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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眸微抬,语气清淡:“长大了,想飞了?”
  哑然一瞬,锦虞细品他神色,娇柔下声:“不是……”
  锦宸垂下目光,折子捏在指间把玩,情绪难辨。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说道:“笙笙,只要是你想的,皇兄都不反对,但现在还不行,你要真喜欢他,就耐心等着,等他君临天下,再谈此事也不迟,但他若是败了,你觉得皇兄能看着你白白守一辈子?”
  他看起来温和一如平日,但话语间那不容悖逆的强硬,让锦虞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知道自己再多言也无用,锦虞便也不说了。
  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在宫里的十余年岁月,她自然明白皇兄待她最好。
  饶是父王母后,都不及他半分。
  这么多年来,锦虞被他捧在掌心宠着纵着,她虽偶尔性子娇蛮了些,但对皇兄,却是百般依赖。
  故而锦宸直截了当表了态,锦虞不言不语,心里是已经听着了。
  而且,她和那人相识不过几日,说是非他不可,倒也没有。
  可那一眼万年的感觉,穿花过影般,直撞得她心神乱颤。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垂眸静默了良久。
  锦虞正想说什么,突然闻得候在旁侧的幼浔惊呼了声“殿下”。
  她循声抬头,便见那人紧闭了眸。
  他眉宇间蹙痕深拧,脸色不知何时微微泛白,攥拳的指间,折子都已褶皱不堪。
  显然是在隐忍着痛楚。
  锦虞神色一变,忙伸手扶住他,“皇兄——”
  相比之下,幼浔立马冷静下来,起身,快速出了殿。
  很快她便端回来一碗汤药,似乎是随时准备着,药还是热的。
  “殿下。”
  幼浔将汤药递过去,声音紧促,动作却很是小心。
  两指捏住碗沿,锦宸略一仰头,一口饮尽。
  又锁眉阖目半晌,喘息终于慢慢平缓下来。
  锦虞在边上干着急,见他睁开眼,好一些了。
  才红着眼睛,担忧问道:“怎么回事啊,皇兄是什么时候病的?”
  锦宸从直坠深渊的模糊意识中清醒过来。
  摆摆手,“没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嗓音却已微微虚哑。
  锦虞如何听不出来,方要追问,便见他满不在乎的眸光望了过来。
  只听他故作严厉:“被你气的。”
  都这样了还扯玩笑。
  锦虞瞪住他,声线染上了哭腔:“你还说,我方才都要吓死了!”
  小丫头那双漂亮的杏眸朦胧了层晶莹。
  锦宸略微一愣,随即往后靠着椅背,不动声色笑说:“哭什么,皇兄好着呢。”
  他越是不以为然,锦虞便越心疼。
  瞧出他俊逸的面色间夹杂着一丝颓然,锦虞哽了一哽,忽然低下身,埋头在他膝上。
  竟就这么哭了出来,“从小到大都没见你怎么病过……”
  衣袍渗透而来几许凉意,看来是真的吓着她了。
  锦宸眼中掠过异样,又一瞬不见。
  他含笑拍拍腿上那人的头,“皇兄没生病,只是近日劳累了些而已,别担心。”
  闻言,锦虞静了静,转瞬抬起头来。
  一把将他面前七七八八的折子推了开。
  她吸了下鼻子,语气不由分说:“你快别看这些了,去歇着。”
  怕她多问,锦宸便就顺着回答:“好好好,我马上就去。”
  双手捧住她湿润的两颊,指腹抹掉泪痕。
  锦宸挑唇取笑:“你也回吧,眼窝青青的,再不好好睡觉可要变丑了。”
  锦虞一反常态地没有和他斗嘴,点了头,便回了昭纯宫。
  她不想打扰他休息。
  书房内沉静下来,日光照在案面一动不动。
  锦虞离开后,锦宸便拢下眼皮,再不掩藏倦意。
  见他双唇血色略失,眉宇紧锁,似在咬牙忍耐。
  幼浔端着空碗的手微抖,勉强稳住声音,试探性地轻轻开口:“殿下……”
  锦宸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深缓了口气,淡淡道:“帮孤按按。”
  那声调低沉平静,却深含疲惫。
  幼浔忙放下碗,跪坐到他身后,微凉的指尖,在男人额际缓缓揉按。
  他中毒未彻解,幼浔都是知道的。
  她也知道何军医留下的药方,只能缓减一时,若不尽快寻得解药,只会越发严重。
  但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她独自黯然时,听得男人唤了一声:“幼浔。”
  音色薄弱,略显虚渺。
  幼浔心头一痛。
  便如九公主所言,他极少生病,大多时候都是丰神奕然。
  就算是不慎染了点儿病,他也绝不会声张。
  默了一瞬,她轻答:“殿下。”
  两额穴位在她温柔的抚触下,递来丝丝舒适。
  锦宸稍微调息过来,“传孤口谕,命易琼率余下所有精兵,赴楚协助池将军。”
  闻得此言,幼浔微微睁大的双目中浮露意外。
  她又惊又疑:“殿下,王城兵卫已然不多,若再无易琼将军镇守,怕是……”
  方经大战,东陵尚且飘摇动荡。
  再将所余将士派遣出去,王城便宛如一锤即碎的躯壳。
  这道理,他怎会不知。
  锦宸浅合的眉目间一片深静,缓缓道:“这是如今,东陵唯一的存活之道。”
  东陵这块肉,楚国早便虎视眈眈,此前吞晋伐宣,势力不断壮大。
  楚国若是想要,东陵绝逃不过第二次。
  除非……池衍称帝。
  *
  赤云骑的行军速度一向超轶绝尘。
  自王城一路南下,不过五日,已过临淮城,抵达东楚边界。
  除却赤云骑,随军的自然还有尉迟亓。
  池衍并没有铐着他,反而给了他一匹马,让他一路随行。
  但即便如此,尉迟亓也心知肚明。
  那人分明是笃定他逃不掉,也不敢逃,故而全然不顾忌他的一举一动,好似散养了条废犬。
  于是,尉迟亓便也不多费神,随着军队辗转客栈驿馆,颇有几分闲情雅致。
  他不蠢,知道自己眼下做任何都是徒劳无功。
  何况,他手里还拿捏着东陵太子的命脉。
  知道池衍迟早会来求他,纵使这么多日那人都还未露声色。
  这日一早,他们出了东楚边界,恰经宣山。
  群山苍翠,瑰丽辽阔如山水墨画。
  望着破晓曦光柔柔照着的这片山水之色。
  池衍眸色渐渐幽深了下来。
  原本只是短暂经过,但他不由勒马停下。
  此地,承载了他太多心绪。
  上辈子,和那小姑娘,在这儿耳鬓厮磨,带她共赏日出。
  却也是在这儿,和她永远分离。
  这里似乎,蕴藏了他所有的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