得俊啊。
于是最后用一种不知道羡慕还是惋惜的语气点头称道:
“那就好,那就好!”
月九龄看着一脸警惕的小蓁与欣慰的大哥大眼瞪小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郡守府内院,刚刚出现在茶肆的算命先生轻车熟路地来到主院。
下人通报后他便被请了进去,隔着屏风会见赵夫人。
赵夫人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屏风后传来:
“先生可有好消息了?”
算命先生依旧笑嘻嘻,“夫人请放心,在下已经将请帖送出去了。”
“相貌才情如何?”
算命先生拍着胸脯保证:
“生得明眸皓齿,被在下冲撞了也不恼,还以礼相待。”
“有劳先生了。”
音落屏风后走出一个嬷嬷打扮的妇人,将手中荷包塞到算命先生手上。
算命先生也不推脱,大大方方收下:
“夫人客气了!”
与此同时,威风凛凛的顾侯爷换了一身华服,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子弟,带着两个手下——落影和绯刀,慢悠悠地走在临安城的街上。
行人遇见纷纷避让,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顾墨玧冷峻面容给惊住了,小姑娘们一下子就扎堆在一起激动脚尖,一个个兴奋得脸都红成了柿子。
然而顾侯爷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的场面,视若无睹地走自己的路,余光瞥见一个白色身影时,脚步一顿。
跟在身后的绯刀连忙刹住脚,莫名其妙地顺着顾墨玧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个卖桂花糕的摊贩,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不解地开口:
“侯爷,怎么了?”
顾墨玧眉头微蹙,随即否定了自己内心的怀疑:
“没事,大概看走眼了。”
如果月九龄离开皇城,残光不可能不告诉他。
这时,远在千里皇城侯府书房里摇头晃脑背书的残光,背到一半猛地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着:
“谁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