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对人间的情况自然是很了解,她开始慢慢给帝子讲授。
帝子也没有任何架子,坐在她身侧倾听着,时不时问两句细节。
祝融也尽力地去回忆着,把自己脑海里的画面,甚至一些自己的推断,事无巨细地全盘托出,包括自己在南朝江家的生活。
加入圣会的经过。
执掌南地时候的见闻,大周的朝堂和江湖,甚至地下世界的明争暗斗,以及造势。
与圣会一般藏蛰极深的阴司。
阎罗天子一对一斩杀烛龙。
而之后,关于逍遥王和太后夏宁的叙述,则是重中之重。
她讲了十天十夜,一直说到众人运送容器西行。
犬戎杀劫乱人间
假妖皇的袭击。
杀神白起。
...
...
帝子为人看似霸道无比,但实则小心谨慎。
随着相处,祝融越发觉得这位兄长真的有君临天下之风。
兄长袖中藏有封神册,册里一百零八新神都处于一种孕育的状态,还在沉睡,据说都在花费时间去继承这封神册里的神格。
这册子,乃是极度珍贵之物,甚至可能算是道兵了,虽然不具备攻击力,但威能无穷。
封神册孕育一百零八新神,一旦出世,那么众神归位。
兄长说,这样他就可以真正地掌控了这人间所在的星系。
除此之外,兄长似乎还掌控了一样先天上品层次的灵宝,以及另一颗妖皇右瞳。
...
这一日。
“随我来。”
“欸。”
帝子在前,祝融在后,两人漫步走到了月宫龙脊的边缘。
帝子抬袖挥手,一颗瞳孔便是飞腾到了宇宙之中。
他随手一挥。
人间一片区域的光芒竟是汇聚向这瞳孔,如是锥形。
然后这瞳孔又折射出一道扩散形的光华,到了月宫侧边的区域里。
祝融顺着光华方向看去,不禁咋舌。
“好厉害,居然能够将人间的景象折射到这空间里?”
“这个便是妖皇的右眼。左眼识妖魔,右眼扫人间。接下来的时间,我要把你之前描述的所有轨迹,真实地具象化一遍。能配合我么,灵月?”
“嗯!”祝融心底复杂,她忽然又寻到了些目标,也许配合兄长摧毁妖族,协助兄长建立起这新仙界,那么兄长自然可以撕毁当年母后与紫薇大帝的赌约了。
于是,她又有些积极起来。
龙脊边缘。
两人坐着。
祝融看着妖皇右瞳折射出的一座小城市,城市里正值晨间,街道上早起做工买卖的人们来往不休,小贩推着孩子的玩具、女人的胭脂水粉,挑担子的粗汉吆喝着卖饼,酒楼茶座也是有了不少人,私塾读书的孩童正在朗读诗文,小城里的武馆帮派正在破晓光华里打熬着筋骨、温养着气血,如此种种......
这些画面投射在宇宙空间里,清晰无比。
凡尘的俗世场面,星辰的荒古背景,充满了玄奇与不真实的意味。
“好清晰...又有些恍惚,之前虽来了月宫,但总觉得自己还在人间。”
帝子不说话。
祝融自喃着:“现在却觉得真的远了,真的已经不在了。”
其实,不仅是祝融,在龙脊上行走的仙人,在琼楼玉宇的窗前眺望的仙人,还有王母马面,也都在看着这些画面,看着如今的人间。
因为这显像太大太清楚了。
帝子随意地扫动着。
那画面也随着心意放大缩小。
一会儿落在人间某个都城。
一会儿又是某个大宗门。
甚至还会有男女约会。
又或是三山四海的宗门弟子奇遇。
恩怨情仇什么的。
甚至还会扫出一些灰蒙蒙的雾团。
祝融好奇道:“兄长,那些雾团是什么?”
帝子手指拨动。
妖皇右瞳便是聚焦在了那雾团上。
扩大,再扩大。
却还是雾团。
帝子略作思索,“那是神墓,是当年天地之桥碎片与强大能量融合,形成的一个个独立空间。”
祝融吐吐舌头,她自然知道神墓,甚至还进入过人间的守家,在守家还被白王刺了一刀,后来白王竟然和她讲开了,说这是守家的幻术。
祝融实在想不明白白王杀自己的动机,加上白王做的一切,也完全是自己阵营该做的事,所以她潜意识里便是接受了白王的那个答案。
她忍不住问:“能看到神墓里面吗?”
