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是怕了,高大的身躯将她尽数掩住,修眸向前淡淡扫了过去。
尉迟亓不紧不慢走近。
在三步之远站定,恭恭敬敬揖了一礼:“臣,见过陛下。”
池衍看住他,语气薄薄的:“朕可不记得,有宣你进宫。”
端正站着,尉迟亓依然毕恭守节。
“臣这几日在府中,反躬自省,深知己过,特来文渊阁监察,正身以率。”
池衍看着他,唇边噙出一丝弧度。
那笑温淡,却是蕴极透心的冷:“朕拭目以待。”
尉迟亓亦是含笑:“臣今后,必披肝沥胆,效忠陛下。”
两人不咸不淡的对话,好似打着哑谜。
锦虞听得并不十分明白。
但她清楚的是,这尉迟亓非但欲加害东陵。
上辈子阿衍哥哥的死,更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对他的心情,大抵是胆怯也痛恨。
锦虞指间不由攥紧了那人背后的衣袍。
尉迟亓目光掠过皇帝身侧,那露出的一片裙摆。
丹凤眸中流出一抹玩味,“当初在东陵,多有得罪,尉迟向公主赔礼了。”
池衍修眸深敛下去。
嗓音低沉如渊:“赔礼就不必了,离她远点就是。”
他这般不留情面,尉迟亓也不尴尬。
只淡然笑了一笑。
这九公主美则美矣,偏就是太嫩了,玩儿起来不甚尽兴。
他虽是有兴趣,却也是可有可无的。
“听懂了就滚!”
那沉浮澹澹杀意的声音,突然冷冷传来。
尉迟亓眸光微动,侧目而去,果真见得太子殿下俊面透着寒厉,负手渐近。
毕竟那时,是他指使楚军攻打东陵王城。
更别提东陵太子曾中的蛊毒,皆是他授意。
尉迟亓自然知晓,东陵同自己恩怨深重。
即便大楚和东陵联姻在即,如此私怨亦是无可能化解的。
眼下情形,并非解决此事的有利时机。
尉迟亓拱手,自若行礼:“太子殿下。”
锦宸负手顿足,玄袍在清光下别蕴冷慑。
“尉迟亓,孤的皇妹,你最好别靠近,否则到时都不用陛下动手,新仇旧怨,孤不介意亲自让你以命相抵!”
皇帝陛下和东陵太子都这般都护着这九公主。
尉迟亓再有心思,也不敢在自己岌岌可危之际动作。
他最是隐忍深算之人。
尉迟亓面不改色,声色依旧平静:“当初是臣愚钝,险些酿成大过,还望殿下见谅。”
两边都揖了一揖,尉迟亓便告退。
离身而去前,他视线不动声色经过太子殿下,削薄的唇掠起满是深意的痕迹。
待尉迟亓身影消失在这条宫道尽头。
锦虞这才从那人背后出来,往前两步跑向锦宸。
“皇兄——”
锦宸揉了揉她的头。
眼底冰寒尽散,弯唇而笑:“没事了,他不敢再欺负你。”
锦虞点点头,想着不让他担心。
眨了眨纤长的眉睫:“阿衍哥哥在呢,我不怕的。”
突然便体会到,所谓嫁女如泼水的感觉。
锦宸挑眉,似无奈似笑叹:“行,那皇兄是白来一趟。”
知道他又在逗她玩笑,锦虞抿唇一笑。
锦宸抬眸,和那人对视了眼。
而后才对她说道:“皇兄和陛下有要事相商,让幼浔先陪陪你。”
闻言,锦虞轻微皱了下眉:“你们又要谈什么?”
目光相触间,两个男人彼此皆有意会。
池衍如斯淡定:“刚好,朕也有此意。”
锦虞回眸瞅他,眸底一抹哀怨,似是不大满意。
身影沐浴在柔光里,将他面容带出几许暖意。
池衍目光凝着她娇艳的脸庞,轻笑道:“乖,先回凤栖宫自己玩会儿,哥哥晚些便来陪你。”
跟随在太子殿下身后的幼浔,上前两步。
欠身温笑道:“公主,奴婢陪您回宫。”
左右两个男人声色相通。
锦虞扭捏了下,还是应了声。
待那一白一绿的两道纤影走远。
锦宸敛回眸光,似是玩笑调侃:“陛下倒是比孤这皇兄,要更像亲的。”
池衍笑意略挑:“自己的女人,当然是要放在心尖上疼的。”
他语气有几分耐人寻味。
说罢,便不疾不徐侧过身,往承明宫的方向走去。
锦宸在原地顿了顿。
他方才那句话兴许只是随口一言,却不由地令锦宸垂眸静思了片刻。
自己的女人……
*
凤栖宫,庭园。
锦虞坐在清湖边的石桌旁,嗑着瓜子,乌墨盘在她腿上乖静睡着。
幼浔在她身边落座。
素手有条不紊地替她剥着壳,仔细将核桃肉放到小金碟里。
“公主吃些核桃吧,养肌。”
锦虞自幼娇生惯养,难免有几分公主脾性。
她对宫奴虽说不蛮横,但想让她喜欢,却也是不容易的。
唯独幼浔,锦虞却是爱和她亲近。
每回她去到东宫,幼浔从来都是温柔娴静,她做错事被皇兄教训的时候,幼浔也会替她说话解围。
故而她一说,锦虞便听话地“嗯”了声。
将抓在手心的一小把瓜子丢回盘中,从小金碟里拣了颗核桃塞到嘴里。
锦虞一边咀嚼,一边托腮。
歪头看她垂眸安静剥核桃的样子。
很快,锦虞便也发现,她今日抹了浅浅的粉妆。
只是轻柔的淡妆,不浓艳,但却将她娴雅的气质尽显无遗。
锦虞想到什么,忽而笑眸弯了弯。
娇颜清甜:“幼浔,我让皇兄娶你吧,这样,你就是我皇嫂啦!”
似是被惊到,幼浔素手微微一颤。
静默一瞬,她故作镇定,平稳下声线:“公主,这不适合,幼浔是侍女,不敢高攀太子殿下。”
话音落下,她继续低头,剥着手里的核桃。
但这回却是有些心神不宁,一走神,核桃壳尖锐的一角倏地割破了她的指腹。
“嘶……”
猝不及防一阵钻心的疼,幼浔吃痛,蓦然缩回手。
锦虞一眼便瞟见,掉落桌面那核桃壳上的血迹。
惊呼了声,忙唤宫婢过来帮她处理伤口。
口子不大,却是稍微有点深。
锦虞看着都疼,虽是缠了纱布,但鲜血还是渗透出不少,好久才止住。
让宫婢取来几罐涂抹的膏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