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宸低语道:“值当你撇了陛下不管,也算有点良心,不枉皇兄疼你这么多年。”
一听他调笑的语气,锦虞心里咯噔了下。
暗道不好,立马扭头跑回去。
三步并两步,跑到独自站在一旁的那人跟前。
锦虞心虚得不敢去看男人的脸色。
主动牵了他的手,拉他一块儿回到皇兄边上。
“四方馆有什么好吃的呀,我好饿。”
说话间,锦虞眼神飘忽着,声音娇甜,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这回锦宸自觉没说话,好整以暇看戏般,笑而不语。
锦虞没法,自羽睫下瞄了那人一眼。
微微晃动了下他的手,咕哝了声饿。
池衍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清眸。
默了一瞬,面不改色替她召了御厨过来。
小姑娘脸蛋上泪痕斑驳,又被她眼巴巴地看着,还叫人怎么恼。
何况他本就不在气的。
只是琢磨着心思,以后如何从她身上讨回来,吃个透彻。
*
竹苑一厢厅堂。
天牕明亮,日头耀进来,照得堂内光线甚好。
一张宽大的黄花梨方桌,三人共坐。
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
锦虞方才只觉得自己左右不是人。
这会儿两个男人又是一人一边地端坐在她旁侧,让她觉得自己随时要被生吞活剥。
故而锦虞安分至极,只闷着头吃饭。
见她吃得这么香,自己心情似乎都好了些。
池衍默不作声,夹了只她爱吃的炖翅,轻轻放到她碗里。
碗中突然多出只翅肉。
锦虞终于抬头,和那人对望一眼。
她两颊鼓鼓的,嘴角还沾着粒饭。
知道自己前边做错了事儿,便乖巧一笑,低头夹住炖翅,就要一个劲地往嘴巴里塞。
刚放到唇边,齿贝还未咬下去。
另一边就有徐缓的声音扬来:“吃慢点,生怕自己噎不着?”
锦虞顿住,手里的银筷一僵。
突然不知道这嘴巴是该抿上,还是接着咬。
左一瞥,右一瞥,没一个笑的。
最后她只好垂下脑袋,极慢极慢地继续吃。
这时候,幼浔端着一盅汤品进来,仔细摆到桌上。
锦虞清眸一亮,好似寻得救命的稻草。
立刻咽下嘴里的,绽了笑:“幼浔,快别忙活了,你也来一块儿吃!”
幼浔愣了一下,忙不迭摆摆手:“公主好意,但这不合规矩,奴婢退下了。”
侍婢卑微,她何德何能与太子殿下和公主同坐。
何况眼下楚国的皇帝陛下也在。
见她略一欠身,便要起步离开。
锦虞哪儿能让她走,正要再劝几句,边上那人倒是先开了口。
“坐下吧。”
锦宸气定神闲地抿了勺汤,而后放下,抬手命人多备了副碗筷。
但幼浔仍旧是不敢。
一时间进退两难,素手经不住微微攥起裙边。
见她迟疑不决,当她是在忌惮这皇帝陛下。
锦虞伸手往她腰窝推了一推,笑言:“快到我对面坐着,阿衍哥哥不会介意的。”
即便没问那人,锦虞也知道,他从不蔑视下人,饶是他如今君临帝位。
池衍虽是不言,却是在往小姑娘碗里夹菜。
轻微含笑,眉目间尽是宠溺。
显然推脱不掉。
幼浔只好慢步过去坐下,动作幅度极小。
她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只敢夹眼前最近的那盘蒜蓉青菜。
仿佛是习惯了,一见那人手边的碗空了,幼浔便放下筷子,时不时就替太子殿下添汤。
锦宸看似极不经意地掠了她一眼。
不动声色抬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碟切片炙鸭,和青菜调了个位。
他面上无甚情绪变化,重新优雅执筷。
声音平静淡然:“自己多吃点,太瘦。”
凝着面前那碟炙鸭,肉汁饱满,细腻醇香。
幼浔出了会儿神,两颊隐泛绯晕。
她小心夹了块鸭肉到碗里。
垂着头,轻下声:“谢殿下。”
锦虞无声嚼着嘴里的虾仁,静静观望那两人的动静。
见小姑娘目含打量,不动筷了。
池衍温声问了句:“还要吃吗?”
锦虞回了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碗炖翅。
渲开笑容点点头,递碗过去:“要。”
池衍弯唇接过,夹了几只到她碗里,最后还浇了勺香浓的汤汁。
锦虞又高高兴兴地接回来。
那人一直都在给她夹菜,她低头吃得认真又专注。
最后饱得一口都吃不下了,锦虞才满足地放了筷。
那时,他们早已吃好,而幼浔不敢多待,寻了个由头便出了厅堂。
接过婢女呈上来的湿帕,锦虞擦拭着嘴角,突然想到什么。
她抬眸,端详一番她皇兄的面容。
那英俊的脸上病态已不甚明显。
沉思须臾,锦虞唤了他一声:“皇兄。”
锦宸微微侧首,迎上她直视而来的目光。
见这丫头突然正色了些许,好笑:“嗯?”
锦虞神情少了几分随性。
看他少顷,一字一字轻缓道来:“你前些日子,是不是病了?”
猝不及防被她这么直接问到。
锦宸愕然一瞬,原想瞒着就过去了,却不想她会有所意识。
他依然淡笑敷衍:“劳累而已,称不上病。”
要是之前,锦虞还真就被他搪塞过去了。
但如今,她知道所有的事。
在朝晖殿被迫替死,可他却连反抗都没有。
且不论是在东陵,还是昨日方见,锦虞都觉得他脸色不太对劲。
锦虞半分玩笑也无:“你不说,我问幼浔去。”
她皇兄的事儿,幼浔绝对都知晓。
看来是瞒不过了,锦宸唇畔勉强牵出微笑。
避重就轻答了句:“已经好了。”
锦虞眸光深深浅浅。
所以,他果然是病了,八成与父王和那尉迟亓有关吧。
但她只轻“嗯”了声,没再多问。
锦虞知道,皇兄是有意不让她担心。
但他不知,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很多事即便不言,她也都能在心里忖度出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