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愣愣地盯着妖皇右瞳投射出的画面。
——果然是道还真,道还真不是兄长的未婚妻吗?为什么会和别的男人躺在一起?她又是什么时候去的人间?
她刚想问,忽的觉得不好,便是双手捂住了小嘴。
帝子面容好似被冻僵了:...
他猛地回头。
只见身后那条龙脊上,仙人们也纷纷侧过了头,似乎在仔细研究着身边的空气,总之就是不和他进行任何的视线触碰。
再一抬头。
只见那缠绕着月宫的神龙正盯着画面,看的津津有味,神龙看到帝子哀怨的目光,急忙撇开了头,开始看着旁边月球上的陨坑成海,灰渠纵横。
帝子:...
“我...”
他全身忽地颤抖起来。
“我...”
祝融一对眼睛瞥向其他地方,恰到好处地接话道:“哎,我忽然想起人间北地说不定藏了些秘密,人间从龙守家应该就在那一片区域,我们可以试图找一找。”
——该切画面啦,别再看了,再看要死了。
但帝子如入了魔障般。
画面里。
道还真时不时捂嘴嘻嘻而笑,那男人竟然还刮刮她高挺的鼻梁,而她也会还以不重不轻的一拳,如是在撒娇,这等妩媚姿态,这等绝世倾城,帝子何曾见过一次?
一叶扁舟。
在人间的星辉里,飘呀荡呀,随波逐流,不知往着哪里的梦境而去。
这等浪漫。
这等约会。
没有人会不嫉妒...
远处,王母探出脑袋,满脸疑惑,远远喊着:“喂,帝子,道还真为什么和别的男人睡一起呀?”
帝子头上青筋暴突。
祝融:...
王母继续问:“那个男人是谁呀?你知道吗?”
阁楼里。
马面有点儿心虚,她地抓着王母小手,“杨回,别问了。”
王母满脸问号,丝毫不遮掩声音地奇道:“本宫就是好奇嘛,能让她喜欢上的男人,一定有很独特的地方吧,本宫就是想研究一下。”
众仙:...
王母嚷嚷着:“能让魔动喜欢上的人,一定不简单。”
托腮。
“嗯,肯定是这样。”
“唔...一定得弄清楚。”
她已经彻底沉浸在疑惑“为啥魔动会喜欢男人”的这个问题上了。
至于“为啥准帝子妃会和别的男人躺一起”这种问题,已经被她暂时遗忘了...
她忽的露出兴奋之色,探头往外喊着:“帝子,你去查一查,这个男人有这么优秀吗?”
众仙:...
祝融也震惊了。
她忽然间觉得“母后逼着她嫁给共工,好像不是那么惨了”,原来母后真的不是对自己有偏见,而是母后就是缺心眼啊。
从前她觉得母后高高在上,尊贵冷艳,而又有野性,令人自卑,如今母后似乎暴露了一些不得了的品质呢...
帝子好歹有着仙帝之志,又在天宫苦修千年,这心理素质还是过关的,换做别人此时早已失去了理智,说不定直接冲下月宫,杀过去了。
祝融暗探一声,兄长果然不凡。
此时,帝子已经回过神来,闭目,神识扫过。
轻声道:“道还真确实不在月宫,只不过在房间留了个高明的替身法。”
祝融暗暗点赞,不错,兄长此时的第一步竟然是确认真伪,看来已经开始恢复理智了。
帝子长长吞吐灵气,腹腔如鼓风机般来回鼓荡,他左手掐印,施展了一个“五行小寒冰术”然后点在自己眉心,一股冰凉感传递而来,周身细胞都降温了,暴突的青筋也平复了,快要炸裂的肺叶也平息下来。
“兄长,你没事吧?”
“哼,本座欲立宏图霸业,岂会如同凡人一般...”
“那我们切画面。”
“不用,本座倒是要看看,道还真究竟要做什么?本座相信她这样的女子,无论做什么,都必然存在着目的。和本座一起来见证吧。”
“兄长,我觉得还是切画面比较好。”
祝融小声嘀咕着...
...
...
海面上。
小舟摇曳着。
耳边,是轻波缓潮的声音,入目,是碎金般的月光。
女子温柔的声音传来:
“还真与你在一起,又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男子淡淡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所以,还真何必去学呢?道法自然,便是顺其自然,何必去探讨呢?”
