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尊又是从何得知关于肉芝仙食的一切?”
“怎么顾衡没有告诉你们,星罗界原是古祈仙族的领地吗?这整个城池都是祈族人所建,想来这个地宫也不例外。在小幽都内曾经找到关于古祈仙族的残卷,就记载有他们的修行秘术,不过可惜,他们留下的文字记载并不多,如果你对这地方感兴趣,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
南棠指着自己的鼻尖:“仙尊是说我吗?”
“是啊。”叶司韶点头。
“为何……是我?”南棠疑惑问道。
叶司韶唇角飞起,总算露出真正的笑来:“因为我想引荐你入梵天界,有兴趣吗?小鱼塘。”
南棠先还看着他手背上浅金的纹路思忖对方的真正意思,直到听到这个小名,她惊愕到瞠目结舌,一个称呼卡在嗓子眼里,险些脱口而出,就连江止亦是诧异至极地看着叶司韶。
叶司韶只摩娑着手背上的梵天纹,静待她的答案,然而还没等到南棠开口,就先等到林清沅的惊呼。
“你们来看看,这墙上画的是什么?”
先前众人的注意力被巨树与叶司韶所吸引,再加上洞穴光线幽沉,并没发现墙上有何异常,如今被林清沅一提醒,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清沅先前所扶的墙壁上,刻着巨大壁画。
众人一起走到墙前,月枭站在墙前辨认一番,忽朝墙上打出一点灵气,刹时间,整个墙壁上所刻绘的线条尽数亮起,壁画清晰地呈现众人眼前。只见这壁画一幅接着一幅,绘着不同的画面,看起来像是某种循序渐近的仪式,画中的场景应该就是这个洞穴里的巨树与石台。画的颜色十分鲜艳,所绘人物与场景皆栩栩如生。
“这是……玉简壁?”叶司韶一边将神识注入其中一边自言自语地思忖道。
玉简乃是修仙界用来记录信息的宝贝,常见有功法、典藉等等,一般就手掌大小,很少看到整面墙大小的玉简。
南棠也随着叶司韶向玉简壁注入神识。画中的人物瞬间浮出墙壁,化为虚影落在洞穴之中,无声演绎起不知多少年前的仪式。
一个修士被铁链锁在石台之上,他面容痛苦到狰狞,四肢不断扭动想要挣脱这束缚。站在石台旁边的修士弹出一道光,将垂下的一束“黑果”打落。黑果砸在石台修士的脸上,果子里的黑色汁液瞬间覆盖他的脸,这人扭动挣扎得更猛烈,身体一次又一次绷紧,直到脸上的黑色汁液缓缓从他的眼耳口鼻乃至皮肤游进了他的身体……
被种下肉芝种子的修士孤伶伶躺在石床上,皮肤一寸寸绽裂,血色筋脉浮瑞在皮肤上,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不断游移着,他的眼耳口鼻乃至皮肤开始向外渗血。无数的修士站在石台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石台上的修士恢复原状,活壤已成。
虚影一幕幕轮转,从肉芝蛊种入体,到活壤生成,众修似乎化作恶狼,目露馋光盯着肉芝,巨树根须长入活壤体内,树中似乎藏着可怕的东西,透过根须源源不绝送入活壤体内,肉芝渐成,人宴开启……
“呕……”林清沅脸色又一白,才刚刚平息的恶心感觉再度翻腾上来,她看不下去了。
“这是肉芝活壤的培育过程和祈族人的仙食赐宴图。”幽幽声音响起,萤雪终于开口,“这个洞穴是祈族人的肉芝祭祀地,他们就是在那个石台上,割肉饮血的。”
语毕,他指向树下的石台,喃喃道:“这里是另一个巫岭。”
他在同样的石台上躺了一千年,被割肉饮血的恐惧,深植入骨。
————
遥远的赤冕仙域,天摇地动的浩劫已经平息,倾斜的仙舟再度稳稳停到半空。
山宁海静,长穹星野,幽夜漫漫。
夜烛歪倚佛掌之上,目光透着这山海星野失神般望向难以触摸的未知之域。
“尊上,巫岭内关于肉芝仙食的记录玉简以及老祖留下的手札,已经全部整理妥当,请尊上过目。”佛掌之下的修士恭敬道,他身后跟着数名弟子,皆躬身奉上手中所托之物。
夜烛回神,手凌空一抓,其中一个托盘上的玉简便飞入他掌中。
神识注入,玉简内浮起一个虚影,虚影旁一串小注——仙食肉芝,祈萤雪。
他一直以为,赤冕就是他们世代生长的地方,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
星罗界归属九寰,可九寰仙界又是何地?
