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芒闪过,南棠身影消失原地,萤雪默默抚过自己颊上已然愈和的血痕,摸了又摸,片刻后才登上第十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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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龙塔第十三层,是片无垠的荒芜之地。南棠新的落脚地,是片土丘遍布的戈壁滩,脚下所踩皆是粗砾沙石,干枯的树杆斜倒,细长的枝桠张牙舞爪地指向天际。天虽然刚刚亮,但这里的阳光已经十分刺眼,遥远天际压着几团沉云,背光处阴森暗沉,仿佛要坠落般。
炽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像要耗尽体内所有水份般,刺眼的日光让人不得不眯起眼来。
萤雪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南棠身后,与南棠背对着背放眼打量这个新地方。
除荒芜与炽热之外,四周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状。南棠与萤雪不眠不休已历五场斗法,灵气均有损耗,两人身边就是一方土丘,按照先前商量,两人需要暂做休整恢复,南棠以神识探查附近之后没有发现异常,索性就在这土丘之下原地休息。
后续的斗法只会越来越艰难,她们得保存实力。
按照与夜烛的约定,他二人比试谁先到达第十三层,如今她已经赶到这里,可夜烛的传音却迟迟未来,这意味着他可能比她慢了一步。
能够赢他虽然是件高兴事,但南棠又不免心生担忧,不知他情况如何。
她想给夜烛传音,又碍着面子不愿意,她要是主动了不就意味着妥协,那可不成。
气还没全消呢。
“师姐。”萤雪唤了她一声,摊手递过来一方玉匣,匣子已经开启,里面装着两枚青色丹药,一股淡香沁人心脾,闻之便醒神。
“太虚聚灵丹?”南棠一眼就认出那丹药来。
太虚聚灵丹乃是恢复精气与灵力极佳的灵药,萤雪手中这两枚,应该是达到了极品品阶。
“嗯,可以恢复得快一些。”萤雪道。
“多谢。”南棠没有拒绝,道谢拈起一颗置入唇间,丹药入口遇津便化一股暖流顺喉而下。
萤雪笑得很高兴,自己拈起另一颗服下,刚要说话——
“小心!”南棠的声音突然响起。
下一刻,萤雪身后的土丘张开一大嘴,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南棠大惊,倏地退离土丘数步,骇然盯着眼前巨大土丘。
这一变故起得让人措不及防,南棠与萤雪都没料到刚刚在第三层落脚还不到半盏茶时间,就遇到伏击。看样子,这个土丘的主人应该是在此地埋伏了很久,守株待兔等着从上一层刚踏足此地的修士。但现在除了这个突然“活”起来的土丘外,南棠没有看到任何修士。
土丘怪在吞噬了萤雪之外,并没再对南棠出手,而是迅速跑开,远远逃离南棠。
“萤雪!”南棠也顾不上隐匿身形,急掠追去。
然而别看这土丘巨大笨重,可逃起来却几乎在瞬移,眨眼间就离她千步之遥,南棠完全赶不上,她想了想,将自己从回龙塔里收的那个风妖取出。
风妖“呼呼”叫嚣着,还抗拒着南棠,南棠并不理会,只将这小妖一把掷出,叱道:“追上那个土怪,我就将你放了。”
呼——
只闻一阵风声呼啸而过,风妖转眼消失在她眼前,只留下一条细细的虚土线牵在她指间。
南棠停在原地微喘,胸膛随着呼吸而起伏,三天三夜一连五场斗法,她的灵力确有些吃不消了,然而她也只停滞片刻,待气息平顺后,立刻又要追上。
四周的气息却忽然微变,一道凌厉至极的威压涌来,瞬间席卷她全身。
难道她也被人盯上了?
来人好生厉害的威压!
几个念头一闪而过,南棠毫无犹豫召出两尊傀儡,但那股气息已经欺至她身畔,数道彩绫随之四下展开,宛如无数灵蛇,瞬间就将她与傀儡隔开。
对方似乎非常了解她,上手就近身,半点试探都没有,直接逼到她身边。
南棠暗觉不妙,眉头紧锁,双手各扣三枚灵符,就要祭出,忽闻一个声音响起。
“啧啧啧,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本尊可不舍得下手,若是美人儿愿意从了本尊,本尊便放你一马,如何?”
这熟悉的声音,却又陌生的油腔滑调……
南棠眉头锁得更紧,手里灵符毫不客气朝身侧某处祭出,只闻轰得一声响,硝烟四起。
彩绫飞得更欢,其中一道倏尔缠到她腰间。
“美人儿下手可太狠了,打得本尊生疼。”那人却毫发无损,继续道。
又是一道彩绫缠到南棠腰间,又一圈一圈将她缠起,这彩绫也不知何物所织,南棠越挣束缚越紧,她气得骂道:“混蛋!”
眼前人影闪过,在她喊出他的时,“姬潋”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嚼着坏笑出现在她面前,竖指置于唇前,只对她做了个噤声手势。
南棠不解,身体已被彩绫裹个严实,夜烛飞到她身前落下,手一挥,无数彩绫飞起,遮天蔽日般将二人罩在其间,夜烛手又一勾,被彩绫紧缚的南棠瞬间落进他怀中。南棠被他单臂紧搂,只见他又一挥手,其中一道彩绫飞来,将他与她一起从头缠到脚,而后带着他们倏地没进砂土之间。
漫天飞舞的彩绫宛如龙舞,久久方歇,一根一根地落到地上。
地面之上,却再无人影。
第99章 和好
地下砂石松软,间隙里填充柔和光芒,光芒从夜烛身上散发出,他与南棠被彩绫缠在一起,像个大茧子般往下沉去,直到除了夜烛光芒所照亮的方寸区域外,余下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深度,才停止。
南棠万没想到二人在第十三层塔的重逢竟以斗法做开场,还被他五花大绑困在怀中,气得柳眉倒竖,怒而质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知道是我还出手?”夜烛开口,换了具身体,嗓音与从前不同,沉且沙,说不尽的慵懒。
他说的是适才南棠毫不客气打出的三道符箓。
“是你又如何?你偷袭我还不准我还手?”南棠冷笑,又挣了挣,依旧挣不开彩绫,“把这玩意儿给我松了!”
