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化凤来到马府的时候,马府的管家吓了一大跳。老爷巴结不到人物,此刻就在眼前。
刘化凤道:“在高公公的寿宴上,马老爷说家里有一只‘万鹰之神’的海东青,雪毛玉爪,乃是千里挑一的极品,那‘头鹅宴’不去也罢,这鹰却是不得不瞧,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好事多磨,所以就自己来了。”
马管家当然分辨不出真假,一个劲的点头,说道:“老爷平日里少饮,今个得遇贵人,不免贪杯,估摸着是忘记了,小老儿这就去回禀老爷,决不让少督主白走这一遭。”
刘化凤道:“你家老爷休息了么?”
马管家道:“还没,此刻正在沐堂,怕是正在喝夫人的醒酒汤呢。”
刘化凤道:“那正好,我也想讨一碗喝呢。”
马管家不敢多言,忙引着刘化凤前去。马府几个得力的小厮却早已飞奔沐堂报讯而去。
不一会儿,刘化凤就来到沐堂前,恰好七夫人正端了八珍醒酒汤来,那小厮在门口连喊数声,里面却毫无答应。
七夫人跟刘化凤行了一个万福,说道:“奴家本不该见外客的,怎奈我家老爷不胜酒力,怕是睡着了,奴家这就去请老爷。”
刘化凤侧身在一旁,说道:“夫人请便。”
七夫人又略一敛衽便进了沐堂。
未几,沐堂里面便传来里面七夫人的尖叫声……
刘化凤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马世雄一死,七夫人就是马府的掌权者。
守卫沐堂的六个护卫笃定地异口同音:“沐堂四周绝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连一只蚂蚁都休想进入沐堂。”
七夫人抹干了眼泪,说道:“若是老爷被人陷害,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替老爷报仇。”
马世雄平日里待众人不薄,众人也都纷纷跟着夫人立誓。
刘化凤道:“虽然你家老爷沐浴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可总归这件事情蹊跷,当务之急还是请人来查验一下尸首,也好再做定夺。”
马管家道:“大理寺推府马三爷在六年前跟我家老爷连了宗,已经派人去报信了,马三爷回话说马上就到。”
推府就是推官,民间称仵作。
刘化凤点点头,说道:“在顺天府,除了锦衣卫的诏狱,也只有大理寺了,必能还马老爷一个说法。”
刘化凤原本只想瞧瞧何不理有没有得手,可此刻却突然来了兴致,他很想知道马世雄是怎么死的。
沐堂前火把通明,两张紫藤的大圈太师椅摆在那里,刘化凤坐了一个,另一个也只能空着,因为这里还没有人能跟刘化凤平起平坐。
马三爷验尸很仔细,连下阴都一丝不苟,可马世雄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连淤青红肿都没有。而且马三爷换了三种银针,也没有丝毫的中毒迹象。
连马三爷都没能查明马世雄的死因。
七夫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马三爷问七夫人:“马老爷可饮了很多酒么?”
七夫人一脸疑惑,连连摇头,他也不知道马世雄到底饮了多少酒,只得将目光引向刘化凤,因为此地从高凤内宅出来的除了马世雄也只有刘化凤了。
刘化凤道:“马老爷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当年,酒量丝毫不必我等差,便是那最淳烈的九酝春,马老爷就饮了两壶。”
刘化凤当然明白马三爷为何有此一问,一个人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总是需要一个由头的。既然马三爷来找由头,那么酒就是由头。
马三爷连连点头,对七夫人说道:“马老爷年事已高,本不宜多饮酒,据我所知,马老爷这半年多来,每次饮酒从未超过三钱,这次恐怕是饮酒过量,再加之热水泡澡,心跳加剧导致……猝死……”
既然大理寺的马三爷这么说,自然没有人怀疑,况且还有内厂的刘化凤在此作证。
刘化凤要走,七夫人执意要送到二门口,说:“我家老爷仰慕刘大人久也,几欲登门拜访未能如愿,难得刘大人今日光临寒舍,却又逢夫婿遭遇不测,小女子怠慢之处,还请大人见谅。大人吩咐的事物,小女子定当着人寻来送到府上,不让大人白走这一遭。”
七夫人是一个精明的人,刘化凤也是一个精明的人。
七夫人的话里有话,刘化凤当然听得出来。
刘化凤道:“不必了,原本也是一句戏言。”转身行了两步,又道:“我本来跟你家老爷也没什么交情,只不过见他在高公公的寿宴上颇受排挤……”
七夫人紧跟了两步走近前来,其他婢女见状知道他们有要紧的事情说,便远远站着,不敢近前。
刘化凤道:“我义父向来瞧不惯高公公的所作所为,所以我才赶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这样也好,少受些零碎之苦。”
七夫人道:“我家老爷可做了什么让高公公生气的事情么?还请刘大人示下,小女子此生感激不尽。”
刘化凤道:“西厂杀人从来不问什么由头。”
七夫人道:“可大人还是瞧出了端倪。”
刘化凤道:“我听说你家老爷极少出门,可这天子脚下并非只有西厂一个高枝,多半是有人瞧不惯,而且这人还是高凤不愿意得罪的人。”
刘化凤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七夫人也没有多问,她仿佛瞧见了高凤在寿宴上对马世雄的尖酸刻薄和冷嘲热讽。若不然,马世雄是绝不会喝这么多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