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兰早已打听过了,回道:“奴婢听说少爷不仅跪着,还尚未进食。想来老爷夫人是真的生气了。以前少爷再胡闹,他们都只是说说就过了。”
是啊,若是打小就严加管教,李执也不会是如今的纨绔性子。
不过许念安也能理解二老,他们好容易才得了这么个独子,再加之医疗水平有限,一个风寒就可能要了命的时代,可不得精心养着吗?
若是虎狼教育,万一李执命薄,那才是真的要了李家二老的命了。
可若每次都说说就过了,碰上滚刀肉类型的,也不顶用呀。
许念安想着,蹙眉道:“不进食岂不是要坏了身子?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做几道可口的饭菜,我亲自给夫君送去。”
这话一出,红兰面露错愕。
可红兰得了吩咐,还是按令行事。
与此同时,少夫人心疼丈夫,亲自去祠堂送饭的事,也在府内传开。
许念安本就塑造了温柔有礼的贤淑形象,经此一事,更是博得了贤妻美名,与新婚夜偷溜出去喝花酒的少爷相比,简直天上地下。
很多人都忍不住叹息:少夫人配少爷,真的可惜了。
就连金氏听闻后,也忍不住对李皖这样说道。
李皖摇头叹气:“我对不起许兄啊。早知那孽障这般荒唐,就不该让他迎娶念安,平白害了别人。”
方才金氏虽然也这样说,可此时听到李皖说,又有些不乐意了。
毕竟自己说是一回事,别人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不对吗?”李皖背着手,在屋里踱步,“我做官多年,虽称不上青天老爷,可也算上对得起朝堂,下对得起百姓,如今却有愧于我的交心兄弟。”
“木已成舟。”金氏无奈道,“只盼我们儿子能幡然悔悟,浪子回头,不要辜负了念安。”
——
若是知道府内众人,都将许念安当成了完美贤妻,将自己想成了洪水猛兽,李执怕是要哭喊着掀了房顶。
他脑子灵光,进祠堂跪了没多久,就将许念安的小算盘给想明白了。
身后的门被“吱哑”推开,许念安迈着碎步,温柔的提着食盒进来,却见李执脸色铁青,冷声道:“故意的?”
“夫君,你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懂。”
许念安走到李执面前蹲下,从食盒里拿出饭菜,一脸无辜。
李执冷眼看向许念安,冷哼一声,“你就装吧。”
第8章 我不仅来了,我还不走了!……
许念安微微睁大眼睛,似是委屈地看着他:“你这般想我?”
李执:“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装给谁看?若不是你说的那句话,母亲本不会罚我的。”
李执对他娘的脾气门清儿,这是多年以来的经验之谈。
许念安“哦”了声,恢复了平静模样,仿佛也懒得装了,反问道:“你难道不该被罚吗?”
“你果然是故意的!”
原本还只是七分怀疑,此刻见到许念安几近承认的行径,李执只觉得胸口燃起了熊熊烈火,气得不行。
“许念安,你出尔反尔!”李执更觉得委屈,“之前我们明明说好,成亲之后,你我各不相干,你如今这样做,可是后悔了?”
他继续气道:“以为嫁入了李家,又有母亲撑腰,便想对我指手画脚?须知,女子以夫为天,三从四德才是本分!”
这小子,没救了。
许念安懒得与他废话,朝他微微一笑,说道:“先毁约的不是你吗?”
“我?”
“咱俩做假夫妻的前提,你可还记得?”许念安斜眼瞅他,问道。
李执愣了下,回想那日与她的对话,却由于隔了数月,几乎忘了。
见李执的苦想模样,便知他没有想起来。许念安白他一眼:“当日约定,咱俩结婚须得面上过得去。你虽不学无术,但不至于不懂什么叫面上过得去吧?你新婚之夜打我脸,叫我难堪,这不是公然毁约?”
李执脸色微变,好像当时真这么说的。
如此一想,先毁约的人确是自己。
抬头看到许念安与往日不同的冷漠模样,李执心里又微妙一些。
“我、我只是忘了,你该提醒我的……”李执强词夺理道。
许念安又不是他爹娘,自然不会惯着他,冷淡一瞥:“我家夫君三岁半?”
李执与许念安对视片刻,先败下阵来,将目光移开,继而又转回来,愤愤道:“旁人可知道你是这种人?”
