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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咬唇,想,和他做了那事……会有身孕的吧?
  *
  校场,天光盈满绝尘。
  一人银铠白袍身躯挺拔,一人鸦青绸缎风度倜傥,并肩走出地牢。
  “东帝一路逃生到临淮,果然是尉迟亓暗中相助,倒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锦宸甘愿舍身替罪。”
  池衍语色淡沉,踏着高阶,抬步走上营道,浅褐色瞳仁在清光浮耀下别具幽邃。
  身边良久无声,便知那人颇有异常,池衍侧首投去敏锐一瞥。
  一瞬撞上他深彻的眸光,苏湛羽倏然回神。
  暗咳一声,一时忘了该说什么,佯自无事道:“东帝既已认,你欲作何处置?”
  池衍微凝他片刻,敛回目光,“东帝一死不足以抵罪,只是尉迟亓那边你多留意,东帝被囚,他不会坐以待毙。”
  杀人灭口,惯用手段。
  苏湛羽淡淡应了声,似乎略有些敷衍,显然心思不在此处。
  他今日心不在焉,池衍自然感觉得到。
  思忖须臾,池衍顿足,负手回身,微肃的容色中露出一丝关切:“元青说你近日总是头疼,病了?”
  苏湛羽怔了一下,无声默认。
  他最近确实头疼得厉害,脑中时不时涌出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都是和那姑娘的。
  而且昨夜子时,他在城外百里,得知了不少事。
  她是九公主,与他梦里和记忆里,完全一样……
  见他脸上没什么气色,池衍目含调笑:“从前在我军中历练时,倒还硬朗着,怎么回京几年,就大不如前了?”
  听得此言,苏湛羽呼吸一窒。
  忆往昔年少时,跟在他手下跃马逐敌的日子仿佛还历历在目。
  眼神略有些闪躲,苏湛羽微微扯出一点笑容:“大抵是楚京琐事繁杂,疏忽了身体。”
  池衍眉梢略略上扬,摇头浅笑:“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苏湛羽哑然少顷,还是先行离开了。
  *
  初春的庭园日光柔照,花开渐暖。
  锦虞半靠在美人榻上,嗅着湖光山色间,流水的清凉,和木枝的淡香,闭目养神。
  乌墨雪白一团,仰躺在锦虞怀里,揣着一只小爪子在她手心。
  被她轻轻柔柔地捏着脚底的小肉垫,也舒坦得不行。
  方才锦虞要的那药,并非滋补所用,府里哪会平白就有。
  故而红秀又是轻劝,又是再三确定,才犹豫不决地出府去到医馆,替她去寻。
  这会儿,红秀该是在煎药。
  清静非常的庭园,突然传来响动。
  锦虞眯拢着眼睛望去,便见元青托着只砂锅经过,又烫又沉的样子。
  看到她在湖边休息,元青喜笑颜开地过去打招呼:“表姑娘——”
  老远就闻到一股浓郁,乌墨蓦地翻身一激灵。
  锦虞坐起来,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知道说出去,她定然要怕的。
  元青支吾半天,才含糊道了句:“这个……爆、爆炒肉。”
  说罢,掩饰般憨然一笑。
  “好香啊。”锦虞说着,便抬手去掀那盖子。
  这刚出来的砂锅烫手,元青腾不出空,磕磕巴巴张了几下嘴,根本来不及阻止。
  砂盖一抬,厚重的烟火气扑鼻而来。
  只见里面盛着一整锅不知名的大块肉,其上还冒着四溢的红油。
  闻起来够香,只是腻得让人气行不畅,且这肉似乎还附了层花斑,看上去怪怪的。
  锦虞秀眉皱了皱,满脸嫌恶地将盖丢了回去。
  伸出一指横在鼻端,抿抿唇:“什么肉呀?”
