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可想而知,穆九被魏东隅带去了警局附近的招待所。
“我猜你估计也没带身份证,入住登记我已经帮你办好了,你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再去趟西区派出所备个案,顺便联系你的房东拿钥匙。”魏东隅说。
穆九看了眼招待所住一夜的价格,顿时肉疼道:“魏警官,我只有两百块钱,这边一晚上要一百,不如让我跟你回家,我明天早上就走,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首先,我加班不回家;其次……”魏东隅顿了顿,面带微笑的帮穆九算账,“招待所一晚一百,招待所出去左走个两百米就有辆六路车可以直接到西区派出所,车费两块。剩下的九十八块,去旁边的药店买瓶伤药喷雾和创可贴,应该还够吃个简单早餐。这么算下来,二百块钱其实还挺充裕的吧?”
穆九:“……”
这一笔帐算得她无言以对。
“走了。”魏东隅说完就转身上了警车,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和疾驰而去的车屁股。
穆九眼睁睁看着警车驶进招待所斜对面的警局大门里,吃夜宵的心情都没有了,更没去魏东隅说的药店买什么伤药,而是目光警戒地往招待所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在前台怪异的目光里迅速领卡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门严严实实的锁好,才终于松了口气。
穆九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刚经历一场死里逃生,她并不是不害怕,只是刚才魏东隅的出现让她莫名心安,此刻后者一离开,那种惊恐的感觉又再次如期而至,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真没出息!”穆九低低骂了自己一句,终于想起找镜子去查看自己的伤势,不看还好,这么认真一看又免不得一阵愁眉苦脸。
她这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想要完全消肿怕是得好几天,班是彻底没法上了,而像她们干这行的,平时最珍惜的就是这张脸了,若是被吴丽莎看到自己把脸搞成这样,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倒霉。
穆九想自己这三天两头缺勤,吴丽莎能忍着不发作,估计是看在陆天晴的面子上,但陆天晴虽然是她的护身符,却不能帮她填帐面。她们跟欢悦城都有一本明帐,除了客人私下给的小费,其它都要和场子分成,一个月上交多少几乎都是固定的。她这两个月,破事一大堆,账面难看的很,填帐后积蓄已经寥寥无几。
当然,穆九也从来没有逃跑的心思,其一,欢悦城不比那些小场子,限制姑娘们的人身自由,但私下里也多的是办法整死那些不听话的人;其二,在海城找不到比欢悦城更好的场子了,这里的客人给的小费比其它任何一个场子都要慷慨,就单单陪酒,运气好的话,一场下来也有不错的收益。
不能上班对穆九来说,无疑是项巨大的损失。
这么盘算了一会,穆九心想要不去药店买点药吧,涂了药兴许脸能好快些,而且脸上确实也疼得厉害。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穆九掐灭了,因为她打算开门出去,就听见走廊外有动静响起,其中夹杂男人间间断断的交谈声,她如惊弓之鸟一样迅速又把门合上,落下保险栓后还不放心的检查了好几遍,才扭头回了房间。
药店自然没去成,最终穆九只是躺在床上把那个黑色司机祖宗连骂十八代后,裹着被子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她睡觉向来不安稳,这一觉紧绷的神经更是一刻都没有松弛下来,门外稍微有点动静就能将穆九惊醒。夜里如此反反复复几次,次日她出现在魏东隅说的西区派出所时,鼻青脸肿又眼圈乌黑的模样把那里的民警吓了一大跳,以为她是从哪个毒窝里跑出来的,差点没把她拉去戒毒所戒毒。
“你这个案情有点难办。”民警听完穆九的叙述,露出和昨夜如魏东隅一样难办的表情,但一听她说是魏警官让她来备案的后,民警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你说的魏警官,可是市局刑警队队长魏东隅警官?”民警问。
穆九莫名其妙:“对啊,市局还有第二个魏警官吗?”
市局有没有第二个魏警官西区分局的民警是真不知道,但穆九口中的魏警官他却很清楚。前一阵子,他们靠着那位魏队长给他们提供的信息,不仅成功抓了赌,还意外缴获了一批传销组织,可谓是收获颇丰。魏东隅交代的事情,西区分局的民警即使知道难办,但也没敷衍穆九,态度认真地给她查起有类似案底的嫌疑人了。
穆九自然也发现提到魏东隅时民警态度的改变,她看着已经起身去给她查卷宗的民警背影,小声嘀咕着:“原来魏警官的名字这么好用啊!”
完全不知内情的她并不知道民警对她此次报案的关注,其实根源是前两天她半夜为了进天鑫别苑而随口卖给魏东隅的一个情报。
这天注定穆九的运气不错,西区分局的警官在电脑里翻了一会,突然“咦”了一声,他目光怪异地看了穆九一眼,找出一张照片让穆九辨认:“认得吗?”
穆九一看上面的照片,脸色立马变了,“对,就是他,我认得他!”