什么样的天劫,才会让整个九寰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第131章 恩师
幽静的洞穴中,林清沅已经受不了了,早早就将神识撤出玉简壁,离巨树和石台远远的,也不敢再碰这洞中一切,生恐所碰之处沾过肉芝血肉。她的天生慈悲道心与所修的功潜,以及门派从小到大的所灌输的观念,都让她对今日所闻与壁画所见难以接受。江止眉心大蹙,月枭亦是面容沉凝,均不作声。
南棠将壁画里骇人听闻的画面一幕幕看完,转头望着萤雪和夜烛,这一人一兽却显得异常平静,除了萤雪瞳眸里那抹妖异的红。
洞穴在幽青的光芒里愈发显得幽冷宁静,巨树张牙舞爪地生长着,仿佛要长进这世间每个角落,垂悬的一串串“果实”,即使已经没有活蛊,也让人忍不住恐惧。
这个地方,如同地狱。
“你们不必如此,此法虽然骇人听闻,但这个洞穴应该没有启用过。”叶司韶看完墙上一切,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洞中。
这就意味着,这里的祭台从未锁过肉芝,也没进行过割肉饮血的仪式。
叶司韶一句话,又将南棠的思路从画中拉回,她仔细回想起刚才被叶司韶追着逃跑时,一路上所遇所见,道:“不止这个洞穴,包括这个地宫,好像自建好后都没启用过。”
经他二人一提醒,月枭亦道:“确实如此。”
他们一路逃到此地,途经之地不仅仅只是没有人烟,甚至就连一点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这里的一切,似乎还保留着刚刚建好的模样,包括这个洞穴。
“叶仙尊,我在地宫的石壁上看到这个地宫的来历。当年的祈族人预测到天劫,面临阖族殒灭的危险,所以才建下这座地宫以作庇仙所,供族人躲避天劫。会不会是在天劫到来之前,祈族人遭遇了什么意外,导致他们没能躲进这个庇仙所?”南棠思忖道,又看了眼夜烛。
其实这些问题问夜烛,可能有更好的答案,但现在她无法当着人前与他对话。
“你的猜测很有道理,但我也无法给你确切答案。从我手中所掌握的关于古祈族的消息来看,并没有关于天劫的确切记载,不过从外界的情况和悲雪宗在这里找到的一些玉简残卷可以推测,古祈族人当年应该是举族迁徙,迁徙之时带走了大部分与祈族有关的记载,因而小幽都内残留信息并不多。”叶司韶回道。
“会与无量天有关吗?”月枭问道,他海水般深邃的眼眸露出一缕幽沉之色。
顾衡邀他进入星罗界之前,从来就没提过古祈族,也没提过关于星罗界的来历。
“无量天是我此次进星罗界的主要目的,我亦不知其后有什么。”
“星罗界有两道门,一道对着悲雪,三百年一开;一道对着未知地域,千年一开。可自星罗界被悲雪宗打开至今,已有近万年之久,无量天至少也开启过近十次,可前几次都没出现过异常,今次为何如此大阵仗?”月枭不免想起这次的悲雪典似乎也比前次隆重。
叶司韶笑而不语。
“可是和星象推演有关?天地异动,北境冰雪消融,炽冰禁狱内已有古兽复苏逃出,星图之上,三星之间出现诡洞,恐星域相撞,数万年前陨星灾劫再现?”月枭记起顾衡将自己召上悲雪宗时所说的话,眉头越蹙越紧。
“你竟知道此事?”叶司韶反问他,又道,“此乃梵天界十个星术修士闭关百载,共同观测推演的结论。”
南棠心里“咯噔”一震——北境冰雪消融,炽冰禁狱有古兽复苏逃出?
她体内的句芒春种正是四十年前在北境禁狱之上的冰窟内所获,当时……她被一只从没见过的仙兽重创,才有了今日的虞南棠。
莫非,那仙兽是从炽冰禁狱内逃出的?
“那和无量天有关?”月枭紧追不放。
“你们的问题太多了,我无法一一解答,很多东西也没有答案。”叶司韶走到月枭身边,拍拍他的肩头。
“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林清沅此时方开口道。
虽然这地方没有启用过,但她还是觉得瘆得慌。
一句提醒了众人,江止问道:“不知叶仙尊如何进入潜仙宫的?”
