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峰毕竟不是专门设宴的,这片平地过去不远,便有块镶在山间的巨石。
季沧笙似乎喜欢偏高的地方,这块青白的石台被打理得干净光滑,有时候也能看见季沧笙在这边侧卧着小憩。
此时月白的身影席地而坐,身前温着一壶酒,与明月对酌,看着仙气飘飘的,冷清得很。
花不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季沧笙身侧,还未站定,就听见坐着的人让他坐下。
少年坐得端正,不像某人喝得有了两分醉意,一腿盘起一腿支着手臂,白玉段子似的手指捏着不小的白玉杯,入夜后天气凉了下来,杯子里飘出细细的烟。
花不语见那杯子里的酒水快见底,自觉拿起酒壶添上,这酒是桂花酒酿,从细嘴流出的纤细酒液中,偶尔会掉出来桂花和酒糟。
斟出来的酒水在杯中起了个旋,把香味也转了出来,不似烈酒那般呛人,空气里萦绕的微甜的味道。
花不语把酒壶放回小火炉上,乖乖坐在一旁没了动静,忽然就听见季沧笙问:“你会喝酒吗?”
这还真是问住了他。
前世自幼在人间历练,花不语连什么时候开始喝酒都不记得,这一世就没出过几次天元门,几个师兄护他护得好,也没给他带过这玩意儿,当然是没沾过的。唯独喝过一次,还是段十分……难忘的记忆。
花不语摇摇头,心想这人侧对着自己看不见,刚打算回应,便看见季沧笙半仰着头微微偏过来,一双眼睛半眯着,看他。
一时间,连呼吸都要忘记了存在,眼前这人冷白的肌肤仿佛泛着莹莹白光,把他的心跳都掩盖了下去。
“我……不会。”花不语只觉喉头紧涩,竟有两分燥渴,连声音都带了些许的喑哑。
季沧笙似是起了兴致,手中的杯子递了过来,语气柔和道:“试试。”
花不语似乎魂儿丢了,木讷地接过来浸着淡青的白玉杯,杯沿上闪着润泽的水光,和视线一角淡粉色的薄唇上的光亮如出一辙。
那唇瓣温润柔软,定是个和这上好的软玉似的,贴在唇上绵滑细腻,不知温凉。
酒酿的甜味和桂花的涩味交杂,烈酒被香甜的味道所掩盖,很轻易地便饮下了一杯。
有点像糖水。
他看见季沧笙眼中的无奈,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嘴角就勾了起来。
手里的杯子被拿走了,花不语毫无意识地盯着杯子发呆,白玉杯斟满琼浆,那薄唇轻启浅抿一口,看得他有些渴。
不远处的吵闹声变得遥远,清酒把季沧笙的嗓音温得发甜:“还想要?”
花不语没太听清,收起表情认真点了点头,引得眼前之人嗤笑一声,素白的手指搭在白玉杯上,将温酒递过来,指尖粉粉的甚是可爱。
仿佛被什么所吸引,花不语不自觉坐过去,手臂撑在人身侧,纤弱的身躯只需轻轻一揽便能落到怀里。
少年脑袋里混乱一片,低头凑近酒杯,嘴唇落到杯沿时触到稍凉的指节。那只手顿了顿,微倾了酒杯,温热的酒水裹上唇瓣,又迅速地抽走了。没喝到酒,花不语便嘟着嘴朝酒杯追过去,结果酒杯没追到,瘦削的肩臂撞进自己怀里。暗香盈盈,清瘦得让人心疼。
这桂花酒酿劲头大,一杯下肚,酒意眨眼冒了上来,花不语只觉头昏得厉害,脑袋一重,就搭到近在咫尺的肩上。
他听到浅浅一声叹息,只觉季沧笙抬起手,柔软的指腹摩挲在耳后的发丝间,语带揶揄:“醉了?”
确实是醉了。
花不语埋下头,闷闷哼了一声,头晕且钝痛,脑袋似有千斤之重,但是总觉得怀里空得厉害,仿佛一把干烈的火在胸中燃烧,需要什么填进去才能扑灭。
然而他也那么做了,两手一环便能做到的事,即使他还保有三分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就是忍不住。
像是寻到了形状完美的楔子,榫卯交.合得严丝合缝,从未有过的满足之感将他整个人淹没了进去。
花不语孤独漂泊了一生,终于在此处重获了缺失太久的东西。
月光照亮的天空中,能看见稀疏的云,季沧笙并没有把他推开,不过是自顾自地慢慢饮酒,不远处的人将声音放小了些,一切都让人那么心安。
“啧,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七汝嘴巴一瘪,半杯酒下肚,看起来有些不爽。
“行了吧,小踏花儿入门多少年了,那么丁点儿个小萝卜头!你何时见过他撒娇了?也就趁着酒劲放飞一下自我了。”
七汝闷头吃菜,懒得将话题继续下去。
折花往七汝的杯子里斟了半杯酒,道:“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眼睛里的警惕,虽然不知道踏花来之前经历过什么,但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太残酷了。”
“是啊,全村人都死了,还被伤成那样,作为天元仙尊的徒弟甚至要学会放下仇恨,这小孩儿没童年呐!”
白歌和折花一唱一和,把七汝说得像个无情无义只知道吃瞎醋的白眼狼。
七汝抬起胳膊把白歌夹到胳膊底下灌酒,骂骂咧咧地收拾了这家伙一顿,道:“你不觉得那家伙抱太久了吗?怎么说都化神境了,一杯酒怎么也该醒了吧。”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一并看向了玉蝴蝶。
玉蝴蝶坐在最边上,背脊打得直,连喝酒都抿得一丝不苟,缓缓道:“应该是睡着了。”
三人:“……”
他们原本想反驳什么,忽然想起来云泽秘境里的事,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我怎么突然就那么想收拾他一顿呢?”白歌歪着头,又想起来花不语那些奇遇。
七汝没说话,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花不语是真的睡着了,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窗外晨光熹微,怀中空空如也。
莫名的失落充斥着整个屋子,花不语摇了摇头,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一番,便去了天元峰修炼。
远远的,他看见那个熟悉的浅色身影,心情就飞扬起来。
“师尊。”花不语抱手行礼。
“嗯。”季沧笙转过身来,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常。
“你准备一下,明日便出去历练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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