民警看向穆九的目光里顿时有点复杂,他根据穆九的形容很快就找到了这么一个相似的嫌疑人,没想到还真是。
这个有案底的黑车司机,之前因为猥亵罪被拘留了一阵子,刚放出去没多久,没想到就给穆九碰上了,对于这个有案底的男人,西区的民警显然也没啥好感,得知他又犯案后,当即试图查找他的下落,毕竟穆九这次顺利逃脱,但下次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姑娘受害,对于这种惯犯,先抓回来审一审总没错的。
得到西区分局的警官尽力给她找到手机的承诺后,穆九心满意足地走出西区分局,心里还不住夸赞西区的警察同志服务态度真好,她好心情地拿剩下的钱吃了顿早餐后,去找自己的房东去拿出租房的备用钥匙了。
于此同时市局里,正在主持会议的魏东隅看到西区分局民警发来的短信,诧异的挑了挑眉。陈辉注意到他脸色的异常,问:“头儿,是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不是。”魏东隅摇摇头,放下手机,说:“我们继续谈论刚才的案情,昨晚我和辉子又去了一趟发现李海程尸体的现场七里垃圾场,并在附近一条偏僻的小路上发现了一道旧车辙的痕迹,还有一些干涸的疑似血的痕迹,带血的土壤已经取样送检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李海程的血。另外,我和辉子顺着那条小路往回开车,发现路直通向七景别墅区后门。“
魏东隅说到此处扬了扬手上的七景别墅区资料,说:“七景别墅区是这两年南边最热门的一片别墅区,因为环境幽静隐蔽性好,很多海城的富人都选择在那里投资,因此我在想李海程在七景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投资?”
毫无疑问,李海程是被抛尸到七里地的,目前从尸体上获取到的最大可以推进案情发展的信息就是情杀,目前嫌疑最重的李海程的妻子刘芳和秘书孙静又都有不在场证明,而因为李海程的好色,和他有固定关系的两个女人都以为他死亡那天是在哪个女人堆里鬼混,这也就间接导致了李海程整整失踪两日后才被发现异常。
当然除了这两个和李海程关系比较密切的女人外,嫌疑人之中还有穆九和她的姐妹香香。后者就是当初被李海程打得半死哭着求吴丽莎不要再陪李海程的姑娘,从那以后,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李海程,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或是情感的牵扯,几乎也可以排除嫌疑。
四个女人,两个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一个排除嫌疑,现在最大的嫌疑人无疑只剩下案发之前见过李海程的穆九,但又没有证据证明她跟李海程的死有关系,这让这个案件陷入一团迷雾之中。
魏东隅这话无疑提醒刑警队众人一个重要的关键信息,那就是李海程被杀害的第一案发现场。七景和七里地这条连陈辉这个海城本地人都不一定知道的小路,会不会就是凶手的抛尸的路线?如果那条小路是抛尸路线,那么小路直通的七景别墅区,会不会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一发现让刑警大队的同事都有些兴奋,有人主动提出要去查李海程的名下资产,有人去查那条小路的来历,几乎不用魏东隅分配,队里的同事都各自领好了任务。
不出半天时间,负责查李海程名下资产的林捷就找到魏东隅,说:“师哥,除了公司外,李海城在海城一共还有三处房产,一处是他和妻子刘芳的住处,另一处是孙静和她儿子的住处,还有一处是座厂房,外租给了别人。他在七景并没有投资房产,另外我还找了七景的物业,也没有查到李海程的租借记录,‘七景’有可能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林捷的消息来了没多久,负责打听小路来源的刑警也摸清了那条路的来历,原来是开发商在建造别墅区时贪图方便,为了直接把建筑垃圾倾倒在七里地的废弃垃圾场,特地从小区后门修了条小路去往七里地。别墅区建成后,这条小路也荒废了,因此这条只在七景别墅修建时被频繁使用的小路,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这两个发现说明着“七景”是李海程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性在变小,当然,这并不是众人想要的结果。
“血痕检测也报告出来了,我和辉子在小路上发现的血迹已经证实是李海程的。”魏东隅拿着刚取到的报告说道:“七景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那条小路却肯定是凶手的抛尸路线。我们之前推测的,这个凶手并不知道七里地垃圾场要治理的事,但他却对七景和七里地那条小路极为熟悉,结合推测一下,他熟悉的很可能只是七景那片区域,所以我依旧相信‘七景别墅区’跟李海程的案子不会毫无联系。”
陈辉听着魏东隅的话,思忖了片刻,说:“会不会李海程并没有用自己的名字购置房产?”
魏东隅扭头看向他:“你发现了什么?”
陈辉点点头,“我突然想起李海程的妻子刘芳在报案的时候,曾经骂过孙静是狐狸精,勾引有妇之夫骗着李海程给她买房买车,她还说是孙静伙同奸夫一起杀害了李海程,意在图谋他的财产。本来我们不也重点怀疑过孙静,只是因为她跟刘芳一样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我们才把怀疑转向别处的。我就在想,李海程在‘七景’没有房产,孙静呢?或许刘芳的话并不是因为不满丈夫养情妇信口胡说,而是有一定的依据?毕竟不在场证明是可以伪造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魏东隅颔首,扭头看向一旁的林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后者点点头,说:“我马上查查孙静。”
魏东隅“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眼时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都已经到了快下班时间了,于是招呼大家先下班后,自己则是叫了份外卖,又钻进了办公室。
“头儿,你晚上又不回去吗?”陈辉诧异地问。
魏东隅说:“嗯,郑局要求我们赶紧把案子破了,我找找有没有其它线索。”
“那我也不回去了。”陈辉放下手机,搬了个板凳坐到魏东隅的办公室里。
魏东隅狐疑地看过去,却听见他道:“最近我妈不知道怎么了,开始加入催婚大军了,这两个月我被催得头都大了,与其回去被念叨,还不如留在警局加班。”
魏东隅瞬间一副我懂的神情,两兄弟沉默对视了几秒,不约而同地低头看案情资料了。
“头儿,你是不是在怀疑穆九?”忽然,陈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