“我不是说过,我是来找你们的,所以当然是追着你们进来的。”叶司韶淡道。
南棠心中因为古祈族而暂时忽略的疑惑再度浮起,叶司韶的出现太奇怪了。
“我们落入不渡河中,仙尊为何如此笃定我等没死一定能找到?仙尊又是从地宫哪个出入口进来的?”南棠已经管不了叶司韶和自己的境界差距了,她盯着叶司韶的脸,不放过他每个细微的表情。
“你在质疑我?”叶司韶冷冷道,一股威压散开。
“师妹!”江止下意识伸手,想将南棠拉开。
天禄兽却更快一步回到南棠身边,正要护她,却听叶司韶又是一声:“挺好的,没什么改变。”
没头没尾的话叫人摸不着头脑,他的冷冽却已尽数收起,恢复了先前的和颜悦色。
南棠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见几人所站的地面浮起巨大法阵。
“先离开这里。”叶司韶迅速掐诀,催动脚下升起的巨阵。
一阵金光闪起,刹时间笼罩众人。
————
金光过后,四周的景象已然改变。
幽青的光线消失,南棠几人从洞穴回到地宫的羽升云岛中。得知此地没有其他危险,那诡异阴森的肉芝“种子”也消失眼前,众人心中都暂时一松。
“这座地宫的四周山壁,全用最坚硬的星岩与陨钢浇铸了一遍,其坚固的程度除非天崩地裂的灾劫,否则这个地方必定不会受到冲击,是非常安全的庇护所。星岩陨钢皆是稀世难求之物,建这个庇仙所定然耗费巨大,祈族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放弃这个庇护所,迁徙到了其他地方?”月枭感慨道。从不渡河跌入此地时,他就发现山壁上覆有极其坚硬的东西。
“顾衡已经带着其他人进入小幽都,赶去与白潮会合,不过离无量天的开启还有几天时间。你们不必急着出去,这里比外面还安全些,不妨留在此地修行,顺便查查这座地宫,看是否有能够回答你们心中疑问的答案。”叶司韶率先朝前迈步,边走边道。
此话正中几人下怀。地宫乃是新发现的,比起地面已经被无数修士搜罗过无数次的小幽都,这里藏有秘宝的可能性显然更高些,不过地宫过于庞大,已经接近整座小幽都的大小,在短时间内全部探查完成不可能。
南棠想了想,从储物袋中摸出先前拓印的玉简,再将玉简一拓为六,道:“叶仙尊,月枭仙君,我们分头行事吧。”
如此,效率会更高一些。
叶司韶转身,点头。南棠将玉简分予众人,六人分别将神识注入玉简,查阅地宫舆图。
地宫按照舆图所示被分成三块,他们六个人,刚好两人一组,分头查探。
“江道友与林道友一起,叶仙尊与萤雪……”月枭斟酌着分派人手,岂料刚说过叶司韶时就被打断。
“我不管你们怎么分,她得跟着我。”叶司韶指向南棠。
月枭微滞。这个分配他有些私心,但叶司韶毫不客气地要人,他一点办法没有。最终的结果,是南棠跟着叶司韶,而月枭与江止一组,萤雪则和林清沅一起,分开行事。
南棠跟着叶司韶去了正北方向。
————
二人在地宫内掠了一段时间,待与众人离远以后,叶司韶便缓下步伐,在地宫的甬道里慢慢走着。
“叶仙尊可是有话要和我说?”南棠见他一路根本没有查探地宫的意思,便忖道。
“不是你有问题要问我?我……”叶司韶说了半句,忽然转头看着紧紧跟在南棠身后的天禄兽。
这只巨兽走在二人中间的后方,似乎时刻都要冲到他们中间将他们分开般。
见到叶司韶打量自己,夜烛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他不喜欢这个强大的修士。从见面的那天起,南棠和这个修士间就萦绕着奇怪的气氛。不同于顾灵风亦或月枭,他看得出来,她对这个人的态度不一样,并无面对其他强修时该有的礼貌客气。
南棠觉得这两人眼神有点不太对劲,刚想打个圆场缓和气氛,然而叶司韶没给她机会,扬手挥落,一道屏障落下,将天禄兽与二人分开。
“阿渊!”南棠大惊,转头道,“仙尊这是何意?”
天禄兽大怒,整只兽趴到光屏之上,尖锐的利爪不断刮过光屏,巨口大张,似在咆哮,然而隔着这道屏障,南棠只看到他恼怒的模样,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顾灵风的声音倒是适时响起,幸灾乐祸:“他也有今天?!大快人心!”
可还没等他开心够,下一刻,叶司韶指尖弹出一缕金光,金光缠上龙影剑,连顾灵风都被封印。
灭劫期修士的修为,不是南棠能够抵抗的,她无法破除这道屏障,只能看了眼夜烛,继续道:“若是仙尊对我的宠兽有什么不满,只管罚我便是,还请仙尊放过我的宠兽。”
叶司韶没理会,转身朝前继续走去。
“仙尊!”南棠追上他,“仙尊若不收起神通,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