面对李执满脸的“你表里不一!”的控诉,许念安泰然处之,“这就无须你担心了。我瞧你生龙活虎的,想必也无须我担心。我还要和母亲说会子话,就不耽误你反省了。饭菜我就放在这里了。”
说完,许念安站起身,转身要走。
李执跪着,见她要走,下意识拽她,但到底老实跪了有几个时辰了,这猛然起身,就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在饭碗上。
勉强用手撑住,再看时,许念安已然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门再次合上,又响起了上锁的声音,李执咬牙往地上一坐,看了看面前桌案上摆着的一溜牌位,又看了看地上快凉了的饭菜,到底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等本少爷出去了,定有她好看!”
李执没想到自己当日竟是看走了眼,和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做了交易。
他打小没吃过苦,为人虽然孝顺,但顽劣之心更甚,加上李家二老的宠溺放纵,就算是责罚也是不痛不痒的说教,所以李执就养成了顽童性格。
他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但只要想到许念安的两副面孔,就忍不住生气!
这一口气,竟撑着他又老老实实的跪了许久。
期间金氏来过一趟,见他老实跪在里面,也有些惊讶。
“少爷一直老实跪在里面?”金氏问外面守着的墨砚。
墨砚一直守在外面,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李执的确没有出来,所以回道:“回夫人的话,少爷的确一直在里面跪着。”
“看来他也并非全不知错。”金氏点了下头,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道:“戌时放他出来吧。”
戌时?这可还有几个时辰呢!少爷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墨砚张嘴,想替少爷求情,但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将话咽了下去。
走出几步远的夫人又冷冷道:“不许再打扰少夫人,知道吗?”
墨砚目送夫人离开,重重叹了口气。
祠堂跪着的李执度日如年,分不清过去了多久,乍然听到身后的门再次发出了声响,有人推开了这扇门。
灯火昏黄的祠堂里映入了皎白月光,倾泻在李执身上,勾勒出漂亮的曲线。
墨砚进门,忙扶起李执,小声说道:“少爷,到戌时了,夫人发了话,您可以出去了。”
“扶我回房!”李执咬牙说道。
“回、回哪个房?”墨砚犹豫了下,问道。
李执瞪他一眼:“还能是哪个房?我不去,岂不是又让她有理由阴我?”
墨砚有点儿无语,忍不住说道:“少爷,少夫人挺好的,性子温柔谦和,您是不是对少夫人有误会?”
“我没有误会!是你们有误会!”
麻了的双腿走了会儿后渐渐恢复,李执一把甩开搀扶着他的墨砚,大步流星朝新房所在的院子走去。
原本李执并不住这院子,是跟着父母住在正院的,自从前几个月开始筹备婚礼,为了能让小两口住得舒服,金氏做主,将一直空着的翠竹苑收拾了一番,给了李执二人居住。
翠竹苑有十几间房,可以从走廊直达,只需进入一个角门便是。
到了院门前,李执示意墨砚叫门。
擦黑就关门的翠竹苑内,有主仆六人,除了许念安跟贴身丫鬟,另有两名丫鬟,外加两名仆妇。
这种配制自然不如京城的豪富之家。李皖为官清廉,也并非世家大户,回到安城后,也就以普通富户的标准过日子,全府仆从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余人。
墨砚喊了没两声,一个仆妇就前来开门。
门一开,李执直接大步往里走。
“她没住这里?”
径直走到新房门口,推门往里一看,发现房间空荡荡的,虽有桌椅床榻,但黑漆漆,冷清清的,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仆妇忙回道:“少爷,少夫人如今住在西厢房。”
闻言,李执迈步就往西厢房走。
仆妇想快步去禀报,却被墨砚拦下了。
“少爷和少夫人的事,你瞎掺合什么?少爷要去,还用你先打报告?”墨砚说道。
作为李执的贴身小厮,墨砚虽然同情许念安,可到底忠心李执,盼着主子二人的关系能够和睦。
仆妇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再者,少爷和少夫人都是主子,若二人只听其一,那也得是听少爷的,毕竟这家里还是姓李,于是她便没再往西厢房走。
李执轻松找到了还亮着烛光的西厢房,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许念安正对着铜镜梳理乌发,打算收拾后入睡,就听到门响。随后一道身影从外面进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此时已是戌时,天色已深,许念安已然让众人休息,所以李执进来时,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夜色迷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加之李执眼神有点凶厉,许念安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家伙想干嘛?
许念安放下木梳,起身看向李执:“你怎么来了?”
“我娘子住在这里,我为何不能过来?”李执往床上一坐,大大咧咧的无赖模样。
闻言,许念安握紧了手,抿了抿唇。
李执察觉到了许念安的异样,自觉戳到了痛点,更是故意往后一躺,笑盈盈说:“我不仅来了,我还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