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白澄明的瞳仁宛如天际最明亮的星辰,让人心生敬仰,无法隐匿任何心事。
事实上,她也打算好了,再不想隐瞒自己的心事。
深吸口气,她嗯了一声:“是的。”
听见她肯定的答案,他唇边沁出冷然的笑:“到现在还在骗我?苏莞,你真的演戏演上瘾了吗。”
说罢,掏出西裤口袋里的小录音器材,扔进她怀里。
她鼻息微滞,打开。只听里面自己的声音飘了出来。
是她今天白天在爸爸墓碑前说的话……
是秦雪落!
是秦雪落录的音!
可是只录了前半段,后半截她袒露对他的感情的话,却没录进去,可能录了,但秦雪落显然截掉了,没有放进去!
显然,这样的录音会让霍北丞误会!
误会她跟他在一起完全只是为了报仇!
“不是这样的——”她捏了捏粉拳。
他眸底的愠冷已毫无顾忌地升起:“那是怎么样?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你是因为想要报仇,才重新回到我身边,怎么,现在想说这录音是假的?”
她喉咙哽住,说不出话。
“不说话,就是真的了。苏莞,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好。很好。
秦雪落说得没错。
他果然只是她为父报仇的工具。
她在他身边,方能气到秦老太太祖孙,借助他的权势,方能毁灭秦氏集团。
霍北丞从眉间到眸底被森森冷气覆盖,弥漫。
苏莞能嗅到他遍体降温,浑身散发的寒意逼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那天早上,你拒绝和我结婚,是因为你从没这个想法,等报仇结束,你还想回意大利跟容渝在一起是不是?”他继续审判着。话音里的寒气,更加浓烈,继续让苏莞快承受不住:“不是……”
她的回答,在他看来,却仿佛小孩子撒谎一样可笑,薄唇一挑,冰粒子迸射而出,甩开她便是转身离开。
眼睁睁看着他转身拂袖转身大步走出门口,苏莞回过神,追上前去:“霍北丞,你听我解释——没错,一开始我接近你的确是想要打垮秦家……可是现在……现在不是了!我……我……真心想跟你在一起!”
这话,若是早一点说,或许还行。
现在说,却是晚了。
连她自己都知道,是那么底气不足,他只会认为这是她不舍得放弃他这个复仇工具的辩解吧!
果然,他停下脚步,只转了一转颈,光是侧颜的清寒便能让人遍地发凉,唇角勾起冷笑:“你说的话,我已经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说着,直直大步朝车子走去。
苏莞呆住。感觉他这么一走,似乎再不会回来,心底涌出阵阵惧怕。
到此刻,才惊觉,自己竟是那么害怕他离开自己!
本就乌云蒙蒙没有月的夜,陡然风大了。
正是多雨的季节,这阵子,晚晚几乎都会下雨。
今夜也不例外。
一道闪电劈过天际,豆大的雨水噼啪落地。
却也惊醒了苏莞。
她要对他解释清楚,要让他明白她绝不只是利用他而已!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拔腿便跑向车子,趁他还没上车死死拉住他袖口,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糊了眼睛睫毛,却仿佛不知道:“霍北丞,对不起……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一开始我确实瞒着你一些事,但现在真的不是的……”
男人只顿了半秒,毫不犹豫地抽走手。
“不要走,求你——我们进去,我慢慢跟你解释——”他力气太大,毫无怜惜,苏莞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感觉尾椎碰到地面,一股震痛,却又顾不得,马上爬起来抓住他的西裤。
她这样拼命道歉,拼命挽留自己,也不过是怕秦雪落得意吧?
毕竟秦雪落也是她报仇的目标之一。
他脸色更加难看,脚也不由自主地踢开了她,径直上车,头也不回,开进了瓢盆大雨中!
他忘了正值怒气中的自己力气多么大,苏莞因为那一脚整个人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大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便淋得像落汤鸡一样。
若是之前,他怎会舍得让她淋一滴雨?
即便是多吹一会儿夜风, 也生怕她又感冒发烧,早就将她亲自抱了进去!
此刻,他绝情离开的背影,仿佛另一个人,一个陌生的人。
她鼻头红了,眼眶酸胀,身体仿似石化了一样,只看着他的车灯在黑漆漆的雨夜彻底消失,眼泪才哗哗流下来!
预想过的结果,变成了现实!
甚至比预想的更加严重。
他真的很生气,很生气!
就这么不知趴在地上淋了多久的雨,她还隐隐期盼着他在路上已经消气了,会调头回头。
可是没有。
很久以后,那抹车灯仍是没有重新浮现。
他真的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凄凉寂寞的雨夜。不要她了。
赢了复仇这一仗,却丢了他。
这到底是算胜,还是败?
“小莞!”
白婶的惊慌声飘来,打着伞匆匆走出屋,将苏莞扶起来:“怎么回事?三爷来过了吗?又走了?这是怎么了?”
她虚弱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淋了雨太冷,还是怎么,身体剧烈发着颤。
白婶只好将她搀起来,先扶回了屋子里,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用毛巾给她擦起身子。
擦着,突然低低叫了一声:“啊呀……”
苏莞的手肘和脚踝,全都擦伤了。
斑驳的血痕与白皙的肌肤鲜明对比,异常醒目。
最深的伤口皮肉翻起,很是触目惊心。
可她却不知痛似的,眸子呆呆,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三爷弄的吗?到底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搞成这样?”白婶心痛又讶异。
苏莞依旧没说话。
白婶没法子,站起身想要去打电话给乔医生来。
苏莞似乎知道她想干什么,这才醒过神将她一把拉住:“……不要,白婶……不要叫乔医生。”
之前他说过,她这边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让乔医生来。
可现在……
白婶见她坚持,只能拿来急救箱,用酒精帮她消毒伤口,然后用纱布包扎好,才将她慢慢扶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