  元青从来老实得很,前边扯慌说是爆炒肉,这后一句便说不出口了。
  谨慎小声道:“这是将军吩咐,送去给方二姑娘的。”
  话落,果然见她瞥来狐疑的眼神,元青只好硬着头皮,“是那夜……在表姑娘屋里的那条双斑蛇……”
  “……”
  听了这话,一回想起那蛇,和这砂锅里的东西,胃里便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
  锦虞脸色一白,忙捂住口鼻,小小地干呕了下。
  这要让表姑娘身子难受了,指不定将军怎么责罚。
  元青慌忙把手里的东西挪远:“哎哟,表姑娘别闻别闻,属下这就将这玩意儿送走!”
  说完,便健步如飞地离远了她。
  挥挥手,将气味扇了开。
  锦虞抚着心口,坐回美人榻,这才舒服了些。
  然而她方呼了口气,对面又直直走来一人。
  是苏湛羽。
  许是刚才就在了,元青一走,他便径直而来,在她面前站定。
  眸底流动着一片无垠漆黑,全然不似往日温雅。
  这儿是汀兰苑的庭园,他猝不及防出现,让锦虞生生愣了半晌。
  感觉到他恍惚有些不对劲,锦虞站起来。
  略一颔首,有意轻言了句:“哥哥他不在。”
  眼前的姑娘虽是温声细语地同他说话,但满是疏离。
  苏湛羽敛回神思,情绪稍稍平静,才记起向她点头一礼:“表姑娘。”
  他刚回到府上,便情不自禁朝这边走,远远瞧见了她捂唇难受的模样。
  也不知怎的,潜意识当她是在害喜,心中一瞬滋味难言。
  莫名地,锦虞不是很想和他单独待在一处。
  杏眸淡垂:“不若世子坐这儿等一等,哥哥他估摸着就快回了。”
  将长榻让给他,锦虞转过身准备回屋,右脚踝的铃铛声随之婉转而来。
  清清绵绵漾入耳中,忽然让苏湛羽生出丝丝迷幻的感觉,身体几乎不受控。
  锦虞方走出两步,就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
  一惊之下回眸,只见他神情顿然一滞,眼中有异色频频闪过。
  手臂往回缩了缩,却发现他捏得颇紧,锦虞凝起黛眉:“世子?”
  而苏湛羽此刻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强忍着脑中欲裂的疼,虚空之中震开涟漪,有记忆骤然间汹涌而出。
  耳边反复盘旋萦绕着的,是那姑娘的哭声。
  还有他自己,撕心般失控的质问,质问为何娶到了她,却怎么也叩不进她的心。
  她心里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人……
  所有如水滴般散乱的片段,恍若在这一刻的强烈冲击下,融归大海。
  脸色刹那阴沉下来,苏湛羽一下握住她两肩,神情震动。
  他面容略微狰狞,锦虞忽然慌颤起来,蓦地扬袖甩开他,往后跌撞着退开好几步。
  手心一空,苏湛羽眸光骤变。
  像是怕她再跑掉,不由自主走近,想要将她抱住。
  低喃声沙哑:“笙笙……”
  那人不在,锦虞突然怕得不行。
  这种害怕不单乎他的反常和失控,好似还有深埋的微妙。
  她不知道,却又真实存在,怕到她心跳都在哆嗦。
  小手攥紧自己的衣襟,锦虞忍住急喘,咬咬牙:“苏世子,您自重!”
  颤着声儿,她扭头就往屋里逃,逃得很快。
  苏湛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走掉,跑进的,是那人的卧房。
  眼中瞬息漫过落寞,随之又覆来幽深。
  漫天清芒,仿佛都再照不暖那一身温和。
  ……
  大约时过两刻,红秀煎好汤药,进了屋来。
  见青天白日的,房内却是门窗紧闭,她出府一趟加上熬药的功夫,那人红润的脸蛋就失了血色,甚至神情颇有些惊慌失措。
  将瓷碗轻轻放下,红秀试探问道:“表姑娘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