他缓缓摇头,逼格十足。
道还真顿时露出震惊之色,这位还真是出口即圣言,细细琢磨,竟是又如拨云见日,看到了几许大道。
她下凡来,本来是抱着看一看这位能讲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圣言之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但这一见面,却是让她产生了奇异无比的情愫。
这男子实在是太优秀了,几乎是世上最好的道侣了。
而她身为魔动,小青牛自然根本无法抵抗她的魅力。
这是真正的情投意合...
是真正地彼此都被对方吸引。
从大道到凡俗。
都被彼此说吸引。
道还真伸出雪白小足搭在了少年小腿上,闭上眼,舒服地靠了过去,她细长的五指如蜘蛛漫步,慢慢搭在了少年胸口。
“还真遇到你,还真是幸运呢。”
小青牛这次没装逼说什么话,只是淡淡一笑:“无心也是,只是从今往后,这无心便是化成有心了。”
道还真笑道:“因为你心里装了我吗?”
小青牛摇摇头,然后道:“大道生初易,太极分阴阳,无心不知道心底有没有装着姑娘,但却明白自无心遇到姑娘的那一刻,便是如阴阳相缠,融而为一,生生不息,想来这就是太极之道了,感谢因果能让我遇见姑娘,否则无心怕是此生会孤独终老,再待来世轮回了。”
道还真露出甜蜜之色。
小青牛察言观色,然后伸出手臂搭在道还真肩上,又扯了扯大氅,如是薄被将两人盖在了其中,同时还问:“还真,这样我是否僭越失礼了呢?”
道还真轻笑道:“那不过是凡夫俗子们的眼光,我与无心先以道相交,再论情愫,即便入得红尘,也是一番真正有意义的历练,而非沉沦于欲求的低俗。这就如无心你所说,阴阳相缠,生生不息,便为太极,阴阳,男女,本就是天下大道的一部分,这一路有无心你陪着我...还真很是满意。”
小青牛:...
这一刹那,它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是虔诚的求道者了。
再对上身侧女子,只觉她双目纯净,没有半点欲念沾染,竟是圣洁的...
有那么一丝丝...
可怕。
...
...
噗...
噗噗噗!!
冷静地帝子忽的面容扭曲,无法抑制地喷出一口金色血雾。
祝融急忙道:“兄长,快换一个画面...你别激动。”
她目光一撇,看到远处悬浮的十二品红莲,“兄长,你激动,换个画面...”
然而...
帝子终究不是一般人,他捏着拳,再度强行冷静下来,声音都有些嘶哑了,甚至带了点自嘲说:“不会的,我可不敢用十二品红莲对付她。”
他看着月宫与人间的那颗瞳孔。
又僵硬侧头看着那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画面。
他声音都扭曲了:“道还真手里有一枚圣人令。”
“圣人令?”
“圣人不会管三界之事,他们常在九重天外,即便是仙帝去请他们,也联系不上他们。
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眨眼时间,至于三界...当初若不是妖皇出手庇护妖族,意图强行扭转妖族衰败轮为食物的气运,其余圣人也不会动手。
不入圣人,皆为蝼蚁,圣人高高在上,与我等如隔山海。
而那一枚圣人令还是千年前,那一位机缘巧合留给道还真的,只说是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人尚遁其一,何况是他。”
“为何留给道还真?圣人算无遗策,谋划万古,为什么会这么信她?”
“我也不清楚,但她和旁人不同,圣人令在她手上,我倒也是不奇怪...
而我与她的联姻,也完全是三界与圣人的联系,是至高的联盟。
但是,她为什么会就这么跑到了人间,去和别人私会?这不可能...不可能啊,为什么?”
眼看着帝子又要陷入癫狂,祝融急忙拉回道:“那圣人令很厉害吗?”
帝子:“厉害!那是蕴藏着甚至灭杀天尊、重创大帝的圣人力量...她掌握在手里,如果我对她使用十二品红莲,她岂不是抬手就对我使用圣人令?”
“她敢吗?”
“她敢...”
“不会吧...”
帝子轻声道:“道还真真的敢,任何阻碍她追求大道,都会被她...
...
斩杀。”
...
...