“不松!”夜烛断然道。
不知是不是南棠的错觉,缠在二人身上的彩绫不止没有松开,反而缚得更紧,让她彻底贴在夜烛胸前。南棠一仰头,额头就要撞上他的下颌,唇也险险要擦过他的颈窝,气得她双颊滚烫,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别生气,看看上面。”夜烛却在此时道,示意她往地面望去。
“你最好有合理的理由。”南棠恼火地抛下一语,神识外放。
就不该让他拥有人身,比起当宠兽时差太多了,得了自由就放肆,可恨。
想归想,她的神识还是浮出地面。
地面落满凌乱彩绫,四下无人,一片静悄悄,忽然间地面上一道彩绫悄悄动了起来,如同蛇般游到某处,倏地化作电光,向天际猛地窜起。
只闻“砰”一声轻响,彩绫撞到半空中的某样东西,狠狠一束,将那东西拽落地面,现出形态。那东西是只隼鹰,外表来看与真兽无二,但坠到地面时四分五裂,内里全是木制,刻了许多符咒,应该是只机关隼鹰,可随环境自动隐匿身形气息。
“有人一直在跟踪窥探你们。”夜烛声音再度响起。
南棠心头已凛,无暇再顾自己被夜烛绑在胸前这件事。
“从踏进回龙塔的那天起,这玩意儿就一直在跟踪你们。将萤雪引开,也是为了确定它到底是在窥探哪个人。”
“你早就发现了,为何不告诉我?”只要想想自己被人暗中窥探了三天,南棠心里就一阵发冷。
“这东西很精巧,一开始我亦无法确定,告诉你也没用,为免打草惊蛇,这才花了点时间追踪。再说了……我同你说话你理过我吗?”夜烛解释完又补充发泄了句自己的怨念。
“怪我喽?”南棠撇开头。
“不敢。是我有错在先,怎敢怪你?”夜烛勾了丝笑,温声道,“看在我劳心劳力帮你抓出窥探者的份上,可否将功折过?”
这错认得干脆,叫南棠挑不出毛病,再加上她那气早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慢慢消散,时至今日勉强保持的,也就是那倔强的面子而已。
“想我没有?”见她不开口,夜烛又道。
“不想。”南棠嘴还硬,口是心非。
“可我想你。”夜烛低声道。
南棠唇畔的笑有些憋不住,扬起又落,落起又要扬——不管怎样,夜烛嘴里冒出的这几句话,让人听了着实舒坦。
“糟了,萤雪!”忽然间,南棠想起被土丘吞噬的萤雪来。
夜烛不悦地“啧”了声,道:“煞风景!他不会有事。”
“是你……”南棠抬头盯着夜烛,陌生的脸庞,熟稔的气息,有些让她无法适从。
“你和他已经单独相处了三天三夜,怎么还念着他?接下去是不是该单独陪我,嗯?”夜烛不满道。
这话说得……南棠觉得自己像凡间帝王坐拥三宫六院,还得雨露均沾。
“那你要我怎样陪?”南棠换了个假笑望向他。
别说,姬潋这张脸虽然比不上仙舟里他的本体,但眉间风流眼底桃光却真如他的名字般,道尽一个“潋”字,加之内里换了魂神,轻浮猥邪散尽,留下的就只有媚修的风情。
男人的妩媚,自与女子不相同,温柔缱绻之间又藏几分霸道,软硬兼顾,被他拿捏得死死。
“你说呢?”夜烛腾出一手,捏上她的下颌,轻轻抬起。
有些抚触,渴望了多年。真实的接触,肌肤间的摩挲,自与魂神相融不同。
魂神有魂神的乐趣,肉身有肉身的欢愉,都是一种极致。
眼前是柔润的唇,唇形饱满,唇色诱人,温热气息微吐之时隐约可见贝齿,撩人万分,再加上多日不见的相思作祟,催发男人最直接的念头。
南棠垂了眸,不看他的眼,只盯着近在咫尺的他的鼻尖。
“把衣裳褪了吧。”他低声道,气息扫过她脸颊。
南棠心脏剧跳,脑中却很快掠过些什么,在他即将触碰到她唇瓣之时,她忽然开了口。
带着一丝坏笑的声音响起。
“夜烛,你真要用这具肉身与我……”后面的话南棠说不出口。
“有可不何?”夜烛心领神会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不错。你乃是一缕半魂,可以随时更换身体,我日后再给你挑些英俊强壮的肉身,咱们换着玩儿,一定很有趣!”南棠这才抬起头,盈盈笑眸与他对视。
夜烛却猛地僵住,仔细琢磨了一下她话里深意,顿时面有菜色地盯住她。
“虞!南!棠!你在想什么?”
换来换去,得趣的是她,便宜的也是她。
南棠咬了咬唇,轻道:“你不想吗?”
旖旎气氛被她一句话破坏殆尽,夜烛原没想太多,只是想真真切切地触碰,然而听完她这话,他突然间意识到,他仿佛自己给自己戴了顶绿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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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星域,浮在天际的仙舟之上,盘膝闭眸坐于佛掌的修士忽然睁开双眸。
舟下垂手侍立的修士心神俱是一敛,只感受到他眸中迸出的怒意,也不知出了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