帝子摇摇头:“妖皇本体的瞳孔是圣人层次,但神墓却是由天地之桥碎片形成,藏匿于空间之中,所以看不穿...
天地之桥,可是与六道轮回台一般的存在,而那每一个自成世界的神墓也都不同凡响。
你说,转世的妖皇会不会被我这么扫出来呢?”
祝融毕竟熟悉三山四海的势力分布,于是道:“妖皇应该在东海区域,这是我镇守仙门时获得各方信息推导出来的,而萧樱也是去东海找他了。”
她一句话,就让帝子把扫描范围缩小了。
只是,他顺带问了句:“萧樱是谁?”
祝融轻声道:“绝教的那一位。”
帝子唇角一翘,露出一丝霸气的意味,抬手虚握,如是将人间众生,万事万物都当做棋子,紧紧握在手里。
他淡淡道:“先按照你之前描述的轨迹,我来扫一扫各处,然后三天后便是定向东海。”
祝融轻轻点头。
——看来这位兄长倒是真不简单,有野心,有魄力,有谨慎,有耐心,有手段,坐镇月宫,便是怎么都不亲自下场。
他以十二品红莲莲座威慑于天,又以妖皇右眼监视大地,再派金仙镇压三山,只待形成大势,就可以真正地一手握紧整个人间。
若是换了别的仙人,说不定觉得人间孱弱,妖皇才刚转世,自持手握先天灵宝,便是直接下凡去追杀妖皇了。
这就是兄长的稳重与谨慎之处了。
帝子的妖皇右眼已经挪向了人间那如是命运的轨迹,开始扫描,到处搜索。
...
...
“确实太谨慎了,这都不下来,如果他来做主角,怕是要被读者骂是个空有力量、却不会使用的废物吧?强者需要一颗心,哎,他这么没有呢?”
“主上明明这么说着,但却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吧?嘻嘻...毕竟我们也上不了天嘛,而且星空还有那十二品红莲,不时来一记攻击。”
“没事,人间的生活虽然有些枯燥,但总有着期待吧。”
夏极摸了摸纳戒,王母既然许诺了,那么太阳瓶里的至阳之气应该可以有了吧?
...
...
“杨回,火呢?”
“我问了他了,说那位会太阳真火的玄仙正在闭关,说是可能要去渡阴阳之劫,如果度过了,就成天尊了。”
“那我的弓呢?”
“欸,等等吧,太元,人家渡劫确实没办法打扰。”
王母似乎怕这位闺蜜不信,带着她一起爬到了这月宫高楼的窗前,指着远处的一座高塔,“呐,就在那里。”
马面定神看去,那塔高十丈,通体赤红,材质似是异常坚硬之物打造,而其里...好似压缩着一颗太阳!!!
“好强的力量。”
“那当然,但天尊也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马面的神识试探性地笼罩了过去。
神悟居然还能使用。
只不过,她不敢多停留,只能定位随即抽取。
在七天之后,她听到脑海里传来:
——叮。
获得一丝【三昧真火】
进度:1110。
马面露出笑容。
王母不清楚,看来这位正在突破天尊的玄仙所有的竟是三昧真火,这可是天地至阳之火了。
这种火焰不是功法,而是一种力量,只不过因为其特殊性,所以需要消耗等同于获得神话玄功的时间了。
时间,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何况一百一十天。
而那玄仙正在突破,也不会到处乱跑,可真是太好了。
...
...
夏极心底有了期待。
他似乎看到太阳瓶已经被修复完毕了。
也看到涂山宁宁恢复了神智,从那棺材般的黑色妖晶里走了出来。
“十八年了...”
他捏着拳头,有了些喜悦。
庭院外,白桃花贴靠着冰冷的墙壁,仰头望着天空。
呵出一口气,却不知是取暖,还是叹息。
天上。
明月正缠绕着金龙,星海之间正有着十二品红莲。
那红莲忽的再次聚光...
太阳火焰从极远处射来,凝聚在那红莲上。
轰!!
