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薛婉宜再忍不住,捂住嘴,抽泣起来。
余下的话,说不出口。
显然,秦国泰没有几天命,只能等死了。
虽然恨秦老太太害死最爱的前夫,但对于秦国泰,她就算没有百分之一百的爱,也多少有恩情,看着秦国泰命不久矣,怎么可能不伤心?
苏莞讲不出话,这才明白为什么秦国泰短短时间瘦成这个样子。
秦国泰癌症复发,快要死了,多少,也算是她害的……
秦家害死她最爱的父亲,而现在,秦国泰,也因为她癌症复发而死去。
这也算是一命抵一命吧?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报仇雪恨还不够,现在……应该算够了吧?
可心里却也并没那么爽快。
最终,她只是默默看向秦国泰:“你的母亲,我永远不会原谅,可能你会觉得我恶毒,但直到现在,我还在由衷希望她能下地狱,生生世世不得为人。可是你……我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妈妈的照顾。”
对秦国泰的话,仅限于此。
秦国泰听她这么说,已是宽慰了,眼眶红了,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苏莞怜悯地看一眼秦国泰,转身离开。
薛婉宜让女佣照顾秦国泰,也追上了女儿。
走到门口,母女两人停下来。
薛婉宜看一眼别墅内:“小莞,国泰……只怕就是这一两个月了。”
说着,又不自禁哽咽起来。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轻拍着薛婉宜的背,做着无声的安慰。
“我虽然和他离婚了,但打算在他剩下的日子照顾他,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毕竟秦家现在没人了……我不想他最后一段路,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薛婉宜尽量让情绪平静下来。
苏莞不意外她的决定:“妈。你有什么事,就来青湖湾找我,我和白婶都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
薛婉宜鼻头红了,点头。
母女聊了会儿,薛婉宜让司机开车过来,看着苏莞上车,目送她离开。
苏莞坐在车窗边,看着妈妈站在秦家门口的身影,心如海潮一般起伏着。
秦国泰对妈妈的爱,也不可谓不深。
这些年对妈妈耐心等待,细心照顾。
妈妈得知爸爸当年车祸真相后,十分煎熬,不愿意再在秦家生活,想要离婚,他并无二话,马上答应,除了对妈妈无尽的纵容宠溺,也是因为自己命不久矣。
就算是今天对自己亲自道歉,只怕,也是为了妈妈。
毕竟,他病入膏肓,快死了,还费这份力气给自己道歉干什么?
这份道歉,与其说是给她,不若是给妈妈的。
他是想在临终前,求得妈妈的原谅。
一切的一切,全是为了妈妈。
妈妈这一生,虽然不幸,又是何其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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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蒙蒙雾气中。
苏天恒站在前方,微笑地看着苏莞。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爸爸没说话,苏莞却感觉他就要离开了。
她顿时鼻头一酸涩,哭了起来:“爸爸……”
果然,苏天恒慈爱而柔和的声音传来:“小公主,以后要好好地生活。爸爸不在你身边时,要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爸爸,你不要走!”苏莞想要扑过去,却不知怎么,与爸爸之间始终隔着一层雾气,无法触及。
“乖女儿,爸爸要是继续在你身边,你会永远长不大,永远放不下。而且你已经得到了幸福,有比爸爸更疼爱更能够依靠的人在你身边保护你,呵护你,爸爸也放心了。”
苏莞哽咽住:“爸爸,那你还恨吗?恨秦家吗,恨妈妈和害死你的秦家人在一起生活过吗?”
苏天恒永远年轻俊朗的脸浮出宽厚释怀的笑容,摇头:“不恨了。其实,有你和你妈妈陪过我,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段时光,爸爸来到这世界上,也就值得了。别的人,都不重要。还有,对你妈妈,我永远不会恨,我爱她。小莞,你也要记得,不要让自己再生活在仇恨里,卸下一切包袱,一个陷在仇恨里的人,就算报复成功,也永远不会有快乐的。爱,永远比恨要好一百倍。”
苏莞含着泪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苏天恒笑意弥漫,身影也在雾气中萤火虫一般闪耀着,若隐若现,最后,一点点淡去,褪不见。
“爸爸——”
苏莞大叫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与此同时,却被一双手臂紧紧搂到了怀里。
低沉且极具安抚效果的声音飘入她耳帘:“乖…只是作噩梦而已。没事了,没事。”
温暖的臂弯与声音让她止住哭泣,扬起小脸,看到霍北丞不知几时来了青湖湾,正坐在自己卧室的床边拥着自己,估计是刚进来就看见她在做梦。
窗外,深夜的白月光洒在他的肩背上。
她呆呆看着他,心情就像是一艘被风雨吹得乱晃的小船终于找到了港湾,扑进了他怀里,抱住他腰身,心才安定了不少。
今天从锦绣山庄一回来便早早睡下了。却没料到会梦见爸爸。可能是因为看见秦国泰对自己道歉,又看见他成了那个样子,受了触动吧。
“怎么回事,今天发生了什么?做噩梦了?”霍北丞轻拍她的后背,低声问。
想起梦里爸爸的离去,苏莞又是一阵鼻头发酸:“我……梦见爸爸了。他说要走了,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说明他已经放下了,你应该为你爸爸高兴。或许他认为这样做,才能让你长大,让你放下执念。”他爱抚着她的秀发。
是,梦里的爸爸也是这么说。
他说自己不恨了。
她眼泪凝住,长久集结在胸口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
“还有,你爸爸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有个人会代替他照顾你?”他搅动着她光滑似牛奶一样的发丝,缠在手指上,缠缠绵绵,嗓音低迷而暧昧,令人砰然心动,又正式而凝重,忽的往下滑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指尖已经在电光幻影之间,多了一枚熠熠发亮的钻戒。
苏莞一怔,只见他将戒指套入了自己的无名指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