十天后。
一叶扁舟,漂流到了一方妖岛区域。
小舟上,两人抬头。
岛上有着争斗。
一只狐妖正捧心,面色涨得通红,带着极度痛苦的神色。
她妖娆地往前走着,一边走着,一边向着站在岛屿边缘的一个仙人魅惑道:“仙人,小狐狸美吗?”
她双目呈现着奇异的粉色光华,盯之如是引人入溺的漩涡,深陷而头晕脑胀。
只不过对面那仙人却是冷笑一声:
“哼,区区小妖,也敢用媚术勾引我?”
旋即,他左手虚握,五指一掐,迅速便是祭出一枚生着红锈的铜钱。
那铜钱旋转极快,然后化作一道红色电光再次向着那狐妖射去。
狐妖显然吃过这铜钱的亏,见这仙人还能祭出,吓得尖叫一声,媚术自然也就破了,她扭头就跑,只不过才这么一动,便是传来一声重重的“嘭”声。
铜钱撞击在她身上,那么轻轻一贴,完全看不出大力。
然,一道火炎虚影已经冲破了妖躯,如大手直接攥紧了狐妖心脏。
那铜钱又绕了个弯,轻轻巧巧地折返回仙人手中。
“咎由自取。”
话音刚落。
哧哧哧。
那狐妖忽地仰头发出痛苦到极致地哀嚎。
她双手死死抓着胸口。
七窍冒出烟雾,随即直接显形,变成了本体模样。
再紧接着,那獠牙的长嘴一开,吐出一颗黝黑的珠子,珠子上一团黑烟刹那扑起,向着天空升腾。
这是妖魂要逃跑。
那仙人裹一身银色神铠,如山岳而立,灵气缭绕,却是不急不躁,抬手一招,那黑烟以及黑珠便是被一股狂风吹动,向着他急速而去,转瞬便是落入他手中。
黑烟还未来得及挣扎。
便是被那仙人随意一丢,入了他口中。
咀嚼两下。
口中传来凄厉的低沉尖鸣。
旋即仙人露出微笑,“降妖除魔,还能提升修为,真乃两全其美。”
忽的,他感受到身后动静,便是回头。
这一回头。
便是急忙低头,恭敬道:“阳天仙,见过玉虚娘娘。”
再侧头,他顿时露出疑惑之色。
陪在玉虚娘娘身侧的竟然不是帝子?
他离开月宫时,并没有看到帝子被绿的画面,所以此时只觉得颇为惊奇。
道还真:“我与郎君只是路过此处而已,阳天仙不必管我。”
那银色神铠男子低头默然片刻。
那一叶扁舟只是飘远。
小青牛傲然而立,目不斜视,维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目光忍不住在烧焦的狐狸尸体上停留片刻,便是急忙撤回。
道还真背对着他,自然应该是没看到小青牛眼中的神色,她坐在船尾,唇边带着柔美的笑,一双小足在如碧蓝神玉的深海水流里,来回摇曳着。
忽的...
银甲仙人扬声道:“恕我冒昧,但玉虚娘娘的郎君不当是帝子么?”
他周身灵气散开,忽的四方百里,天地皆静。
小青牛慌得一批,这仙人看起来和修士界的完全不同,一身气势,还有那恐怖灵宝,都远比飞剑什么的强太多了。
他也自然知道帝子是谁,此时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如是...
他翩然转身,但还未开口,道还真却是抢在他前面开了口,“阳天仙还知道我是娘娘么?”
银甲仙人正要开口,忽的他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预感。
那预感告诉他,如果他再要纠缠,也许就会身死道消了。
即便他立刻使用焚心铜钱,也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道还真一双雪白的小脚在水里荡着,她看着水里的倒影,那圣洁的面容如粉碎了,海风传去柔和的声音:“还是说阳天仙觉得我这位娘娘,必须要与帝子一起呢?”
她声音平静。
但小青牛蓦然转身,这一刻,它忽然觉得道还真周身充斥着一股恐怖的威势,似乎有些可怕。
那银甲仙人只觉如坠冰窟,周身灵气竟似被强行压制,眉间灵纹短暂消失,而使得他一身本事尽归于无,便如成了凡人一般。
他忽的无法控制自己,“扑通”一声跪倒,双手贴地,匍匐行大礼,却是不敢再多言一个字。
直到那一叶扁舟去远了,他才回过神来。
而银色仙甲内里,却早已是湿漉漉地,就如在热水里泡过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