又是一道灭世般的光华穿破了层层大气,轰击在远方的某处,照耀的天地皆白,白桃花的脸色也是一般的苍白...
...
...
“兄长,这十二品红莲莲座好厉害...”祝融侧目看着妖皇右眼的投射。
空间里,东海一座妖魔众多的海岛已经沐浴在恐怖的高温火焰里。
那岛屿上,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黑烟升腾起来,但才腾空数丈,就被这太阳火焰从地升腾,如日珥般直接淹没,随即,那黑烟炸裂。
祝融甚至能听到嘶吼声。
这是妖魂试图逃离,却是失败而魂飞魄散的声音。
——兄长只需要以妖皇右眼监察天下,以红莲引太阳之火攻击,再以落地的金仙四处巡查,收割,就可以逐渐地完成对整个人间的掌控了吧?
——兄长来人间,最初的原因应该是为了“防止妖族壮大”,“掌控气运之地的人间”,“伺机看看是否能修复好天地之桥”。
妖皇的出现完全是例外,但兄长却依然极有章法的在应对,不骄不躁。
他只要一天不下凡间。
便是一天立于不败之地。
明明占据着极大优势。
却依然稳扎稳打。
真的是很稳重呢。
兄长很清楚。
他绝不会亲自下场呢。
帝子忽的出声道:“阳天仙。”
近千月宫高楼之中,一道白衣身影飞射而出,在帝子身后落定后,显出身裹银色神铠的仙人模样,灵气缭绕,而威势逸散,他瓮声道“属下在。”
“可敢去东海,为本帝做开路先锋?你那一枚焚心铜钱,是妖魔的克星,无论遇到什么妖魔,也有一战之力,本帝需要你去引出妖皇。”
白衣仙人恭敬道:“是!”
说罢,他手掌中便是抛出了一枚红色,有些古老锈迹的铜钱,这铜钱生于圣人混元树上,因为有过些污染,所以被圣人随手扫落,掉入宇宙,这铜钱自然也错过了成为先天灵宝的机会,尽管如此,却也是极强了,一旦祭出,可以无视躯体防御,直接焚烧心脏。
这阳天仙是二纹仙人,在仙界潜心修行三千余年,才达到如此境界,以二纹的灵气催发这焚心铜钱,在人间是罕有敌手的。
帝子十指合拢,继续运用灵气在东海上扫动。
十二品红莲并不能一直使用,否则他扫到一座妖岛便是直接一炮轰下去了。
他思索着。
手里的妖皇右瞳也在东海区域扫动着。
忽的...
他顿住了。
画面也顿住了。
帝子高冷的脸庞开始动容了,慢慢扭曲了。
祝融奇怪的侧过头...
妖皇右瞳投射在宇宙的是一模浪漫的画面。
万倾碧波。
一叶扁舟。
扁舟上面,正有一男一女。
男的青衣,长发如枕,双瞳带笑,唇边带着一抹邪魅弧度,但这邪魅却不令人讨厌,反倒是令人有些心动与好奇。
他正仰面,躺在那扁舟上,舒服地眯着眼。
女的微笑着坐在他身侧,手持一杆竹萧,横在唇边似在吹奏着,白衣,轻舞飞扬,圣洁无比,即便隔着人间和月宫的距离,也让人感受到玄妙的道意,以及一股冰山消融之感。
她藕段般的小腿从白裙里探出,落在扁舟侧边,小脚丫在初冬的月光里显得若是玉露般晶莹剔透。
清河。
星梦。
男人悠闲地躺着。
女人温柔地陪着。
郎情妾意,这等情侣,着实不似人间才有,而合该在天上,实在是羡杀人。
忽的男人动了动,往旁边挪了挪,而那女人也收起了竹萧,眨眼如新月,唇勾一抹笑,然后令人怦然心动、心魔迭起的躯体也动了动,一个翻滚便是与男人躺在了一起。
两人面对面,似乎在小声的说着什么话。
时不时,那女人还会捂嘴嘻嘻笑两声,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帝子的面容已经彻底扭曲了...
而整个月宫也忽地鸦雀无声。
王母拉着马面趴在窗前,她指着宇宙,奇道:“欸?那不是道还真嘛,怎么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呀?那男人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